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謝無憂對獨孤伽羅這番舉動大為詫異,他現在根本已無力再反抗,如果獨孤伽羅趁勢進擊,他多半已經小命不保了。


    “你走吧。”,獨孤伽羅說出一句大出謝無憂意料的話。


    就這麽放我走了?謝無憂狐疑的看了獨孤伽羅一眼,不過想來以她占據的優勢完全沒必要對自己用什麽詭計,當下便不多想,腳步虛浮的走到郝瑟身前,費了好大力氣才把睡得死豬一般的郝瑟拖將起來,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心道我為你在這裏打生打死,你這小子倒好福氣,睡得倒香。


    這一番他二人可謂偷雞不成失把米,還險些丟了小命,不過回頭想想,謝無憂倒也覺得有些不虛此行,“唔”,踢中獨孤伽羅屁股那一下是什麽感覺來著?謝無憂跺了跺仍然有些疼痛麻木的腳,努力回味——似乎彈性出奇的好。


    他心內齷齪心思一起,眼睛便不由自主的向獨孤伽羅相應部位瞟去,神情當真說不出的欠揍。


    獨孤伽羅俏臉一寒,登時嚇了他一大跳,趕緊收回眼光,拖著郝瑟頭也不回的跑了。


    “表姐,為什麽要放過這可惡的小子?”,雲靈見獨孤伽羅讓謝無憂安然離開,心中有些不滿。


    獨孤伽羅不答她的話,鳳目向易不雲與謝無邪所在方向看了一眼,冷冷道:“殺他對我東海神龍族並無益處,教訓一下也就是了。”,說罷,看了眾人一眼,又道:“都回去吧。”


    眾人領命,俱都回房安歇,獨孤伽羅眼望已走遠的謝無憂,搖搖頭,心中為謝無憂下了一句評語——機變有餘,修為低微,不足為慮。


    這場比鬥匆匆收場,遠觀的易不雲覺得頗為掃興,看了看一旁的謝無邪,沒有多言。


    “我要離開落劍山一些日子,無憂的事交給你了。”


    默默注視謝無憂片刻,謝無邪轉身,飄然落地,漸漸遠去。


    易不雲的臉上忽然現出一絲悲愴,遠遠望著謝無憂,喃喃道:“有了牽絆的修羅便不再是修羅,你……才是這世間他唯一的的魔障吧!”


    每天日出之前、黃昏日落之後兩段時間是雲夢亭處雲氣最盛之時,絲絲縷縷,飄渺不絕,而此時也極少有人上山。


    每天黃昏之後,沈仙衣都會來到雲夢亭中,站在亭內一角,注視著眼前不斷變幻消散的雲氣,良久不歸。


    此時天色早已昏暗,月色朦朧,夜風不斷吹拂她鵝黃色的衣衫,顯得她的身形越發纖美柔弱。


    遠處一處突出山岩上,淩霄城少主齊飛揚一腳懸空一腳踏地的坐在上麵,神態懶散,望向那一襲纖弱身影的眼神卻滿是愛憐。


    在淩霄城中沈仙衣的來曆甚為神秘,連他這個淩霄城少主都無從知曉,但自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便被這個如同空穀幽蘭般的女子深深吸引,不過與尋常人不同,他從未表露過對沈仙衣的喜歡,更不曾在心底對她產生哪怕一絲一毫褻瀆之念,對他來說,就如同他想將那個年少之時初次在晚間見到的那個在昆侖墟內的星海邊獨自觀望的清麗身影永遠鐫刻在心底,飄渺如仙、不為世俗所汙的她無疑才是最完美的。


    “你很喜歡她,是不是?”,一個身穿麻衣的青年走到齊飛揚身邊站定,他平凡的麵容上神情安然,生有重瞳的雙目和齊飛揚一起遠遠望著昏暗暮色中沈仙衣淡淡的身影,似是朋友般出言對齊飛揚問道。


    齊飛揚對麻衣青年的出現絲毫沒感到意外,聞言懶散答道:“喜歡,很喜歡,你呢?”


    麻衣青年淡淡笑道:“我本以為我根本不會喜歡上誰,不過現在看來倒也未必。”


    “那就是喜歡嘍?”,齊飛揚不以為意道。


    “那也未必。”,麻衣青年笑笑,繼續道:“至少我此刻對她還隻是欣賞,談不上喜歡。”


    “能讓你柳驚龍欣賞的女子天下本就沒有幾個,不過,我並不喜歡你!”,齊飛揚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又望了一眼沈仙衣在越來越深的暮色中漸漸模糊的背影,轉身向來路走去,“還有就是”,齊飛揚停住腳步,“你可以喜歡她,但不許你去打擾她。”


    那名叫柳驚龍的麻衣重瞳青年對齊飛揚的話淡然一笑,眼望沈仙衣說道:“想不想知道你和她的結果?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不必了”,齊飛揚離開時想也不想的拒絕,“我從未想過我和她能有什麽結果,更不想知道!”


