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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然是皇帝的兒女,也並非每天都能跟皇帝見麵。因為統治廣大帝國的皇帝事務繁忙。


    皇帝幾乎每天都要跟臣屬們開會,不過能參與的隻限擔任重要職務之人。目前在稱作「重臣會議」的禦前會議上,能列席的皇帝子嗣唯有第二皇子。


    那一天,所有在帝都的皇子、皇女卻都獲令參加了重臣會議。


    「真稀奇呢,不曉得有什麽事。」


    「畢竟這樣的排場一年有沒有一次都難說啊。大概有什麽事要報告吧。」


    莫為爭奪帝位而濺血──從皇帝口中無望聽見這種常識性的發言。身為父親,他反而認為要從帝位之爭勝出,才配即位為帝國的皇帝。


    身為父親之前,他更是皇帝。儲備能讓廣大帝國存續並加以發展的傑出繼承者乃皇帝之責──在位之人甚至毫無忌憚地如此明言。為此他對或多或少的犧牲也會睜隻眼閉隻眼吧。


    「報告嗎……希望會是好消息。」


    「我想,十之八九不會有什麽中聽的消息。」


    「但願不是那樣。哥,把鬥篷穿好嘛。」


    李奧傻眼地指向我拿在手上的肩掛式鬥篷。


    這件鬥篷屬於皇族專用,披上去就可算是簡易的正式服裝。麻煩歸麻煩,既然要在皇帝麵前現身就不能不穿。


    「麻煩耶。」


    「講這種話,你又要挨父皇罵了喔。」


    「是是是,我知道了啦。」


    我們說著這樣的對話,前往有皇帝王座的「覲見室」。


    ■■■


    「諸位,辛苦了。」


    「拜見皇帝陛下。」


    眾人向坐在王座的金發男子下跪行禮。


    亞德勒夏帝國第三十一任皇帝,約翰尼斯?雷克思?阿德勒。年紀五十一歲,外表看起來卻仍像四十出頭。


    國祚長達六百年以上的帝國的皇帝,同時也是我等的父皇。


    在他身邊的盡是統禦文武百官的重臣。


    而他們的目光都直直注視著含我在內的皇帝兒女們。其人數為十一名。


    「九名皇子與兩名皇女。看來沒有人缺席。人在國境的長女未能到場固然遺憾,不過她的事可以先擱著。兒女們,為父的感到欣慰。」


    包含過世的長兄在內,其實有十三名兒女的父皇心滿意足地望著孩子們齊聚。


    上至二十八歲,下至十歲。鮮有這麽多兒女一次到齊。


    在這當中,有個塊頭格外壯碩的男子出聲了。


    「皇帝陛下,請問這次召見所為何事?要發動戰爭的話,請務必派我上陣。我會毫不保留地向敵國打響帝國的聲威給您瞧!」


    身上披戴著威武鎧甲的紅發大漢。那是第三皇子,戈頓?雷克思?阿德勒。既為將軍之一,更是「皇子」當中最強的武夫。


    盡管有的人會用威風凜凜來形容他,在我看來形容成桀驁不馴才貼切。他就是如此充滿自信而傲慢。


    好戰的軍方鷹派人物基本上都站在戈頓那邊。如果這家夥稱帝,就會不斷推行擴張帝國版圖的政策吧。或許還會征戰大陸眾強國,直至大陸統一。對想立下戰功的人來說,他應該會是位好皇帝。


    對不希望打仗的人來說,他應該就是離理想最遠的皇帝了。


    「戈頓,你還是老樣子啊。」


    「開口閉口都是戰爭。頭腦簡單也該有個限度。自己瞧,陛下也在為你頭痛喔。」


    父皇麵露苦笑,有著綠色長發的女子見狀便開口。


    這名身穿黑色長袍的女子是第二皇女,珊翠菈?雷克思?阿德勒。相貌端正,眼神卻凶悍,因此整體看來給人潑辣的印象。眼神怕是直接反映了她的性格有多惡劣吧。實際上,那種潑辣的印象並沒有錯。


