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相心裏咯噔下,心沒來由狠狠觸動。


    因為他明白,沈廷之前的鋪墊全然是為了這個時候禍水東引,很輕鬆的便將局麵輕鬆扭轉,也能利用各種各樣的辦法來讓楊相插手這件事。


    此刻就算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隻能恨恨壓下心中想要將沈廷碎屍萬段的惡毒想法。


    一番輕巧的語言,極為輕易就讓所有官員的注意力落在楊相的心中,實則他們心如明鏡,在這種狀況下能不說什麽便不開口,免得說越多錯越多。


    楊相頓了頓,深知就算是繼續裝傻充愣也不大可行,當即從定北侯那兒透露出的一些事情中挑挑揀揀,娓娓道來,卻並未注意到昭華帝那逐漸變得陰沉莫測的臉色,以及其餘大臣眼中流露出的憐憫神色。


    一直感覺喉嚨有些幹澀,楊相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居然都已經說了這麽長時間,連忙噤聲,感受著大殿上這種分外壓抑的氛圍。


    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陸南城卻是不緊不慢的靠著堅固的龍椅,心中久久不能平複下那種震驚,難不成這就是沈廷故意謀劃的事情,讓他一點點將殘酷的事實都給展示出來,沒有所謂的遮羞布,也是如此公然的挑釁。


    這種沉寂的氛圍持續了好一陣功夫,就算是楊相也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猛然間抬起頭卻看到昭華帝那雙黑的深沉的眼睛裏流露出的冰冷,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分明是從這看似天衣無縫的說法之中發現了什麽蹊蹺。


    頓時心道不好,自己怎麽就如此輕易落入沈廷的全套之中,還全然沒有察覺,怕也到了這個時候不可能還有什麽更好挽回的餘地。


    值得垂下頭等待事情的發生,所有的官員們也是大氣不敢喘,深怕陛下龍顏大怒,但是他們心裏更多的還是幸災樂禍。


    至少一個楊相完全幫他們抵禦來自昭華帝的怒火,也能將更多的注意力轉移。


    昭華帝半晌也沒有說話,麵色難看,略微頓了下,道:“從今日起楊相負責北冥國所有事宜交由沈相處置,楊相年老應該回去好好休息,操勞朝政讓朕甚為關切。”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奪走楊相手中權力,在場官員忍不住訝然,也未曾想到陸南城為此能夠做到這種地步,完全是不給楊家任何的掙紮餘地。


    此事一出,誰人都知道楊家被變向的驅逐,再也不是昭華帝心中能夠信任的大臣。


    楊相麵色頹然,卻也不好再說什麽,今天這一步全然都是自己的選擇,未曾想到反而著了沈廷這隻狐狸的道,過早暴露了自己的能力,此刻還是想要做什麽卻也已經是有心無力。


    今日在朝堂上發生的事情讓所有官員都唏噓不已,誰也能想到陛下如此幹脆利落的奪了楊相的權,看似是在擔心他的身體,實則是不信任的代表。


    他們卻也能很明白,朝堂上的風雲變幻誰也不能控製,也許某一天被重用的沈相也會落得和楊家一個下場,到那時候他們不過是在去找一個更加可靠的靠山罷了。


    一直到下朝,沈廷也沒在說話,隻是那雙眼睛總有意無意的落在身形微微佝僂的楊相身上,眼睛裏夾雜了太多的東西,哪怕是真的有了什麽更大的影響也並未全然說出。


    “相爺隻需記得一句,人在做天在看!”


    擦身而過時,那句輕飄飄的話傳入耳中,卻如同最為殘酷的詛咒讓楊相登時釘在原地,半晌也沒有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也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不知該去說什麽好。


    猶如入口的黃連,苦澀的讓人想要吐,卻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


    如今的楊相已經沒有了自己的容身之處,楊家也已經陷入搖搖欲墜的危機之中,他卻依舊還幻想著那些遙不可及的夢。


    回過頭去,但看沈廷嘴角噙著淺淡的笑容和善的看著自己,那雙習慣性眯起的眼睛之中並未透露出多少的情緒,甚至是在這一點上也能全然證明出太多的事情,同樣這種絕望帶給他們非常大的麻煩,也能夠勉強保證最後的尊嚴。


    也就是這片刻停駐的功夫,身邊經過的大臣不約而同投來有些略微同情的神色,這些事情他們心裏明白的很,楊相這下是被陛下變相驅逐,若是想要重新重用怕也沒有那麽簡單。


    但是也有人不以為意,楊家兩個女兒都嫁給陛下,且那長女還是今日高高在上的中宮皇後,就算陛下同楊相的芥蒂再深,也不可能輕易的做出什麽傷害楊家的根本事情,畢竟在這些方麵之中他們已經成為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體。


