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喬萬萬沒想到,自己這不抱什麽希望的一問竟然真的問對了人,還陰差陽錯地徹底解開了柳初年的心結。


    看著近在咫尺的柳初年,她下意識地退了半步,而後才反應過來,隨即伸手攬上柳初年的腰, 將人帶進了自己懷裏:“可巧,我也心悅你。”


    兩人耳鬢廝磨了片刻, 直到遠處有巡城的守衛出現, 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南喬舔了舔嘴角, 一本正經地發問:“接下來要去做什麽呢?”


    柳初年也收斂了神色,端出與南喬如出一轍的正經:“自然是給煙景添些堵。”


    說完,她便挽著南喬向不遠處的一座宅子摸去。


    “煙景不會有所防備嗎?”南喬看著她毫無顧忌的舉止, 提醒她, “她應當知道你會入城,自然也會……”


    “你還信不過我嗎?”柳初年轉頭瞟了南喬一眼, 成功地讓南喬將還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師父那裏她不敢派人盯著, 至於這座宅子,可是記在鳳鉞名下的。裏麵住著的,也是她的‘心腹’,她怎麽也不會盯著這裏。”


    南喬點了點頭,毫無誠意地誇讚了一句:“師父深謀遠慮。”


    柳初年沒空跟她貧嘴,隻威脅性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閉嘴。


    這宅子裏住的,便是接替了白卿職位的那位宰輔,姓洛名司秋。


    那時候煙景還未上台,掌權的仍是晉帝,她自以為精明地挑了個平素裏尤喜歡和元熙一派掐架的文臣填了白卿的位置,卻沒想到剛好踩進了柳初年的圈套。洛司秋上位之後也沒做過什麽大事,但也沒做過什麽錯事,所以煙景掌權之後為表示對晉帝的尊敬,並未動洛司秋的位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她留在了這裏。


    洛司秋也算了許久,琢磨著柳初年該到了,便一直候著。沒想到除了柳初年,還等到了另一貴客。


    她盯著南喬看了幾眼,挑眉道:“白卿呢?怎麽她沒來,倒換了這位?雖說這位看起來氣勢不錯,但白卿呢?”


    “白卿來幹什麽,與你掐架嗎?”柳初年對洛司秋與白卿之間的事情十分清楚,知道兩人見麵說不過三句就能明朝暗諷地吵起來,也不知道究竟是為著政見不合文人相輕還是旁的什麽理由。反正她倆總是慣性掐架,所以晉帝還以為洛司秋與白卿不合,也正因此,才會讓洛司秋頂了白卿的位置。


    洛司秋克製地翻了個白眼:“我聽說易水寒之人傷了她,她可有什麽大礙?總不會是病得動不了吧?”


    “胡說什麽?都這時候了,哪來那麽多淡話?”柳初年利落地堵上了她的嘴,態度強硬地與她討論正事。


    洛司秋見此,隻得收斂了那點閑心,與柳初年交接政事。


    南喬坐在一旁看著兩人,偶爾會就她倆談論的事情說上幾句自己的看法,言簡意賅的很,大多數她的眼神都是定在柳初年身上,硬生生地讓洛司秋生出一陣別扭。


    等到日暮西垂,兩人終於將諸多事務布置得差不多了。


    柳初年在這期間隻吃了一些糕點,當即催著洛司秋讓下人布飯。洛司秋在吃飯的時候又問了幾句白卿的事情,在引起柳初年的主意之後方才歇了心思。


    是夜,柳初年索性與南喬歇在了洛司秋府中。兩人已經兩天沒合眼,也顧不得什麽風花雪月纏綿悱惻,和衣相擁躺在榻上便睡去了。


    然而天還未亮,洛司秋便拍著門急切地喊著柳初年的名字:“出大事了!”