    三個競爭對手當中,最殘忍的就是珊翠菈這個人。大概是出於性格因素,珊翠菈偏愛當代視為禁術的魔法,還陸續將其重現於世。這使得她廣受魔導師好評。


    如果這女的稱帝,帝國應該能成為魔法大國。不過,想必那會是連非人道研究都獲得允許的瘋狂國度吧。


    「哼,軟弱的魔導師應該不懂啦。在戰場活躍、在戰場殞命才是武人的榮譽。有意見的話,小心我一把捏爛你。」


    「哎呀?講話口氣真衝呢。既然你那麽想要榮譽,不如由我來賞你怎麽樣?」


    現場氣氛瞬間僵凝,哪邊口氣衝倒難說。明明她話裏的意思就是要幹掉對方。


    虧他們敢在皇帝麵前爭成這樣。這兩個人的神經是長在哪裏?


    當我如此心想時,有個藍發男子清了清嗓。


    「請您原諒弟妹的無禮,皇帝陛下。」


    男子說著便低頭賠罪。這男的在所有兒女當中離皇帝最近,戴眼鏡又長得高,且目光銳利。


    第二皇子,埃裏格?雷克思?阿德勒。


    在兒女當中,唯一有權以外務大臣身分列席重臣會議,包辦與諸國外交的天才。在頭腦方麵被評為更勝過世的皇太子,此時此刻,他便是離帝位最近的男人。


    如果這家夥稱帝,帝國保證能安泰才對。然而,在這個既冷靜又冷酷的男人統治之下,人民應該會感到窒息。而且信奉現實主義的這個男人可不會留生路給未來的叛亂分子。一旦讓這家夥稱帝,我們幾個必死無疑。


    正因為這樣,我們隻得投身於帝位之爭。


    戈頓和珊翠菈瞪向代表兩人謝罪的埃裏格。畢竟他們等於讓埃裏格撿了便宜。


    「行了。互相競爭是好事。為父的也是如此才會登基。」


    互相競爭到最後就會變成互相廝殺。


    在場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即使如此,皇帝仍予以容許,因為他相信那是為了帝國好。


    「所以嘍,為父的想讓你們互相競爭。為此我才召集了所有人。」


    「要較量的話,正合我意。」


    「哎,戈頓,你先等等,別把事情看得那麽簡單。十歲的麽弟要如何與你較量?因此,這次為父的打算複興已有幾十年不曾舉辦的某項慶典。」


    「您是說……慶典?」


    父皇對埃裏格所言點頭以後,就狂放地笑了出來。


    這個人年輕時是在戰場上名聲響亮的武夫,更是親自率軍作戰而未嚐敗績的名將。偶爾現於臉上的豪邁笑容便會顯露出那一麵。


    「騎士狩獵祭。由各近衛騎士隊競爭所獵到的怪物稀有度及大小的慶典。在國土尚有眾多怪物的時代曾頻繁舉行,近年來則因為冒險者能力優秀而停辦。我有意複興這項活動。」


    所謂近衛騎士就是帝國的頭號尖兵,直屬皇帝的騎士團,與侍奉領主的那些騎士截然不同。


    他們亦為帝國的王牌,是皇帝於軍隊陷入苦戰時派往支援並帶來勝利的利刃銳劍,其忠誠心隻向著皇帝。


    要動員那批人舉辦慶典,八成會相當鋪張。


    「原來如此。畢竟最近怪物活動旺盛嘛。可是,冒險者公會肯接受嗎?」


    冒險者的工作是保護大陸全土的人民免受怪物侵擾。換句話說,狩獵怪物是他們的工作。除這以外,當然還是有別的委托,不過絕大多數都屬於跟怪物有關的差事。


    對那些冒險者來說,難免會顧慮飯碗被慶典搶走而不是滋味吧。


    「用不著擔心,為父的已經向公會總部征得同意。這陣子,帝國各地的分部對帝國內發生的稀有怪物災情應接不暇,因此公會那邊殷切希望慶典能夠辦成。克萊納特公爵之前似乎就為怪物傷透了腦筋,對方也表示願意協助。」


