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樘,8x年生,父母離婚,和何蘅安畢業於同一所高中,高她兩屆。大學期間在sci上和宋教授聯合發表多篇論文,研二主動放棄出國交流名額,進入金融行業從事基金經理職業,為此延畢2年,險些因為盲審問題畢不了業。


    一個有點才,又有點錢的家夥。


    條件勉強算不錯,這點秦照承認。


    不過,安安肯定不喜歡他。


    以這個人的條件,和安安認識多年,依然沒有把她追到手。


    足以證明一切。


    昨晚回家,秦照立刻查了林樘的老底,這個人的曝光率高,信息豐富,比何蘅安好查。他甚至連林樘高中和大學各談過幾個女朋友、女朋友分別叫什麽名字,都一清二楚。


    代價就是今天早上他頂著黑眼圈來上早班。


    店長看他困得直打瞌睡,生怕他收銀出差錯,轉而讓他負責端盤收拾桌子。店長還笑話他,是不是昨天晚上幹了什麽壞事。


    不是幹了壞事,是壞事沒幹成。


    和安安難得一次兩人獨處,被姓林的破壞得一幹二淨。秦照的心情壞透了。


    安安?是的,他開始偷偷在心裏叫她安安,而不是何醫生。


    一想到那個靈堂,居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何醫生的小名,秦照的心情更壞了。


    不高興!


    今天進店的客人都發現,往常收銀的小帥哥今天一臉陰雲密布,臉色和外麵的天氣一樣糟糕,看起來很不好惹。


    秦照陰鬱的心情直接影響到店裏的生意,今天上午的客流量隻有往常的一半。


    店長好鬱悶。


    秦照也鬱悶,客人少,他鬱悶地坐在窗前,看著街景無聊發呆。


    這時候,兜裏的手機忽然劇烈震動起來。


    是不是安安?


    秦照精神一震,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一怔。


    是個陌生的號碼,來自d縣。


    d縣,老魏的老家。


    秦照按下接聽鍵。


    “喂!是不是秦照?”


    電話那頭是個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很不友善。


    秦照沒見過她本人,但是他猜到了她是誰。


    “魏小姐,你好。”


    “嗬,我不好,”女人冷冷地說,“麻煩你不要再以他的名義給我寄錢,這已經影響到我的日常生活!”


    “這是你父親的心意。”


    “心意?”女人嗤笑:“他qj殺人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我和我媽,現在來談什麽心意,好笑!我警告你,不要再給我寄錢,我沒爸!我生下來就沒爸!”


    原來,她不是這樣的。


    以前,她和她母親每年都會去看老魏,她母親一直堅信老魏是冤枉的。


    秦照的喉嚨發幹:“魏小姐,對你母親的去世我感到很遺憾,這點錢,就當是我……”


    “嘟嘟嘟”。


    對方直接掛了電話。


    為什麽呢?秦照望著恢複成主界麵的手機發呆,能有父親牽掛是一件多麽好的事情。


    他的記憶回到14歲,潔白的走廊,濃鬱的消毒水,手術室的紅燈,醫生摘下口罩時抱歉的眼神。他的父親,和他最喜歡爬上去玩的大貨車,從那一天起永遠成為了回憶。


    “店長,”秦照握著手機發怔片刻,忽然抬頭,“我明天能請一天假嗎?”


    *


    這天晚上,何蘅安8點下班。開車回家的時候,路過街角甜品店,她靠邊停車,走進來想買一塊蛋糕,順便看看秦照。


    然而收銀的是一個女孩子。


    何蘅安來的次數多,店員好些已經認識她了。


    “何醫生,你找秦照?”店員問她。


    “對……秦照今天下班了?”


    “是啊,他值早班,4點就走了,而且他明天請假。”


    請假?何蘅安一愣:“他出什麽事了嗎?”


    “不知道,好像是要去外地見個人。”店員搖頭,秦照不愛說自己的私事,因為請假要和店長解釋原因,所以她們聽到了一點。看著何蘅安什麽也沒買,心不在焉地離開,店員偷偷地想,這個女人肯定是看上她們收銀小哥了。


    何蘅安回家的時候,看見對麵樓棟,下意識找了一下10樓的位置,一戶亮著燈,一戶沒有。


    1004,如果她沒弄錯位置,秦照住的那戶,房間是黑的。


    秦照顯然不在家。


    本來還想今天再向他好好道個歉的,何蘅安有些失落。


    秦照連夜去了一趟d縣。


    老魏的女兒對他的到來感到很意外,她很不歡迎這個父親的獄友。但是秦照是以吊唁她母親的名義來的,帶了錢和禮物,她不好趕他走,隻好招待了他。席間談話,秦照的禮貌和誠懇贏得了她和她老公的些微好感,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不過她說什麽都不願意今年再去看望老魏。


    她甚至給秦照簽了一份委托書。


    “我沒這個父親,你要是想讓我看他,你自己去!”