    柳初年身邊的人都講究個不急不緩,天塌下來也得不急不慢地回了她,洛司秋這突如其來的喊叫幾乎把柳初年給惹毛了。她想起床去開門,卻被南喬按了下去,南喬起身打開了門,看到門外的情形後立即轉身道:“初年,你得起來了。”


    柳初年知道南喬不是那種大驚小怪的人,當即掀了被子走了出來,入眼便是幾乎燒上天的大火。


    “發生了什麽?!”


    柳初年知道那裏是晉國皇宮的方向,火勢衝天而起,幾乎將半邊天都映紅了,仿佛日落下山之時漫天鋪就的紅霞。


    洛司秋也是一臉茫然,她知道此事之後就直接來敲柳初年的門了,打探消息的下人還未回來。


    柳初年當機立斷,吩咐人套了馬車趕往皇宮。


    火勢逼人,並不能再靠近了。


    柳初年掀開車簾看著遠處,根據皇宮之中的火勢判斷了一遭,在加上洛家下人的回稟,沉聲道:“火勢是從鳳棲宮起來的。”


    隻聽這名字,南喬便知道那是誰的住處:“鳳鉞?”


    柳初年點了點頭。


    南喬:“他不是應當在營帳中關押著嗎?營地出了什麽差錯?”


    柳初年:“這就得問你了,還記得當初你瞞著我的事情嗎,現下就著這漫天紅霞,來講一講吧。”


    柳初年並無埋怨南喬的意思,隻是她對自己這記性有些無奈,竟到了此事才想起此事。或許她對南喬是越來越信任了,所以這些事情都懶得過問。


    南喬知曉事情的輕重,略一沉默便解釋道:“初時我是想殺了陽春一了百了,但她告訴我,她在你身上下了毒。在我有把握解毒之前,我隻能留著她的命。”


    柳初年眯了眯眼:“你怕我害怕,所以一直瞞著我?”


    “倒也不是,隻不過你已經心力交瘁,我不想再給你添堵。”南喬無奈一笑,“如今東窗事發,你要打要罵我都悉聽尊便。”


    柳初年咬牙點了點她的眉心,徹底敗給了她這無賴架勢。


    南喬撫了撫柳初年的發梢:“陽春並不敢下太大重量的毒,她還得用你的命威脅我呢。我已經派人前往楚國向音韻坊問詢,陽春的那點伎倆瞞不過白顏的,她那裏必定有解藥。”


    柳初年認可了她的解決方法,倚在南喬肩上看著那幾乎要席卷皇宮的大火,她曾經在那裏困了十幾年,昨夜溫鏡那一番話去掉了她心上的牢籠,今夜這一場大火毀去了曾經困著她的牢籠。


    她側過臉看著南喬,兜兜轉轉,她終於得到了徹底的解脫,有了毫無顧忌通向未來的勇氣。


    那場大火一直燒到天亮,曾經富麗堂皇的宮殿成了一片廢墟。


    而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一時之間並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


    在塵埃落定後,柳初年才將諸多渠道得到的消息拚到了一起,拚湊出了那夜的真相——


    易水寒的人與陽春勾結,潛入營帳,救走了鳳鉞。鳳鉞回到晉宮,想要帶著女帝一道離開,他是個乖覺的人,知道晉國已經回天乏術,索性棄車保帥,帶著他真正看重的女帝離開。可女帝竟又懷了明軒公子的孩子,死活要帶著明軒、元真、元敏一起離開。據說鳳鉞愣了許久,而後笑著安慰了女帝,命易水寒的人前去準備。女帝滿心以為得救,卻沒想到鳳鉞卻是吩咐易水寒將整座鳳棲宮都澆上了油。而後,一把火連著自己都埋葬了其中。


    當初他解甲歸宮,放棄了自己威風赫赫的名聲,為了那點可笑的愛情委身深宮,拋棄陽謀選擇了陰謀。


    秦嶺的一把火,開啟了他陰險算計的後半生。而鳳棲宮的一把火,結束了他這可悲可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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