    父皇的那套說詞無法照單全收呢。


    帝國這種不太有怪物出沒的區域之所以能設立公會分部,是因為有帝國負擔經營的費用。當中的含意是:怪物出現時就要麻煩你們處理嘍。可是,冒險者公會在克萊納特公爵領卻拿不出與那筆費用相符的績效。席瓦是透過與冒險者公會不同的管道才會出動,所以席瓦解決了問題也不能算是冒險者公會的功勞。


    將這層因素考慮進去,雙方的互動正確來想應該是這樣:


    『付你們一大筆錢卻討伐不了怪物是怎麽搞的?』


    『對不起……』


    『我國想舉辦慶典順便討伐怪物,你們可要讚同喔。』


    『可是……呃,以我方的立場,不太方便表示讚同耶……』


    『啥?不然你們把優秀的冒險者調來嘛。』


    『那、那也不太方便……』


    『兩條路給你選啊。』


    『……那、那就舉辦慶典好了……』


    八成是這麽一回事吧。


    他是這群奇葩兒女的父親,斷無可能不把克萊納特公爵領發生的事用作談判籌碼。


    從公會總


    部的立場來想,夾在當地冒險者和帝國之間應該也很為難吧。


    唉,最近在帝國領內出沒的怪物確實多到前所未見,還是高等級的怪物。


    不想些對策因應的話,民眾與農作物自是不說,難保不會連冒險者們都遭殃。就這層意義而言,出動身為帝國尖兵的帝國近衛騎士團來狩獵稀有怪物算得上妙招。舉辦成慶典更有收益可期,又能讓民眾放心。不愧是皇帝,拿得出好對策。


