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駱澤那麽好的身手和彈跳力,他以這種方式跳上去,雙腳落地時還是腳尖撐地,把聲響降到了最弱。他往旁邊走了幾步,把剛才他落地的位置給我讓了出來,一雙堪比鷹隼般的眼睛,已然開始觀察四周。


    我把背包往身上又緊了緊,雙手按在駱澤剛踩過的位置,輕輕一用力,雙腳便已經踩在了土路上。起身之後,我雙手本能的在一起搓了兩下,兩根枯黃的草葉子從我手間掉落。


    我這人打小就有個特點,對視線範圍內任何動的東西,我的眼睛都會主動捕捉——這是個很牛逼的技能,但大多數時候,我壓根不會在意。


    但現在,在這個連空氣都顯得有些詭異的村子跟前,我不僅是看著了,而且雙手一抓,那兩片兒枯草便又被我抓回了手心裏。


    “駱隊,看這個。”我輕輕碰了碰他,隨即看向了剛才我手按的位置,兩片如碗口大小的枯草團被一踩一按壓得扁平,枯黃的草葉子大多都已經碎裂,而我手上沾著的枯草,正是由此處而來。


    “這是......”駱澤當即眸子一凝,示意我注意著周圍後,他蹲下用手,輕輕拾了幾片草葉子在手心。


    這已經是四月中旬,是市區裏頭的石頭縫裏都能看著一抹翠綠的時節,怎麽在麥田邊上,還能看著枯草?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白居易他老人家在千年前,就已經用這首千古名句告訴我們野草的生命力是有多強,加上前些天還下了幾場雨,這麥子都還綠油油的一片,野草怎麽會枯呢?


    駱澤輕輕扒拉了幾下,那枯草的根已然裸露了出來,不同於那碎落一地的草葉子,這兩團枯草的根,明顯還是水潤潤的。


    是我太緊張了麽?


    我不禁抬頭看看已經完全偏西了的太陽,合著是這幾天沒下雨,太陽又大,這草沒吸收什麽水份,才枯成這副模樣的麽?


    駱澤嘴唇緊抿著,雙手在遲疑了兩秒後,果斷揪著這草靠近根部的位置,用力一拔。


    一抹血光登時閃現!


    拔個草還能把駱澤的手拔出來血麽?這個想法剛剛出現,便自行碎裂,若是這草是仙人掌,倒還有點可能。


    可地上滴落的幾滴血,是怎麽回事?


    我朝駱澤的手看去,但後者冷著臉把拔出來的草往旁邊一扔,揪起旁邊的那一顆手腕再次用了力。


    “我去!”這一次我看清了,可腦子也是跟著一懵:“這土底下,有血?”


    “嗯。”


    駱澤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麽,臉色在這短短的幾息之間,已經黑得可以擠出墨汁來。當即,我看了駱澤的神色再看這沾著鮮血的草根,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在破我們學校養鬼迷宮時候,放在金融係一樓大廳門口兩盆曼珠沙華。


    當時,我們翻開那培土的時候,裏頭亦是一片鮮血淋漓!


    我壓在心底裏頭許久的憤怒,頓時蓋過了緊張和恐懼。先前在學校裏破陣的時候,我們已經結合著當時所知所見,把其中牽扯的因果給分析了出來,可是那會兒,擺在我們麵前的隻是兩花盆而已!


    我咬著牙根,把這兩團枯草撥開,用靈力刺激了感官,試著用雙眼往裏看,可我的頭剛剛一靠近這比牙簽粗不了多少的土洞時,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頓時熏得我眼前都一陣陣的發黑。


    我身體頓時不由自主的後仰,一股股反胃的惡心勁兒使得我大口大口的用嘴呼吸著。


    “蘇然,沒事兒吧?”駱澤被嚇了一跳,他有用的胳膊剛剛托住了我的後背,低低的驚呼之聲便在我耳邊響起:“蘇然,你,你鼻孔怎麽冒白煙兒了?”


    “啥!?”我頓時嚇了一跳,駱澤的話音剛落,我腦裏眼前也都恢複了清亮。


    正如他所說,我的一呼一吸間,一縷縷淡淡的白煙正緩緩的飄起,除去沒有抽煙時候那股尼古丁的味道之外,別的幾乎,都一模一樣。


    “這是,淨化白煙?”我緩了緩神,頓時心底一陣駭然,我特麽就湊近吸了口氣而已,竟然連淨化白煙都給整了出來!?


    這特麽這塊地底下,得有多少陰煞之氣在藏著?