    秦照拎著大包小包去的d縣,回來的時候懷裏隻揣了一張委托書。


    臘月二十。


    有些人家的窗戶上已經貼上窗花,街邊的便利店擺上了幾十響的大盤花炮。


    年的氣氛越來越濃。


    往年,老魏的妻子會帶女兒和孫子在春節的時候一起去獄中看他。


    今年是不可能了。


    那他提前去一趟,替她看看老魏吧。


    從大巴車下來,剛踏上a市的土地,秦照就又給店長打了一個電話:“我明天再請一天假。”


    “還請?!秦照,我扣你工資扣全勤獎金啊!”店長暴跳如雷。


    秦照笑了笑:“扣吧,你扣光我這個月的錢,我明天也要請假。”


    *


    “他今天又請假?”何蘅安今天下午上班,中午路過甜點店的時候特意進去看了一下,以為這個時間肯定能看見秦照,誰知道他今天又不在。


    是不是家裏出什麽事情了啊。


    何蘅安有點擔心,但是又不好意思給他打電話。你想想,打電話給他的話,要怎麽說呢?說秦照,你怎麽這兩天都不上班呀。秦照問,你怎麽知道我沒上班。她就回答,因為我天天都去甜點店看你啊。


    羞死了。


    秦照回了一趟a市監獄。


    大半年沒來,乍一看見a市監獄的大門,還有瞭望塔上持槍警戒的武警,莫名有種親切感。


    獄中犯人原則上隻有直係親屬有探視權,如果不是那份委托書,秦照本來沒有探望資格。在獄裏待了這麽多年,從來也沒人探望過他,所以他對探望室其實很陌生,走進去看見隔開兩邊的玻璃和掛著的聽筒,覺得特別稀奇。


    老魏在獄警的帶領下從門的另一頭走進來。


    和自己出獄之前相比,老魏變化不大,沒瘦也沒胖,看起來很平靜,平靜如死水。


    看見秦照,老魏的眼裏閃現出亮光,但是很快又黯淡下去。


    他意識到秦照來這裏意味著什麽。


    “她不來了?”老魏抓起聽筒,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他。


    秦照殘忍地搖搖頭。


    於是老魏沉默下來。


    他低著頭,秦照看不見他的表情,看他用手背在臉上抹了兩把,然後抬起頭,朝他笑笑:“沒事,你來也一樣,我也想你。小照,在外麵過得怎麽樣,習不習慣?”


    秦照想了想:“外麵也就那樣,要努力打工才有飯吃。”他望了一眼站在兩米外的獄警,低聲問:“新麵孔啊,郭獄警呢?”


    “你走後不久他就辭職了,聽說是去做生意了。好像交了一個女朋友,要多賺點錢買房生娃。”


    “哦”秦照又問:“老魏,你新聯號是誰?人怎麽樣?獄裏買新書了嗎?換號長了沒有?食堂的菜還是那麽難吃?小超市有沒有進新品種?”


    他問題太多,老魏哭笑不得,幹脆轉移話題,問他:“你呢,你找到她沒有?”


    這句話像有魔力一般。


    刹那間,秦照像是整個人都活過來一樣,麵部表情一下子變得生動無比。


    “找到了!”秦照興奮地抓緊聽筒:“她太好了,比我以為的還要好!”


    他恨不得把他從如何找到何蘅安,到如何認識她,與她成為鄰居,之間的種種細節,事無巨細說給老魏聽。


    老魏是他唯一能分享的朋友。


    不過探視時間有限,秦照隻能長話短說。即使是這樣,他也滔滔不絕說了半個小時,說到口幹舌燥,最後以一句話做總結:“那個姓林的是個混蛋!”


    呃。


    小照這小半年的經曆,實在有點過於豐富啊。


    老魏消化了好久,才慢吞吞對著聽筒開口,給他出主意:“你要在她麵前保持風度,要有自信,不能被敵人的氣勢打垮。”


    秦照立即讚同地點頭。


    嗯……還有啥?