    不過,問題在於他想怎麽把我們用在這場慶典上。


    「我明白了。所以,您要我們率領騎士部隊去狩獵那些怪物是嗎?」


    「埃裏格,你果真厲害,推敲得好。為父的會親自將眾騎士分配給你們。要一同出擊可以,要靜候佳音也行。總之我希望將這場慶典辦得盛大轟動。」


    皇帝說著就將議題總結。還特地提到要親自分配騎士,應該是為了讓我們無法巧施手段以招納優秀的騎士吧。


    可主動出擊亦可靜候成果,聽來像是顧慮到不擅上前作戰的參加者,然而騎士可不會效忠於連一同上前作戰都辦不到的主子。這對有意謀取帝位者將是致命打擊。


    既然誌在稱帝,就算沒辦法上陣作戰,至少也要懷有與將士站在同一陣線的氣概才行──皇帝言下之意應該就是如此。展現不出那種氣概的話,恐怕就沒有資格謀取帝位了。


    「皇帝陛下,慶典之事我明白了,但我有一項疑問想請教。」


    「你有什麽疑問,戈頓?」


    「獲勝之際,請問能得到些什麽?小家子氣的獎賞可無法讓我提起勁。」


    「嗯,說得也對。你想要什麽?」


    「當然是皇太子之位啦。」


    戈頓毫不慚愧地告訴父皇。


    珊翠菈瞪戈頓的眼神透露出如果目光能殺人,她巴不得就這樣把對方幹掉;埃裏格表麵上顯得冷靜,內心應該也在焦躁。


    「你是個老實的家夥。那好,看在你老實的分上,為父的也直話直說吧。皇太子之位不能用這種慶典來決定交給誰。」


    「當然嘛,要是用這種慶典來決定皇太子,會受到外邦諸國取笑喲。」


    「你說得對,珊翠菈。然而,總不能毫無獎賞。所以呢,為父的決定了。我想將優勝者任命為全權大使,至於要派往哪個國家,得看今後外邦諸國的動向。」


    眾人倒抽一口氣。若是由皇子或皇女擔任全權大使,起碼在派任的國家就會認為該名皇子或皇女是有力的繼承者人選,而且被派駐者還能跟派任的國家牽上線。


    對爭奪帝位者來說,應該搶破頭也會想拿到那個位置。


    甜頭最少的固然是外務大臣埃裏格,不過他還是會想要全權大使的地位才對,何況身為外務大臣卻被其他人選搶走外交場地,他的自尊與名聲都將受損。


    既然有損失,埃裏格也會認真以赴吧。


    近衛騎士無論被分配到誰麾下,應該都會拿出真本事,如此一來,戰果端看皇子皇女的指揮手腕。


    事情似乎麻煩了。我如此心想,一邊琢磨起要讓李奧奪冠的計策。


    2


    「事情變棘手了啊。」


    「真是。這次活動,對我們來說可是危機。」


    隔天早上,我立刻把瑟帕和菲妮找到房裏召開作戰會議。


    瑟帕敢情已經明白事態嚴重。


    「您說危機?我倒以為這是好機會……畢竟騎士是由陛下公平分配,而李奧大人有多優秀,艾諾大人不是最明白的嗎?」


    「唉……」


    「您、您剛才歎氣是瞧不起我對不對!再怎樣我也聽得出來!」


    我隻好對大呼小叫的菲妮展開說明。


    實際上,菲妮的想法沒有錯。有一半是對的。


    「這次活動固然是個機會,同時卻也是危機。機會在於李奧有可能成為全權大使;危機在於另外三個對手成為全權大使的話,我們好不容易追上的背影將會遠去。雖然說我們是第四勢力,仍然遠遠不及其他三人。三人當中就算有誰成為全權大使,另外兩人勉強還能緊追不舍,但我們可沒有那等實力。除非發生重大變故,否則我們應該就從帝位之爭出局啦。」


    「是、是這樣嗎!不、不好了!要趕快想辦法才可以!」


    哇哇叫的菲妮發慌了,還從椅子上起身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而我先把她擱一邊,朝瑟帕問道:


    「瑟帕,收集到情報了嗎?」


    「斬獲不多。騎士團似乎也是昨天才得知此事。拿主意的大概隻有皇帝陛下與身邊幾位心腹而已。」


    「這樣要玩小花招就越發困難了。勝敗之數全看繼承人選的實力和運氣嗎……」


    能否遇見稀有怪物,這真的得碰運氣。


    再怎麽有實力,沒機會發揮也就不具意義。


    「還有另一條情報。照騎士團推斷,舉辦地點似乎是在帝國東部。」


    「東部?那是為什麽?」


    「因為東部似乎是怪物災情最為嚴重,而且冒險者來不及討伐的區域。此外,據說騎士隊有被派往其他區域,唯獨東部未予支援。」


    「刻意留下東部當成舉辦慶典的地點嗎?父皇確實有可能那麽做。」


    總不能在帝國全土狩獵怪物,我也料想過應該會局限於某地,中選的是東部啊。以遭受怪物災情的區域為中心舉行慶典,就能靠觀光遊客一類的人流熱鬧繁榮,複興也會變得容易。說起來很符合父皇的作風。


