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安在臉上的笑瞬間冷了下去。她剛要說話,就看見孫氏和穆樞淩從外麵走進來。


    “母親、嫂子,你們回來了。”她茫然站起來,有些無措地看了一眼穆樞淩。穆樞淩的臉色一片慘白,而孫氏也是盛怒。


    “回來有一會兒了。”孫氏徑直走到劉菲的麵前,看了她一眼,笑道:“劉夫人,我們府上的李大夫出診一次二十兩銀子。您剛剛喝的那兩壺雲霧茶是宮裏賜下來的,千兩難買。你們家姑娘的臉,府上大夫診過了,我們安薇的傷還需要百兩銀子慢慢調理。劉夫人付了銀子再走吧。”


    劉夫人有些沒反應過來。堂堂衛國公府伯爵夫人居然會跟她要錢?


    孫氏輕輕笑了一下,道:“也是。誰出門也不會隨身帶著這麽多銀子。沒事兒,劉夫人趕明兒送過來也成。”


    “一會兒府上有貴客,我就不留劉夫人用膳了。”孫氏站起來看著劉夫人,“顧嬤嬤,送客。”


    “是。”顧嬤嬤走到劉夫人麵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孫氏張了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可是她覺得就這麽走了太虧。


    孫氏忽然說:“顧嬤嬤,聽說你兒子也到了婚娶年紀了。”


    “回夫人,我那小子今年十七。還沒婚約,我這正犯愁呢。”顧嬤嬤回。


    “那正好,”孫氏看向劉夫人,“劉夫人,令嬡臉上不會留什麽痕跡的,就算落點疤也不礙事。我們顧嬤嬤家裏那小子是個實誠人,也肯定會是個疼媳婦的。要不然我就做了這個媒……”


    “哎呀,我突然想起來家裏還有點事,先不留了!”劉夫人扯著劉菲急匆匆走出去。


    雲安薇“噗嗤”一聲笑出來,說:“顧嬤嬤,你什麽時候有個十七歲的兒子?”


    “啪!”孫氏直接摔了茶杯,驚得雲安薇立刻閉了嘴,向後退了兩步。


    “和別人拉扯打架,你像個什麽樣子!是我雲家的女兒嗎?你雖然不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這些年缺了你什麽?小時候的教書先生的課也是跟著上!”孫氏指著雲安薇怒道,“平時結交的又都是些什麽東西!罰你接下來的一個月每日晚上去祠堂跪一個時辰反省!再出府去丟人現眼我打斷了你的腿!”


    雲安薇低著頭,不敢說話。


    “母親,安薇是因為……”雲安在想求情。


    “還有你!”孫氏立刻瞪她,“多大的人了?讓那麽刁婦拿捏著!遇見狗了還要彎腰說狗話陪狗笑不成?再遇見這種東西直接讓人趕出去!”


    “我、我知道了……”雲安在低著頭,有點委屈。


    她還以為自己做得挺好呢,她這不是從來沒管過家嗎……


    孫氏的目光看向穆樞淩的時候,穆樞淩咬了咬嘴唇低著頭。


    “穆淩,母親不是那種為了抱孫子不停往兒子房裏塞人的惡婆婆。可是你自己心裏要有數。別說是雲家家大,就算是平常人家也沒有這樣胡鬧的!”孫氏歎了口氣,“奉啟已經是二十二歲了。”


    穆樞淩使勁兒低著頭,她不敢說話,她怕一張嘴眼淚就要掉下來。


    “夫人,那個……”顧嬤嬤小聲說,“是不是該去準備一下給何夫人的壽禮了?”


    孫氏狠拍了一下桌子,怒而起身出去。


    “送母親。”三個剛剛被訓斥的人一齊說。


    孫氏剛走,穆樞淩立刻紅著眼睛匆忙離開。


    雲安在走到雲安薇麵前看了眼她臉上的傷口,“何必傷自己呢……”


    “我又沒娘護著!”雲安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她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雲安在,你別以為我是為你打架。誰管你是死是活,別連累我就成!”


    雲安在想了想,說:“宋廚子剛送我那的泡椒鹽水鴨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去嚐嚐?”


    “沒羞沒臊,沒心沒肺!”雲安薇嘟囔一聲,轉身就走。


    “姑娘……”烹茶走過來,拉了拉雲安在的袖子,“明明您也是受了委屈的……”


    雲安在想了想,說:“回去吧,泡椒鹽水鴨快涼透了。”


    雲安在回露破院的時候,經過院子裏的花園,遠遠看見假山旁的涼亭裏有幾個人。雲闊在那裏,楚鬱也在那裏。


    雲安在就挪不動步子了。


    “他們就是秋闈的前三甲?”雲安在問一旁的煮茶。


    “是的吧,聽說老爺見的就是今年秋闈的前三甲。”煮茶說。


    雲安在嘴角一點點攀起笑容來,她就知道她的表哥一定會高中,她就知道她的表哥一定會重建楚家。


    “在在?”雲奉啟匆匆趕過來,有些意外地看了雲安在一眼。


    “哥哥,你怎麽回來了?不用當差嗎?”雲安在問。


    雲奉啟臉色有點難看,說:“出事了。”