    小照幹得不錯,好像沒什麽可教的,他自己的經驗也不是很豐富。老魏搜腸刮肚,想了又想:“那啥,何醫生確實不介意你坐過牢吧。”女方要是介意,那肯定追不著了。


    秦照的表情瞬間空白。


    他的目光茫然,仿佛不知所措。過了許久,他才緩慢而遲滯地抓起聽筒:“她……”他的嗓子發幹,回答變得艱難起來:“她不知道。”


    他不會讓她知道,永遠不會。


    夜。


    摩天旋轉餐廳。


    何蘅安一手拿叉子戳牛排,一手無聊地滑動手機,望著屏幕發呆。


    對麵做東請客的人不樂意了。


    “咳。”


    林樘輕咳一聲:“菜不好吃?”他打了個響指:“u!”


    “不用不用,光桌上這些已經吃不下,節約點糧食吧。”何蘅安抬頭,朝對麵的人歎口氣:“你前兩天把人得罪了,我想對人家道個歉都找不到人,正鬱悶著呢。”


    “我得罪人?”林樘奇怪:“我得罪誰了?”誰有這個榮幸被他得罪?


    何蘅安白他一眼:“我鄰居,秦照。”


    林樘長長地“哦”了一聲。


    “那個窮鬼啊。”林樘光明正大地對不在場的某人進行人身攻擊,接收到何蘅安涼颼颼的視線,他聳聳肩,坦然:“本來就是窮鬼,他肯定買不起嘉心苑的房子,一定是租的,對嗎?”


    何蘅安沉默。


    “你看,我說中了吧,”林樘戴上手套,一邊給何蘅安剝蝦,一邊教訓她,“這種租戶來曆不明,沒必要和人家做鄰居,說不定他想打你的主意,還想偷你的錢呢。”


    “林樘,我發現老宋一直不待見你,不是沒有原因。”


    林樘聳肩:“我無所謂啊。以最大的惡意揣度別人,總比被別人耍了,自己倒黴的好。”


    秦照才不是那樣的人。


    何蘅安瞥了一眼他放進自己碗裏的蝦,一口都吃不進去。她果斷地拿起手機,給秦照寫了一條短信。


    【今天在甜點店買蛋糕,沒看見你上班,你請假了嗎?】


    林樘眼尖,她的訊息還沒點下“發送”,被他伸手一把奪過。


    何蘅安生氣:“你幹什麽!”


    “發什麽短信啊,我幫你給他打個電話,”看見何蘅安憤怒的目光,林樘做了一個向上帝發誓的手勢,笑,“我保證不在電話裏罵他,我請他一頓飯,專門向他道歉好不好?”


    見鬼了。


    你有這麽好?


    何蘅安懷疑。


    “我還不至於那麽沒風度,說到的事情我一定做到。既然你過意不去,我當然要為你向人家道個歉。”林樘聳肩,一副你不信我,我也沒辦法的表情。反正她的手機在他手上,他隻要按下撥號鍵,一切搞定。


    “嘟,嘟,嘟……”


    電話響了好一會,那邊才接起。


    “何醫生?”聲音聽上去遙遠而單薄。


    林樘看了一眼對麵的何蘅安,微笑,點了免提。


    “你好,秦先生嗎,我和安安正在吃飯。”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下來。


    嘖嘖,這就沒話說了?


    怎麽不罵他兩句?比如說何醫生的手機怎麽在你這個王八蛋手裏,你打電話過來是特意挑釁的嗎,小心老子揍你個屁股開花,之類沒品的話。


    居然什麽也不說。


    慫逼。


    林樘感到幾分失望。


    說話啊。何蘅安用口型暗示他。林樘做出一個“噓”的手勢,示意她別做聲。


    他到底想幹什麽?


    何蘅安試圖搶回自己的手機。


    林樘卻站了起來,後退兩步,舉高手機,朝她得意一笑。


    “你有事找我?”秦照的聲音聽上去淡漠而平靜。


    他好像很累。何蘅安直覺。


    “啊,是這樣,安安覺得前兩天沒招待好你,所以打算再請你一頓,是不是,安安?”


    “嗯,”何蘅安冷著臉,“手機還我!我來和秦照說。”


    “你就在旁邊?”電話另一頭的人忽然開口,他低低笑起來。


    何蘅安聽得心髒一抖。


    她發現自己喜歡他的笑聲。


    “不能總讓何醫生請我,下次換我請你。”他直接越過林樘,和另一側的何蘅安說話。


    何蘅安張嘴,林樘卻搶在她之前先開口:“哦?你能請她什麽,路邊攤嗎?”他取消了免提,把手機放在耳邊,扶了扶眼鏡:“秦先生,明晚7點,摩天旋轉餐廳,我和安安在這裏等你。”


    你來,無所謂,你不來,我和安安正好約會。


    聽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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