    「流程上,眾騎士將在東部進行長達數日的狩獵,以怪物的強度及討伐數來競爭。最後似乎是由皇帝陛下決定優勝者。據說消息已經傳開,商人正開始往東部流動。」


    「畢竟是做生意的好機會嘛,商人不會錯過才對。這樣也能擴增慶典的規模……應該也會有高官權貴從各地過來參觀,事情可棘手嘍。」


    「艾、艾諾大人!我想到策略了!」


    「說來聽聽吧。」


    菲妮「啪」地拍掌然後舉起手,向我表示想發言。


    盡管沒辦法期待,不聽也嫌可惜。菲妮隻是不適合策劃謀略,然而並不笨,她也有可能想到什麽妙計。


    「我認為隻要由艾諾大人得第一就可以了!」


    「對你懷有一絲絲期待的我太蠢……」


    「菲妮大人,艾諾特大人得佯裝無能。如果他這時突然嶄露頭角,實在不自然。」


    「啊,我都忘了……不、不過,也沒有其他踏實的路了吧……?」


    如菲妮所說,由我拿下第一是最踏實的。畢竟席瓦會參加慶典,其他繼承人選自不用說,就連眾騎士也不是他的對手。


    然而,那麽做將讓我方失去王牌,而且李奧要即位也會變難。假如我被捧上台麵,還會導致寶貴的票源分散,無論怎麽想都是一步壞棋。


    「我要想其他辦法。」


    「不過,我方在這種狀態下幾乎束手無策。換成其他三位,大概都有方法將稀有怪物引誘至東部,或者預先掌握稀有怪物的位置,但我方要那麽做就缺乏人才。」


    「我明白。對方必然會用那一手也是可以想見的。類似的把戲我辦得到,由我用席瓦的身分將怪物趕到東部就好。」


    「不、不行!不可以那樣!」


    菲妮率先對我的主意表示反對。


    她的回應讓我和瑟帕露出苦笑。這女孩果然跟李奧很像。


    「沒錯。那麽做的話,東部的民眾將在慶典開始前就蒙受災情,所以我們不會那麽做。李奧想必也不會認同那樣的手段。」


    以個人情感來說,我絕不希望采行這套策略。本著身為冒險者的矜持,我不想那麽做。可是迫不得已的話,或許我就會動手。然而當下並非如此。假如除了李奧之外的繼承人選全都會成為暴君,那倒另當別論,但目前頂多隻有關係到我、李奧以及母親的性命。再怎樣也不能隻為保護自身或親人,就讓民眾受苦。


    「這樣啊……太好了。」


    菲妮放心似的鬆了一口氣。接著,她立刻警覺過來,向我賠罪。


    「我、我又輕率發言了……!萬分抱歉!艾諾大人明明不可能那樣做的!」


    「無妨啦,你把想到的事說出來就好。畢竟你的意見一向走在正道。」


    「請問您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艾諾特皇子喜歡菲妮大人的本色。」


    「哎、哎喲!」


    明明話並不是我講的,菲妮卻用雙手捂住羞紅的臉。


    要害羞是她的自由,但剛才那些話是瑟帕說的,絕非出自我口中。


    「我可不記得自己說過喜歡她耶。」


    「不然您討厭菲妮


    大人嗎?」


    「呃,這個嘛……」


    「那就代表您喜歡了。真是太好嘍,菲妮大人。」


    「是啊!」


    看菲妮露出滿麵笑容,我也發不了脾氣。


    當我心想也罷時,門板被敲響了。人來啦?


    「請進。」


    「不好意思,哥。有沒有打擾到你們?」


    「不會,我們正在討論要怎麽做才能讓你當上全權大使。」


    來訪的是李奧,後頭有瑪麗靜靜跟隨著。李奧一邊對我說的話苦笑,一邊回答:


    「哥,我倒覺得應該讓你成為全權大使。」


    「原來你覺得我能跟他國建立良好關係?」


    「嗯,我認為可以喔。」


    「多謝抬舉。不過,現實問題是憑我贏不了這場狩獵祭,隻得由你出手。」


    「也對……可是,我感到排斥。要跟親人對抗讓我提不起鬥誌。」


    「不然你要放棄嗎?」


    李奧對我說的話搖搖頭。哎,假如要放棄,他一開始就會放棄了。


    無論被逼到何種絕境,李奧早已下了決心。既然如此,李奧的決心便無可動搖。


    「要是放棄能讓狀況好轉,我就會放棄,不過事情並非這樣啊。母親、哥還有願意追隨像我這塊料的人們,我非得一肩扛起所有人才行。倘若我沒有脫穎而出,等著所有人的恐怕不會是什麽像樣的未來。」