    “怎麽了?”雲安在著實被雲奉啟臉上的表情驚了一下,他剛剛回來應該還不是劉夫人來過的事情。


    “陛下被烏和國的人抓走了。”


    “什麽?”雲安在震驚了。


    “先不跟你說了,我去找父親。”雲奉啟越過雲安在朝著假山旁的涼亭匆匆走去。


    雲安在愣愣看著雲奉啟進了涼亭,與雲闊說了幾句。涼亭裏的人都站了起來。


    雲安在忽然覺得有點涼,她抬頭,竟發現下雪了。


    之前因為鍾家的事情,聖上震怒,適逢先帝冥壽,又近年底。肖啟鐸便領重臣前往安建祭祖。來回需半月,這眼看歸期將至,怎麽就會被烏和的人抓走了?難道烏和國的人事先在安建設了埋伏,這是要兩國交戰了嗎?


    雲安在沒有見過烏和國的人,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打仗的事兒。


    不過三日的功夫,聖上被敵國抓走的消息就傳開了。整個豐東人心惶惶,甚至很多人認為聖上已經遭遇了不測。


    可是七日過去,烏和竟是毫無動靜。然而朝臣大呼“國不可一日無君”奏請太子登基。肖允宸拒絕這一提議,緊急調動整個炎雄兵馬,令使臣送信至烏和:倘若七日內不交人,炎雄定踏平烏和。


    可是又一個七日過去,烏和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如此,朝中更多的人認為聖上已經遭遇了不測。


    桌子上攤開大堆奏折,這些奏折中有的奏請立刻出兵營救陛下,有些理論分析炎雄若與烏和交戰的勝率。


    肖允宸眉心緊鎖。


    他也知道如今並不是開戰的好時機,任何時候兩國交戰都會使得百姓流離失所。更何況如今炎雄國力實不如烏和,這一戰一旦開啟並非兩三年之內就會結束。就算炎雄贏了,也要付出太大的代價。對炎雄造成無比嚴重的創傷,恐怕至少要十年才可慢慢恢複。


    並別說,倘若輸了那就是一個滅國。


    還有周邊的那些彈丸小國,雖如今實力不足,可是十年後的光景又如何知道?畢竟炎雄一開始也是一個很小的國家。


    可是,他不能置父皇不顧。


    烏和將人抓走之後竟是毫無動作,這讓肖允宸有些摸不準他父皇究竟還在不在。


    肖允宸抬頭,望著窗外的雪,他歎了口氣。


    其實並非烏和國的人故弄玄虛。而是……肖啟鐸根本不在他們手中啊!


    是,他們的確設伏於安建城,並且抓走了鐸帝,可是當天人就被救走了!來人不僅將肖啟鐸救走,更是單槍匹馬斬殺當日參與行動的烏和三十餘名勇士,其中還包括烏和的四殿下!


    如今炎雄跟他們要人,他們根本沒有人可交!


    為這場戰事犯愁的絕對不僅是肖允宸,烏和國也有諸多顧慮。原來肖啟鐸在他們手中時,他們還有很大的勝算,可是如今這個最關鍵的人不見了,這場仗他們就沒了優勢。如何不愁?


    現在就算他們說肖啟鐸已經不在他們手中了,烏和也不會相信。更何況,烏和人認為炎雄這是將計就計倒打一耙!


    肖啟鐸坐在雪地上,有些畏寒的搓了搓手。


    “嘿,還有多久能下山啊?”肖啟鐸問。


    “看你的腿腳。”蕭且說。


    倘若是他自己早就下山了,可是誰讓肖啟鐸的腿摔斷了。


    “還是走吧。我再不回去,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子。”肖啟鐸站起來,用一根蕭且幫他找來的樹枝支撐著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蕭且看他一眼,大步跨過去,在他麵前蹲下。


    “不用,不用,我能走!”肖啟鐸堅持。


    蕭且奪了他手裏的樹枝,肖啟鐸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扶著蕭且的胳膊,斥道:“你這孩子!沒規矩!”


    “再磨蹭,我把你丟這不管了。”蕭且說。


    肖啟鐸被他氣笑了,這麽多年還沒有一個人這麽跟他說話的。不過他到底還是讓蕭且背著了。


    “我跟你說啊,我年輕的時候也是上陣殺過敵的。打獵的時候百發百中,那麽大個的老虎、豹子……”


    蕭且隨意道:“被人餓了三天的老虎吧?”


    肖啟鐸一噎,說不出話了。他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遇見蕭且的時候就是因為圖新鮮,沒去皇家的圍獵場,帶著一群侍衛去林子深處打獵。


    然後差點被老虎吃了。


    肖啟鐸拍了拍蕭且的肩膀,感慨一句:“年輕就是好啊!”


    蕭且沒有理他。


    “這都走了兩個時辰了,你累不累?要不咱們歇會兒?”過一會兒肖啟鐸又問。


    蕭且還是沒理他。


    肖啟鐸就跟著沉默下來,難得安靜了一個時辰之後,他又說:“等回去了,給你個大賞!”


    肖啟鐸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以前他每次說這話時聽到的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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