    夜涼如水,一彎新月如鉤,聽風居內一片靜寂。


    院內石椅上,易不雲舉杯獨酌,在他旁邊石桌的另一邊已然擺好一杯酒,似在等人。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低沉肅穆,隨即自聽風居大開的院門外走進一位老僧,身著一襲月白袈裟,如雪長眉映襯得臉部肌膚如同嬰兒般細嫩,一雙眼睛慈和、澄澈,仿佛能滌蕩人心內一切汙穢,視之如見佛陀。


    “就料定你會來。”,易不雲舉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也不起身,隻是抬抬下巴,示意老僧坐在一邊。


    那裏已擺好一杯酒。


    老僧麵容淡泊如水,無喜無怒,依易不雲之意坐在那裏,目光落在石桌上那杯酒上。


    “百年之前你說這百味酒很苦,如今晃眼間又過百年,你可願再飲一杯?”


    “如老友所願。”,老僧伸手拿起酒杯,放至唇邊,微一仰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易不雲目光灼灼,饒有意味道:“如何?”


    老僧長眉為風吹動,眼簾低垂,似是入定,良久,才將手中酒杯放回桌上,雲淡風輕道:“淡而無味。”


    “淡而無味,嗬嗬,好一個淡而無味,隻為你這句話便值得痛飲一番。”


    易不雲一把拎起那個碩大酒葫蘆,仰頭一陣痛飲,意態張狂,酒水順著他嘴角一路留下,打濕他的衣衫,他卻仍如一無所覺。


    方才易不雲給老僧喝得那杯酒,名為百味,相傳為昔年天榜榜首百草仙窮其一生時間收集無數奇花異果方始釀成,不過卻所得極少,隻有三壇,所以這種酒很珍貴。


    酒名百味,並不是說這酒本身有一百種味道,它的奇特之處就在於這酒的味道在於品酒的人而不在這酒本身,人生短暫,匆匆而過,苦辣酸甜、嬉笑怒罵,恩怨情仇,個中滋味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就好比你身上的傷,哪怕別人再心疼,可是真正有多痛永遠隻有你自己才知道,所以品這百味酒其實品的是你自己的心境。


    彈指之間匆匆百年,多少新仇成舊恨,多少往事成煙雲,如今再相逢,往悉一切都該隨著這一杯百味酒去了。


    老僧的淡然安寧與易不雲的張狂恣意對比強烈卻又出奇的和諧,不顯半分突兀。


    老僧仰頭望向天邊一輪明月,淡然道:“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心痛其骨,於是乃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易不雲聞言忽然停住,皺眉叱道:“荒謬!你這是心死,不是超脫,那無人無我禪你不修也罷!”


    老僧無語,心死自然不是超脫,但曆盡世間種種,臨了想要一笑而過,談何容易!


    “罷了罷了”,易不雲的臉上忽然有些頹然,“有些事情不提也罷。”


    似是不願談起往事,二人都沉默下來,片刻後,老僧沉吟道:“來此之前,我見過當年那個孩子,雖然他身上戾氣仍為佛法壓製,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怕終有一日他會衝破禁製,如他前世一般為禍人間。”


    “世事無常,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此刻擔心也是無用。更何況哪怕他當真為害世間又如何?”,易不雲不以為意,時不時將酒葫蘆送至嘴邊喝上一口,意態闌珊。


    老僧無奈搖頭,他本知易不雲這人行事邪妄,沒料到數百年時間,已是暮年之際,仍是如此,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斜看了一眼老僧,易不雲又道:“世人皆言修羅滅世,但除卻傳說中的太古百族之戰,修羅一族在沙海那等困苦之地苦苦掙紮了近萬年到現在勢力早已是煙消雲散,不複從前了”,說到這裏易不雲忽然仰天一歎,“昔年強大無比的修羅族,如今恐怕也隻剩他一人了。”


    “力量蒙蔽心智,權力腐蝕人心,以修羅族眾追求力量的天性,難保他將來不會做出什麽事來。”,修為到了老僧這種境界雖不能如佛陀般明見徹始徹終的永恒,但一些預知能力卻不在話下,那日隻遠遠見那青年一眼,他便看到圍繞在那青年身上的無邊殺孽。


    老僧低垂的眼簾微抬,眼內神光湛然,斷然道:“此子留之終屬不祥。”


    “哦?”,易不雲冷眼以對,冷笑道:“你要開殺戒?”


    老僧麵上現出悲天憫人神情,沉聲道:“為千萬人而殺一人,有何不可?”


    易不雲隨之而起的聲音猶如萬載玄冰般冷冽冰寒,決然回道“為一人而殺千萬人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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