    「你知道就好。」


    三名皇兄皇姊不會留情,在最近尤其顯著。


    從尚未把李奧捧上台麵的多明尼克將軍遭到暗殺,就可看出那些家夥已經變得不擇手段了。


    以往他們不是那樣的。在皇太子喪命前……不,即使在事發之後,那些家夥仍有一段時日是具備人性的。持續已久的帝位之爭卻改變了他們三個。那些家夥心中根本已無親情。


    為了保護支持李奧的所有人,更為了帝國的全體居民著想。


    沒讓李奧成為皇帝可就傷腦筋了。李奧理應也有所覺悟才對。


    李奧從小就崇拜皇太子,一直將皇太子視為目標,在長兄過世之後依舊不變。既然他已下定決心,應該會以皇太子為榜樣。


    正因如此,在皇子當中就屬李奧跟皇太子最為相像。可是,他並沒有皇太子那麽實際。懷著理想主義又心軟,容易流於濫情是他的弱點。之前李奧沒有投入帝位之爭正是因此所致。然而,多明尼克將軍遇害了。從這層意義來說,那些家夥算是走錯了一步棋吧。


    李奧性情敦厚,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或許他就無法下定決心爭奪帝位。


    不過,那件事讓李奧有了決心。而李奧一旦有了決心便堅毅不屈。


    「憑我一己之力是不夠的,希望你們都能幫忙。」


    李奧說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點了頭。


    ■■■


    隔天,我以席瓦的身分接了委托。


    因為我接到冒險者公會的聯絡,說是有高階委托進來了。


    一個月出動兩次,以往我幾乎沒有碰過這種情形。看來帝國有怪物大量出現是確有其事。


    哎,話雖如此,並沒有足以讓我這個ss級冒險者感到棘手的怪物出現。出現的怪物是經過突變,從原本的黑色轉為赤紅色的地獄犬。其個體格外強悍,已有眾多挑戰的冒險者反遭毒手,更受到公會懸賞討伐。階級為aaa,跟我以前打倒的牛頭人之王同級。


    地獄犬本身稀有罕見,並非棲息於帝國的怪物,顯示這家夥也是一路躲避冒險者而闖進了帝國境內。


    別挑這種忙碌的時期誤闖帝國嘛──如此心想的我俐落地討伐了那頭地獄犬。


    一擊實在無法要它死,然而轟了三記魔法以後它就絕命了。最後那一擊幾乎使其屍骨無存,不過獠牙還在,因此我決定把那帶回去當證明。


    當我忙活於冒險者的差事時,有支馬隊從不遠處朝這裏過來。


    速度相當可觀,不曉得是哪裏的馬隊。照理說,這一帶的領主應該已經接到席瓦會前往討伐地獄犬的消息……


    「那邊的人聽著!剛才的爆炸可是你幹的好事?」


    「是又怎樣?先報上名來如何?」


    我一邊回答從背後傳來的質疑,一邊剝取獠牙,然後回頭望向馬隊。


    於是我僵掉了。因為有個意想不到的人物在那裏。


    「……!」


    騎在馬上的是美得令人眼睛一亮的少女。


    櫻色長發搭配翡翠般的眼眸;直挺挺的背脊與毅然眼神既秀麗又讓人聯想到力道強勁的劍。我認得那個少女,她的事我熟得很。


    由於這幾年我完全沒有跟她牽扯上,光聽聲音並未發現,然而看見身影後就立刻認出來了。倒不如說,在這個帝國會有櫻色頭發搭配翡翠眼眸的貴族隻有一家。


    「我是隸屬近衛騎士團的第三騎士隊隊長,愛爾娜?馮?奧姆斯柏格。獲報有地獄犬出沒,我才來到此地,莫非你已經討伐它了?」


    奧姆斯柏格。鄰近諸國光是聽聞其名號就會打顫。


    約五百年前,於魔王震撼全大陸之際將其誅討的勇者後代。


    魔王遭到討伐後,當時的皇帝千方百計想將勇者慰留於帝國,勇者卻表示不需要公爵、侯爵或伯爵等地位,回絕了獎賞以後便準備啟程離去。皇帝因而想出一招,那就是將大陸上絕無僅有的爵位賜給勇者,好讓他留在帝國。


