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大雪紛飛。


    世界被一片瑩白覆蓋,仿佛一張巨大的白紙,而白紙之上,一道亭亭玉立的人影,猶如顯眼的墨點一般。


    月皇戴著一張黑色麵具,麵具之下,一雙淡漠幽深的眼睛,顯得冷漠無情,似化不開的寒潭。


    唯有遠方有人出現時,才會有所波動。


    但每一次期待,換來的都是失望。


    小路盡頭出現的人,不是歸鄉的遊子,就是路過的商人,亦或是此地的村民。


    她想見的那個人,遲遲未出現。


    雪越下越大,天越來越暗,月皇的心,也越來越冷。


    三個月前,她就已經等在這,她與顧君臨約定的是小雪成年,於此一見。


    但她並不知道,顧君臨是如何理解這個約定的,不知他所認為的小雪生日,是出生之日,還是他們首次相見之日,又或者是,以他們離別的那日為準。


    故此,她早早於此等候。


    三個月前,是小雪於滄月王朝的出生之日,她盼望了一天,但他們沒來。


    一個月前,是顧君臨拯救小雪於審判之地的日期,他們依舊沒來。


    而今天,是她與顧君臨分別的那一日,剛好時隔九年,如果今天他們還是沒出現,或許,就永遠不會出現……


    時間緩緩流逝,慢慢的,月皇開始著急了,玉手握緊。


    她有些後悔,當時為什麽沒把具體時間說清楚,萬一,這三個日期,都不是顧君臨所認為的怎麽辦?


    夜色深沉。


    月皇的心冷得發硬,看這情況,他們應該不會來了……


    “或許,他們路上遇到什麽事情耽擱了,畢竟,他還是一個通緝犯,行動不便……或許,他已經離開天虛界,才未能及時赴約……”


    月皇思緒雜亂,想了很多,唯獨沒想過對方會忘記約定,言念君子,溫其如玉,這是那段短暫相處時光中,顧君臨給她留下的印象。


    雖然大多數時候,她都冷著一張臉,很少主動搭理顧君臨,但心裏已經認可他是自己愛徒夫君的這個事實。


    連自己這個時常嘲諷他,時常找茬的壞脾氣女人,他都能細心照顧,不嫌麻煩,那對心兒,他隻會更好。


    心兒性格孤僻,顧君臨的性格正好可以彌補她,有他在身邊,心兒才能真正感到開心。


    想到這,月皇不禁浮出一抹笑,數年來,她也時常會想起過去的那段時光,會想起他溫和的聲音,會想起他做的飯菜……


    剛分開的那段時日,她孤身一人,還真有些不適應,她自身出生起,便有著高不可攀的身份,無人敢接近,無人敢靠近。


    心兒雖然不怕她,但兩個不喜言語的冰山在一塊,能有什麽話題?


    像顧君臨這種死皮賴臉湊到她身邊的人,還是第一個。


    習慣了他的歡聲笑語,難免有些不適應孤寂的氛圍,同時,也更期待起下次見麵。


    九年來積攢的期望,於今日化為灰燼,月皇感到傷心落寞。


    她螓首微揚,望著天際皎潔的月光,更覺孤獨。


    那月亮,就似她一般,高不可攀的懸掛在空中,周圍無一同伴。


    月皇自嘲地笑道:“顏沐雪,你這是怎麽了?這麽多年皆是如此,今天為何這般傷感?”


    她長歎一聲:“化凡,化凡,時間一長,真多了一些凡人的悲愁……”


    突然,村口的路,出現兩道身影。


    似是一男一女,他們互相攙扶,一隻手舉過頭頂,遮擋寒風霜雪。


    月皇定睛一看,希望再次化為失落。


    原來,隻是這個村落的風雪夜歸人。


    這是一對心地善良的夫妻,他們路過月皇身邊,停頓下來,女的說:“姑娘,你是在等什麽人嗎?”


    換在以前,不食人間煙火的月皇,隻會冷冷掃視他們一眼,威懾他們離開。


    而如今,有過落魄經曆的她,傲氣稍微少了些,紅唇中發出清冷的嗓音:“在等一個,可能不會來的人。”


    女的熱心道:“夜已經這麽深,又這麽冷,姑娘還站在這等他,這個人一定對你很重要吧?”


    月皇稍作沉默:“應該算重要……”


    心兒對她很重要,而顧君臨對心兒很重要,所以,顧君臨對她而言,應該也比較重要吧?


    女的笑道:“我猜,他一定是你的戀人,或者是未婚的夫君!”


    月皇:“……”


    女人自顧自道:“也就你們這些小別勝新婚之人,才會這般黏膩,像我們這種老夫老妻,那會站在這裏等?”


    “姑娘,這麽晚了,我看那人應該不會來了,要不,你去我家將就一晚?興許明早醒來,你等的人,就到了。”


    月皇微微搖頭:“不用了,今天還沒過去,我再等一會。”


    見狀,女人不好再說什麽,摟著丈夫的手臂離去:“真是一個癡情的女子……”


    月皇:“……”


    風雪很大,她的一頭長發,已覆滿白雪,地上的雪,更是漲到膝蓋下。


    月皇幽幽道:“看來,他真不會來了……”


    就在她準備轉身時,遠處,出現一位無比美麗的白發少女。


    除了穿得十分臃腫外,對方像是雪國的公主,在大雪中自由蹦跳,無拘無束,臉上寫滿開心,無懼風霜,無畏寒冷。


    “她……是小雪嗎?”月皇神情恍惚。


    那少女看見她,向她揮手:“顏姨是我!我是小雪啊!”


    月皇抿了抿唇,也向她揮了揮手。


    看見小雪赴約,她感到欣喜,亦有些失落,來的隻是一個……


    “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小雪向她這邊奔來。


    “我們?”月皇猛地抬頭。


    小雪後方,出現一位黑衣男子,他的行動,看起來遠沒有白發少女那麽利落:“小雪,你等下哥哥啊!”


    少女聞言,跑得更快:“嘻嘻,哥哥你來抓我啊!抓到了給你獎勵!”


    顧君臨道:“小雪,你真是越長大,越不聽話,不知道哥哥腿腳不便嗎?!”


    上次使用生死輪回神技後,他那隻瘸掉的腿已然恢複,但不幸的是,之後又給弄瘸了……


    小雪回頭,翹起小嘴,不滿地拍了拍鼓起的肚子:“小雪現在是個孕婦,也行動不便!”


    顧君臨:“……”


    他正欲說什麽,月皇已從天而降,難掩激動,聲音微顫:“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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