    再回頭看看到了現在還不見一個活人的村子,我隻覺得我們這些已經到達村子裏的人和妖仙,都是踩在一個不定時的炸彈上。


    “這一個村子的地下......都會是麽?”我有些不敢去想,但本能的又覺得,既然孟嵐秋都藏在了這裏,那這地麵之下盡是陰煞,似乎也符合邏輯。


    駱澤沒有吱聲,他從口袋裏翻出了一個透明袋子,三兩下的打開後倒出兩枚裝在其中的避屍丹,自己服一枚,遞給了我一枚。這種口味和大小都類似朱古力的丸子,直接吞咽並不如何容易,加上我現在正是心底慌亂不寧的時候,這避屍丸子入口後,竟是卡在了我嗓子眼兒裏。


    “咳,咳咳......”


    我沒能忍住,頓時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胃裏跟著一陣湧動,這一咳之下,我竟是連午飯都吐出來了大半。這村子周圍本來就除了鳥叫以及風吹麥響外,就沒了別的聲音,我剛剛咳嗽的聲音之大,恐怕是從村後探入的老姚和強子,此刻都聽著了吧?


    駱澤已經站了起來,整個人如同進入獵區的獵豹一般,銳利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周圍後,從口袋裏翻了包紙出來給我,同時用神眼示意我先噤聲,自己則是快步走到牆邊,背貼著牆,沿著紅磚壘砌的牆麵快速往正通村子裏的主路那邊靠近。


    他一定是感應到了什麽。


    我胡亂的把嘴抹了一把,懊惱不已,這種關鍵時候,竟是在我這裏出了錯,剛才那麽大的聲音,孟嵐秋身為鬼王感知又遠超常人,這下子,我們指定都暴露了!


    我起身想跟上去,但嗓子裏還卡著一團從胃裏反上來的酸水,胃部又是猛得一縮,我雙腳一頓,差點兒又把勉強留在胃裏當“燃料”的午飯吐個幹淨。就是這一耽誤,身手敏捷的駱澤已然在路旁的那座房子邊拐了彎,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我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但想到這事情的起因,我還是深深的吸了口氣,轉頭看向了那翻著些浮土的兩個土洞。明顯的,這地底藏著的陰煞之氣,應該也算是孟嵐秋的後手了,既然我們無意裏已經發現,那沒理由放著不管。


    我連忙把包取下來,翻出辟邪附了靈力,就要往這洞裏紮。


    “等會兒!”


    我剛把辟邪劍的劍尖對準那土洞,一道明顯是故意壓低到有些虛無飄渺的聲音,頓時傳入我的耳朵。


    我聞聲回頭,當即被那疾馳過來的鬼影嚇了一跳:“臥槽?井老頭!?”


    “嗯......怎麽說話的?”井老頭跟做賊似的跑到了我身邊,應了一聲發現不太對後,抬手在我腦袋上便狠狠敲了一下,“虧我還冒著被曬散了的危險過來幫你們,沒良心!”


    我捂頭吃痛地吸了兩口涼氣,而後還是沒能想明白:“你怎麽在這兒?”


    “我不在這兒,就靠你們這些個,能活著從孟嵐秋手裏逃出來就不錯了。”井老頭因為我的那句爆粗有些不高興,但眼下明顯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他收回手,彎腰把臉湊到那倆土洞跟前看了看後,說:“這孟嵐秋還真是下了血本了......”


    “下了什麽血本?這村子裏的地底下,都是這樣麽?”我又想到了那站在炸彈上的感覺,說話的語速不禁都快了幾分,“要不咱把這一片都挖了,趁著太陽還沒落,曬曬它試試?”


    “不用。”井老頭搖了搖頭,說:“還沒那麽嚴重,這個村子的麵積雖然算是很小了,但想把這地下的土都用血染紅,孟嵐秋就是把這村子整個屠了,也不夠。”


    我聽著稍稍鬆了口氣。


    “不過,這些血是人血,而且整個村子肯定不止這一處,想來,這村子裏能一點兒人氣兒都沒有,應該是柳生這個畜生搞的鬼。”井老頭氣得胡子直翹,那一雙漆黑的眼眸裏都跳動著憤怒的火光:“哼,我就說怎麽可能孟嵐秋藏身之地,他就隻布置了那麽幾個隔離和防禦性的陣法,合著這最大的陰招,是埋在地底下了!”


    “所以,這是個攻擊型的陣?”我下意識的就問了句,但問完之後卻發現了些不對的地方,比如,他說在看著這枯草下頭的血洞之前,就隻發現了幾個隔離防禦陣,再比如,他臉上那絲毫不加掩飾的怒氣裏,沒有一絲別的情緒。


    我腦子微微一轉,不禁有些咋舌,首先,先前在麥田裏困擾著我的疑團,總算是有了準確答案。井老頭明顯是比我們先到的,並且很可能是昨天晚上就到了,而以他的陣法水平,想要破掉同門師弟柳生道人的陣法,幾乎沒有什麽太大難度,所以烏鴉精姑娘在村外時候的發現,九成九是井老頭動的手。


    其次,他......難道還不知道柳生道人已經被老妖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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