    站在大殿之外的階梯上,看著楊相那隱忍的表情,沈廷的嘴角罕見的露出了一抹難耐的笑容,從這個背影上看出太多的絕望和不甘。


    他有些出神的看著這個背影,一瞬間幾乎要將對方的背影同自己融合,他們都是那般相似的人,正因為實在是知曉太多,反而在成為敵人的時候絕對不會留情。


    沈廷絕對不會允許各種各樣的危險盤踞在沈媛的身邊,之所以願意和昭華帝達成合作的目的,一方麵是為保護好自己所珍視的人,其次他才是陸南城的臣子。


    這些東西完全變成這副模樣,他們卻也不知道還能保持多長時間,同樣沈廷心裏還是隱隱有些不安。


    這陛下的心情難以預料,但是下麵的官員卻都是明眼人,從昭華帝口中聽出這是要將重任交付在沈相的手中,他們豈能放棄這個能主動攀上沈相高枝的機會,紛紛在經過時隱晦的同沈廷示好。


    那被沈廷帶來的小小官員垂首安然立在一側,始終也不說話,一直等待朝堂上的官員都走個幹淨,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頭,臉上全部都是討好的笑,眼睛裏還閃現著驚懼的目光,揣測一二後才敢開口,“下……下官還需做些什麽……”


    關於在沒人知道的地方發生了多少事情,其餘的官員或許不知道,但是這個芝麻小官卻清楚的很,沈廷看似是個柔弱的文官,實則心要比起其他的武將來說還要很辣許多,當初到底是利用什麽手段才讓自己來了京師,這件事其他人斷然無法知曉。


    一直到最後一個官員消失在視線之中,沈廷嘴角的笑容才緩緩的消失不見,那張清俊的臉上有的隻是淡然和冷漠,輕聲道:“本相之前交代的事情你已經全然忘了?”


    口吻裏小小的起伏,卻給這個芝麻小官前所未有的龐大壓力,說到底自己也隻是在那一畝三分地裏吃著微博的俸祿,怎敢公然招惹朝廷大員,況且麵前這翩翩公子的沈相手段已經見識過,怎可能當做耳旁風。


    連忙小心翼翼的應承:“下官沒忘,下官沒忘!”


    當初沈廷輕飄飄的話語,此刻想來都夾雜了濃濃的殺機。


    他一個小小的地方官員貿然來到京師之中,這裏任何一個官員都能將自己輕易給碾死,他也隻能寸步不離的跟在沈相的身邊,才能勉強的保護好自己的性命安全。


    “罷了,你且現行回去,本相有何事會另行召你。”沈廷淡淡的揮了揮手,讓他先隨同宮裏的指引太監出宮去,自己還有些許事情需要麵見陛下。


    隻怕今天的這些事情讓昭華帝也有些拿捏不住,這樣一來需要更多的猜測才能夠保證,但是在這點上也發現了不少奇怪的事情。


    這當中龐大的關係上真正發現了多少事情沈廷並不想要去詢問,但是自己真正目的是幫助昭華帝解決掉現在存在的麻煩,既然事情已經陸續有了解決的餘地,那自己還有什麽好擔心。


    小官員有些懼怕的點點頭,顯然還是沒有從沈廷那種恐懼之中徹底走出,對上沈廷勾起的笑容,心裏莫名察覺到不好。


    “隻要你不背叛本相,本相當初答應你的那些事情自然會兌現。”沈廷罕見伸出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那官員卻像是觸碰到了什麽禁忌,身體猛然顫抖下,再抬頭看去眼中已經是全然的絕望。


    自己怎麽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沈相的麵前露出這種姿態,若是繼續這樣下去怕是自己這條性命也難以保全。


    餘光不經意瞟見一個總管模樣的人匆匆朝著這邊走了過來,那人走近行了個禮,聲音平靜好無波瀾,道:“陛下請沈相去乾政殿一敘。”


    沈廷認真的看著麵前的崔富威,忍不住道,陛下看來還真的有些過於迫切,莫不是認為今日自己準備的這場戲有些過於激動,從而讓自己過去是商討什麽事情。


    沈廷拱了拱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崔富威一雙眼睛已經掃過沈廷身後的小官員,不陰不陽的說:“投機的手段固然很好,若是做的多了怕也沒有辦法達到預期效果。”


    聞言,沈廷的眉毛不知可否的微微蹙了蹙,但是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什麽沒有再說,在這電上還是有些東西要搞明白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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