    其名為「勇爵家」。在帝國貴族中位居頂端,而且當家之主的地位被視為比皇子還高,實質上不需對皇帝以外之人屈膝。


    然而,並無任何人對這樣的待遇有怨言。因為勇爵家數百年來交出的戰果,始終配得上享有這等超乎常規的待遇,其功勞有過之而無不及。


    帝國的守護者。獲此美名的「奧姆斯柏格勇爵家」將交由這名嫡女,也就是愛爾娜承嗣。


    另外,她在小時候曾幫助過被霸淩的我,還數落我是懦夫、膽小鬼,並對我施以斯巴達訓練,從此成了我心中陰影揮之不去的天敵。說穿了,像她那樣對我才叫霸淩。


    內心蒙受的陰影使我後退一步,沒辦法立刻出聲講話。不過我想到現在有銀麵具遮著真麵目以後便打起精神。


    沒錯,現在的我是席瓦,而非艾諾特。


    縱使碰上愛爾娜也不足為懼!


    「你看了還不明白?勇爵家千金的眼力似乎不太好啊。」


    「你說什麽……?」


    啊……


    糟、糟糕了~~!


    長年積怨讓我忍不住用了挑釁的口氣!


    不、不妙!


    「從裝扮來看,莫非你就是ss級冒險者席瓦?隻是小有活躍似乎就讓你頗為自滿呢。」


    愛爾娜嫣然一笑。


    但是我曉得。愛爾娜常邊笑邊動怒,那是她在生氣的笑容。


    慘、慘了……跟愛爾娜挑起事端根本沒有好處。這下隻好巧妙地蒙混過去……


    「你一直坐鎮於帝都,最近似乎還被稱作帝都的守護者對吧?那就是你的用意?莫非你想對我們奧姆斯柏格家下戰帖?」


    「帝都的守護者隻是民眾隨口講講罷了,我並沒有自封名號。何況我對帝國的守護者這個外號也沒有興趣,你放心吧。」


    很、很好。這、這樣如何呢?


    向她主張我沒有敵對的意思……


    「莫非你想說,我們奧姆斯柏格家就是拘泥於小小的外號?或者你根本不放在眼裏?無論是前者或後者,剛才那些話都是在挑釁吧?」


    啊~~!


    沒救了啦!第一印象太過惡劣,不管講什麽都會被她往負麵解讀!愛爾娜的性子本來就超級不服輸,一旦被人找碴就會狠狠教訓對方,要到完全勝利才肯罷休。


    唔!既然這樣!


