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台前。


    一名神山弟子,舉著一個火把。


    上麵燃燒的火焰,是幽藍色的,看上去極為迷人,卻又透露著詭譎的危險。


    此火名為幽冥之火,能夠灼燒人的靈魂,而不傷其肉體與衣物。


    神山弟子,一共有十二人,其中,十個禦靈境修士,他們能夠靈氣外放,相當於凡人中的武聖。


    當然了,真要戰鬥起來,一對一的情況下,他們不是武聖的對手,畢竟,武聖的體魄,比他們強大得多。


    不過,兩個領頭的是化靈境修士,他們能夠靈氣化翼,在空中飛行。


    神山領頭人為一男一女,他們神色傲然,浮於半空。


    其中,男子單手背負,淡淡道:


    “各位,一年一度的審判之日到來,你們也將迎來新生,洗刷身上的罪孽,獲得救贖。”


    “多謝上仙施法,散去我等身上的罪孽。”村民以及其它地方趕來的人,紛紛雙手合十,表示感謝。


    從昨天起,顧君臨就發現了這一古怪現象,這小村落,不過百口之家,圍觀之人,卻高達上千,直至此刻,怕是已有上萬之眾。


    並且,還有人正源源不斷的往這一邊趕。


    就好像,他們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麽,特意從其它聚集於此。


    領頭的女子,雙手快速掐訣,下一瞬,被吊起來的雪發少女,發出一聲慘叫,瘦弱的身軀,微微抽動著。


    她淺紅色的眼眸,變得血紅,看起極為嗜血。


    少女額頭和臉上,布滿了恐怖的血絲,她緊握雙拳,銀牙緊咬,似乎在極力克製著什麽。


    圍觀之人的身上,開始散發紅光,往少女那邊匯去。


    顧君臨觀察到,當地居民身上的光芒,顏色極淺,而外來者,大都為深紅,甚至是猩紅色。


    “無心姐,這些紅光是什麽?”顧君臨側著身子,詢問一旁的神無心。


    “是業障,顏色越深,代表做的惡事越多。”


    神無心冷笑不已:“這所謂的神山,都是一群無知之徒,這麽好的苗子,不好生培養,居然用她來吸收這些惡徒的業障!”


    聞言,顧君臨拳頭逐漸握緊。


    神無心嘴角微勾,充滿了不屑:


    “血煞修羅之體,以這些為食,吸收的越多,力量便越強,上萬人的業障,即便她未曾修煉,也足以讓她匹敵入道之境。”


    說到這,她閃過一絲不解:“不知道這少女在忍耐什麽,我若是遭此待遇,恨不得立馬殺光所有人!”


    神山之人麵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惡與善,在他們眼中,沒有區別,隻有仙凡之分。


    施術的女子,輕聲道:“師兄,這一次的業障有點多,一天時間,怕是燒不完。”


    化靈境的男子,淡淡道:“靈魂被幽冥之火灼燒一整天,罪惡之女應該扛不過這次了,不過,死亡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所謂審判之日,便是神山借少女之軀,集結世間業障,再以幽冥之火,灼燒她的靈魂,清除這些業障,這也是那些罪惡深重之人,匯聚於此的原因。


    “無心姐,我們走吧。”顧君臨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不走,我怕我會忍不住。”


    “別放在心上,她隻是天虛界虛構出來的存在,一團幻影罷了。”神無心安慰道。


    顧君臨什麽都沒說,隻是默默走出了人群。


    如果是真實的存在,他昨天就忍不住了,正是因為她是虛擬的存在,所以他才會有顧慮,考慮著得失。


    為了一團虛構的故事,得罪神山,被驅逐出天虛界值嗎?


    不是正常死亡,下次將喪失進入的資格,也就是說,他出了天虛界,就進不來了,或許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秋姨和師尊了。


    就算他出手,又能改變什麽?


    他幫得了一時,能幫得了一世嗎?


    神無心說得對,天虛界內與神山為敵,唯死路一條,今天他幫少女逃了,明天,又或許是後天,神山遲早會抓住她,再次進行審判。


    “她是假的,她是虛構的,她是不存在的,這一切都是幻境而已……”


    “我就算出手,也隻是暫時終止了這個故事,而這個故事,遲早會延續,甚至,天虛界還可以創造出無數個這樣的故事。”


    “我什麽都改變不了,因為,她本身就是虛幻的……”


    顧君臨走在鄉間小路上,不停的暗示自己,用各種理由說服自己。


    不知不覺間,他來到了一座破舊的小屋。


    屋外,一個白發蒼蒼,滿臉溝壑的老者,坐在小板凳上,望著審判之地,發著呆。


    村裏的人,都跑到那邊洗滌身上的業障了。


    就她一人在此,顧君臨不禁心生好奇,走過去問道:“奶奶,你怎麽一個人在這?不過去看看嗎?”


    老奶奶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一大把年紀,有什麽好在乎罪孽的?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也活夠了。”


    頓了頓,她輕聲道:“那孩子是個可憐人,讓我看著她被火燒,這……這讓人怎麽忍心啊!”


    見老者不僅不懼怕罪惡之女,反而紅了眼,顧君臨忍不住問道:“你知道她的事?”


    他問過不少人,但對方不是忌憚的走開,就是表示一無所知。


    老者神色追憶,陷入了過往,徐徐道來:


    “那孩子是六年前來到的這,仙人將她丟在了大雪山裏,也不知道,那麽小的一個她,是怎麽活下來的。”


    “仙人說,她是罪惡之女,是恐怖的惡魔,所以,我們所有人都很怕她,她一出現在村子裏,我們都會遠遠的躲著她,膽子大一點的,會用棍子攆她。”


    言至於此,老者潸然淚下:“我覺得她可憐,但也不敢靠近,更不敢和她說話。”


    “第一次交流,是三年前的事了……”


    顧君臨靜靜聽著,聽完後,心中陣陣刺痛。


    那小女孩無父無母,無親無友,自幼一個人生活在大雪山上,找不到食物的時候,偶爾會偷溜到村子裏找一些吃的。


    一開始,老奶奶也很怕她,畢竟,神山之人說她是惡魔,村裏更是盛傳,她會偷偷吃人。


    後來,老奶奶的兒媳婦和城裏來的有錢漢子跑了,她兒子上門討要說法,卻被人亂棍打死。


    就這樣,年過七旬的老人,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寡老人,久而久之,她看淡了生死,同時,也渴望有人陪著。


    一次大年夜上,她抱著就算被吃,死前也有人陪著的心思,她與小女孩有了第一交流。


    相處下來,她發現小女孩,並沒有外界盛傳的那般可怕,後來,兩人的交流,也逐漸多了起來。


    但即便如此,老者也隻敢偷偷的接濟小女孩。


    畢竟,若是讓人發現她與小女孩接觸,她也會被視為不詳,趕出村子,甚至還會被神山之人審判,下地獄!


    有了老者的敘述,小女孩在顧君臨心中的形象,愈發凝實。


    他的眼神漸漸堅定,似乎想明白了什麽。


    虛假的人物又如何?既是化凡曆練,他便也是這故事的一角,現在,他不想考慮那麽多,隻想隨心!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女聲,在顧君臨腦中響起:“你想救她嗎?”


    這道聲音真的很冷,沒有一丁點的溫度,不帶任何感情的一句話,卻讓人感到了嗜血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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