昭陽宮


    懸掛在天際的太陽正在緩緩朝著西方的地平線落下,將半天天空都暈染的如同鮮血般耀眼,連同白潔的雲也染上了一絲血色,將一切襯托的是那樣的寂寥和肅穆。


    沈媛站在宮苑門口,一隻手輕輕扶著半敞的朱紅色宮門,露出潔白纖細的脖頸,眺望遠方,目光裏沒有絲毫的焦距,仿佛是在眺望什麽東西,讓她的心神一下都被莫名的給吸引了。


    站在不遠處的碧枕和碧水兩個丫頭就沒有那麽沉穩了,二人焦急的在原地不斷踱步,想要說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隻能在目光不經意對上的時候無奈的笑笑,似是對此刻狀態一個最真實的寫照。


    “碧枕,娘娘自打從華貴嬪那裏回來以後就這幅樣子,真的不去太醫院請個太醫來幫娘娘看看?”碧水看著娘娘的模樣焦急的說道,唯恐擔心娘娘真的出了什麽問題,還是請個太醫來診斷下更好。


    另一個丫頭也是一片的焦急,但是比起這些來是到底還是沉穩許多,先讓碧水不要這樣擔憂,隻要娘娘還在昭陽宮中就不會出什麽問題,此刻應該是看夕陽出神了,就讓娘娘在這裏多看一會兒應當沒有太大的問題。


    “咱隻要在這裏把娘娘看好了,肯定沒有問題。”碧枕拍拍手掌,篤定的說道。


    一聲清脆的鳥鳴聲打斷他們二人的對話,碧枕不由抬起頭,正看到一隻色彩斑斕的鳥兒落在房簷上,從黃色的喙中發出清朗的聲音,不自覺也被這種叫聲給吸引。


    就連出神的沈媛都不自覺得朝這邊看了過來,眼睛裏迸射出些許奇異的光芒,看的兩個婢女完全不知道到底在娘娘身上發生了什麽。


    ……


    剛剛結束一天朝政,依然身心俱疲的昭華帝本打算回自己最熟悉的雲溪宮去歇息一宿,卻在走到一半的時候,鬼使神差的想起崔總管今日的話來,一旦惦記此事心不由自主像是插上了翅膀,飛也似的想要親眼見到沈媛。


    心中有一股強烈的不安,必須要親眼確定德妃還在昭陽宮以後才能徹底安心,當即讓宮人轉了方向,來了昭陽宮。


    攆轎遠遠就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音,一群宮人雖然不敢當著主子的麵去私下傳,但是他們心知肚明,隻怕這昭華帝心中還是沒有辦法徹底的忽略掉德妃,這才在馬上要到雲溪宮時候突然轉向來了昭陽宮。


    具體會發生什麽事情他們並不知道,唯獨一件事卻能夠明白,昭華帝不可能沒有緣由的來德妃這裏。


    刺骨的寒風吹起陣陣,將他們本就不流暢的動作給帶的踉蹌了下,連著攆轎上的昭華帝也是晃蕩幾下,差點就從上麵摔落下來。


    旁側跟著的崔總管眼疾手快,厲聲嗬斥道:“都小心著點,若是摔了萬歲爺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那聲音已經深入每個宮人的骨髓,崔大總管可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若是不小心招惹上,隻怕在宮裏之後的日子都沒有那樣順暢,要想更好的活下去隻有小心服從才是王道。


    昭華帝今日罕見的沒在穿明黃色的龍袍,而是一身黑色衣裳,腰間係著龍紋繡玉腰帶,襯得他那種出眾的臉線條愈發的分明,胳膊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放在扶手上,看似昭華帝的心情不錯。


    抬頭看了看昭陽宮的方向,但在看到一道纖細身影時候,昭華帝沒來由的心中起了一道輕微的波瀾,如同平靜水麵上綻放開的漣漪,那種感覺讓昭華帝嘴角輕輕勾起,連著目光也變得比之前貪婪了許多。


    表麵上看起來沒有任何的異樣,可是和昭華帝相處時間最長的崔總管卻已經是將很多的東西都看在眼中,例如昭華帝對莞貴妃的寵愛,完全超出正常的宮妃,再者還有昭華帝對昭陽宮做出的種種忽略,不也是不想在將自己陷入更多。


    帝王本就不該擁有感情這種東西,在他的身上擔負太多,勢必會用一些做出等價交換,可惜自從先皇乃至吾皇,都是用情至深之人,到最後也勢必會將自己傷得最慘。


    一段時間未曾見過的沈媛依舊還是那副模樣,本該紅潤的臉頰此刻看起來些微蒼白,身上的宮裝早就換成了厚實的披風,將她全身都給籠罩其中,白皙的臉上尚且帶著幾絲朦朧的味道,但是她的目光悠遠,明亮,不被任何東西能夠浸染。