    我就一雪長年來的積怨吧,反正好像也不可能跟她打好關係了。


    橫了心的我對愛爾娜嗤之以鼻。


    「嗬,你似乎非常介意我的存在。看來勇爵家對名聲甚為重視,居然連他人獲得稱讚都無法容忍,這樣可就小心眼了。」


    「啥?你這家夥!不許對我家無禮!」


    「無禮的不是閣下嗎?我接受公會發的委托,討伐了這頭怪物。然而從剛才那些話聽起來,仿佛我沒有討伐這頭怪物,你就打算自行討伐。那顯然是在對冒險者公會挑釁,不是嗎?」


    「才不是那樣!我隻是為民眾著想!」


    「隊長,懇請您讓步。雖然說情報傳遞有誤,既然冒險者公會發出了委托,過錯便在我方。何況我們還得趕往帝都。」


    「唔……!席瓦!你給我記住!保護帝國的是我們勇爵家,還有眾騎士與士兵們!絕對不是冒險者!」


    「我姑且記著。或許馬上會忘掉就


    是了。」


    「你……!」


    眼見幾近暴怒的愛爾娜離去,我心想這下搞砸了,同時卻也因為長年的積怨得以發泄,心情非常暢快。


    愛爾娜十一歲就加入了近衛騎士團,是天才中的天才。重要任務多會交派給她,因此她成為騎士以後,我們就幾乎沒有見過麵了。偶爾遇上也都缺乏空閑,沒真的說上幾句話。


    然而,我成功玩弄了愛爾娜。哎呀~~舒服!我很能理解被霸淩者向霸淩者報複的心情。


    「總歸是招惹了不必要的敵人……」


    我到底在搞什麽啊……


    這下子奧姆斯柏格勇爵家要是與我們為敵,就完全是我害的了……


    「頭大嘍……」


    總之我一邊搔頭一邊踏上歸途。


    3


    回到帝都後過了幾天。


    當許多人正忙著準備慶典時,命運之日到了。


    「瑟帕,你覺得派來的會是誰?」


    「肯定是地位高貴的隊長吧。」


    我在城堡的房間裏等待著客人。


    今天,皇帝的兒女們將可以得知自己分配到哪一支騎士隊。方式簡單明了,該騎士隊的隊長會來房間拜訪。


    近衛騎士團的騎士隊各有編號,還具備數字越小越屬於菁英的傾向。尤其前三隊都是由實力高強的隊長率領。為求戰力均等,扶不起的繼承人選應該會分到名列前茅的部隊吧。


    「千萬別派愛爾娜過來……」


    「您又說這種話……她可是十一歲加入近衛騎士團,十四歲就成為隊長的奧姆斯柏格勇爵家神童喔。手氣之旺莫過於此,不是嗎?」


    「單以實力來講,是沒錯啦。可是我受不了她的為人。」


    「據傳她品行端正,更是將來的近衛騎士團長啊。」


    「她隻看表麵的話就不錯啦。民眾和那些近衛騎士都沒有發覺她的本性。我忘都忘不掉跟那女的認識的過程,那是在七歲的時候。你曉得那女的救了被霸淩的我以後,說過什麽話嗎?」


    「不清楚呢,請問她是怎麽說的?」


    「她罵我『懦夫』耶。這種話是說給遭受霸淩而傷心的小孩聽的嗎?後來,她還打著鍛煉的名義逼我拿起木劍。於是被愛爾娜單方麵修理的我,從那天起要出去玩都得被迫躲著她了。她在我心中留下了陰影耶!任誰聽了這段往事都會覺得過分吧!那女的是個跟惡魔一樣的女人!」


    我激動地向瑟帕說明,他卻隻是傻眼似的聳聳肩。


    混帳!為什麽我的想法沒能傳達出去!


    正當我感到焦慮時,門突然開了。


    而在門外──


    「你說誰是跟惡魔一樣的女人?」


    有麵露笑容的惡魔(愛爾娜)。


    目睹她的身影,我頓時臉孔緊繃。隨後──


    「瑟帕!找騎士過來!有惡魔出現了!」


    「很遺憾,怕是沒有人會過來了。畢竟現場就有最頂尖的騎士。」


    「瑟帕很識時務嘛。艾諾特?雷克思?阿德勒皇子殿下,隸屬近衛騎士團的第三騎士隊隊長,愛爾娜?馮?奧姆斯柏格在此拜見。盡管已有幾年未曾謀麵,看來你都沒變呢。」


    「嘖……!你是在挖苦我嗎?」


    「是啊,當然了。你似乎在帝都廣受歡迎喔?還被稱為廢渣皇子,可親可敬呢。」


    「對啦,托你的福,我過得可開心了。」


    我們對彼此笑了一笑。


    就算幾年沒見,我們仍是青梅竹馬。縱使身為皇子和勇爵家嫡女,我們在這方麵都懂得彼此有什麽脾氣。


    互相用笑容周旋了一陣子以後,我主動板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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