    昭華帝注意到這雙眼睛,待走進了也依舊還是沒有變化,雖然其中有他的倒影,但是他卻知道,在沈媛此刻的心中並沒有映射出他陸南城的身影,不由有些惱怒,卻是不讓身邊的宮人打斷沈媛出神的模樣。


    在昭陽宮內的兩個婢子已經完全僵硬住了,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在此刻忽然見到皇帝陛下,這是跪也不是站著也不是,隻能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


    這樣的眼神,陸南城的思緒也不自覺得被牽引了,仿佛穿越時空回到剛剛見到神韻的時候,那時的她還是個青澀的少女,帶著稚嫩,卻依舊是那樣的純淨,不沾染一切,也有一雙這樣澄澈的眸子。


    隻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雙眼睛再也不複昔日那樣的純淨,染上了陸南城最為厭惡的色彩,將一切一點點的給徹底蒙蔽,再也不能找到昔日的一切美好時光。


    似乎是響起什麽,這雙曇花一現的嚴重重新有了光彩,眨動幾下之後,沈媛幾乎是沒有太多波瀾的收了手,一如所有宮妃見到陸南城都會做的一幕。


    欠欠身子,聲音清淡:“臣妾參見陛下。”


    聲音中沒有一絲榴蓮,就像是剛才陸南城沒有從沈媛的眼中真正看到自己的身影停留那樣,讓他心中的不安反而飆升到了一個從未料到的巔峰。


    定定看著沈媛片刻,陸南城本打算想說什麽,卻還是住嘴了。


    赫然發現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來說,也不知道在這個時候用什麽立場能夠去說,半天才硬生生擠出:“在朕麵前不必如此拘謹。”


    他本想說,在朕麵前不要如此生份,卻是不知該如何同人主動說起這些東西。


    響起那日在沈媛麵前親口說下的那些話,陸南城不知該用什麽方式去麵對此刻的德妃,難道當做沒有發生過,或者是繼續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延續下去。


    “陛下乃一國之君,這禮是先祖所定不能違背。”沈媛硬邦邦的聲音幾乎沒有多少情感,就是如同傀儡一般靜靜的將一切的東西都給傳遞出來,卻讓陸南城聽的越發有些不是滋味。


    他是整個天下的君王,一句話可以輕易決定他人的生死,卻也正因為這種權利的擁有讓陸南城失去了更多的東西,沒有辦法再去主動說什麽,隻能保持了絕對的沉默,等待人接下來的話。


    沈媛仿佛對於路南城的到來並沒有多少的驚喜,仍舊是那樣波瀾不驚的回身,囑咐兩個已經完全僵硬住的婢子去準備東西服侍陛下。


    此刻在她的心中並沒有多少的波瀾,似乎在某些地方上已經徹底想明白了,因為隻有當自己徹底冷靜下來的時候,沈媛才能擁有絕對的理智,並且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才不斷的堅持下去,當這個堅持有一天被殘忍打破的時候,她也不該繼續苦苦的挽留。


    隻要能夠活下去,沒有什麽東西是更加棘手的存在,至少這些東西中可以保證的都非常的有限,等到了這個時候還是能夠去主動的將一切的事情都重新占據主動權。


    在這個地方中唯一能夠確保的事情便是,她沈媛的一顆心再也不會胡亂的去交付給其他人,因為在這裏唯獨能夠用這種方式繼續活下去,若是真的去改變什麽也是要漸漸的能夠去接受這些東西。


    所以,在陸南城再度出現在昭陽宮,已然能夠用很平靜的態度去麵對這一切的發生。


    既然沒有辦法回避那就是能選擇去接受,也在這個時候能夠讓心中沒有徹底放下的痛苦稍微的舒緩些,也能讓他們之間的相處不再是那樣的尷尬。


    沈媛並不知道路南城再度出現在這裏的目的是什麽,但是一點隻需要弄明白,普天之下所有一切都屬於君王,他想要什麽都需要無條件的服從。


    看著那道逐漸消失的身影,陸南城的心裏不知道為何是那樣的疼痛,想要去弄明白這種疼痛到底是什麽來源,卻依舊是沒有辦法確定。


    更加無法知道自己心裏那種淡淡的惦記是什麽,可是一想起白日沈媛和沈廷之間的見麵,陸南城卻又不受控製的在嫉妒著自己的臣子。


    現在的沈媛雖然比起以前更加的恭順,但是她將自己全然都給保護了起來,不給任何的機會,也沒有其他地方能夠主動的將這層保護膜給慢慢的撕開,隻能看到一個虛偽的外表,展現出一個並不真實的沈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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