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沈從衍跟在林意身邊做事多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家少爺帶著一個女人，還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少女來公司。
他更奇怪的是，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少女，為什麽她會突然臉色變了臉色，用這種瘋狂又平靜的眼神看著他。
更可笑的是，明明眼前的這個人才不過十幾歲，但她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卻有了一種如墜冰窖的錯覺，想要落荒而逃，但腳卻如同釘在了原地一般，移不了半步。
沈從衍看著少女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那種恐懼感就越來越明顯，他聽見少女軟糯的嗓音裏偏偏透露出幾分涼薄和冷意，“沈特助，我們……真是好久不見了。”
沈從衍越過少女，看向她身後的男人，卻發現林意原本深邃的雙眸此時更黑得如同墨畫的一般，看不出任何神色。
沈從衍覺得自己額間似乎已經冒出了細細的汗水，嗓子也有些幹，“蘇小姐可能記錯了，我們從未見過……撕……啊……”
蘇青檸重重地在沈從衍的腿上踹了一腳，見他腳下一個打滑便摔倒了，後腦磕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沈從衍也疼得倒抽了一口氣。
她的唇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看到你如今過得這般滋潤，我當真是……”
她拿過茶幾上的水果刀，又重又快的往沈從衍雙腿間的位置刺去，“太不痛快了。”
這樣的笑容落在沈從衍的眼中卻覺得如同是惡魔的微笑，下一刻，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慘嚎出聲。
少女卻隻是十分嫌棄了鬆開了握著刀柄的手，看著手上被噴濺到的鮮血，撇了撇嘴，“沈先生可別恨我，反正這麽肮髒的東西留在你身上也是個禍害，還不如讓我替你盡早把它給切了，少了這二兩肉，你也能輕鬆許多。”
沈從衍這個人，跟在林意身邊多年，蘇青檸才信了他幾分，誰知就因為這份信任，才將自己引入到他們的陷阱之中。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知曉這位沈特助竟然是林父的人。
林意竟然還把他看做自己的得力助手，從不曾懷疑過他。從如今的情形看來，到現在為止，林意都沒發現這位沈特助是別人安排過來的奸細。
蘇青檸心中愈發惱火，伸手又握住刀柄的手轉了一圈，疼得沈從衍汗如雨下，卻不敢反抗，不然扯動傷口，更是疼入骨髓。
汗水流入眼中，刺激到淚腺混著眼淚一起流出來，視線也漸漸有些模糊，沈從衍隻看到原先一直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站起了身，朝他們身邊走來。他的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彩，“少爺……幫……幫我……”
下一秒鍾，他就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林意拿著紙巾，一點一點的擦去少女臉上和手上的血漬，聲音清冷，卻透著滿滿的溫柔，“阿檸如果討厭他，交給我處置也就是了，何必自己出手？”
沈從衍喘著粗氣，渾身都不停地發抖，唇色發白，半分血色也無，甚至可以從他的聲音裏聽出明白的顫音，“少爺，我忠心為您做事，您為什麽……”
他雖然是林父安插在林意身邊的人手，但兩人平時卻很少有聯絡，偶爾林父有什麽吩咐下來，也都是在公司開會的時候，給他打暗號，或者借著來找林意的時候，給他幾句話，或者幾個眼神暗示他。少爺他不可能發現的……
林意卻好似沒聽到沈從衍的話一般，隻神色專注的看著身前的少女。
他方才從少女突然變得瘋狂的眼神中，他就知道，他所熟悉的那個蘇青檸回來了，隻是，他並不知沈從衍和阿檸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
當年的那些事情，凡事參與的人，大多都已經被他料理了，剩下的幾個隻是因為覺得他們所受的折磨還不夠多，才留下了他們的一條命。
隻是沈從衍跟了他多年，即便是自己上一世落敗，也並未聽說他留在了林氏，反而是辭職之後，出國尋求發展了。再加上自己並沒有找到他參與到那些事情裏的證據，所以才對他有了幾分信任。如今看來，倒是自己算計錯了？
蘇青檸任由著男人替自己清理手上的汙漬，看了眼仍然躺在地上，地虎已經被遺忘了的沈從衍，勾著唇角笑了，點了點男人的胸膛，“我也很討厭你，林少打算要如何處置你自己？”
她如今的樣貌還很青澀，臉上還帶著少女充滿青春氣息的嬰兒肥，笑容裏的魅惑和五官的青澀間達成了一種很微妙的平衡，笑容裏反而多了幾分攝人魂魄的魅意。
大掌包裹住少女微涼的指尖，林意垂眸，讓人看不見他眸底的色彩，聲音卻一如既往的低沉悅耳，“任你處置。”
蘇青檸看了他半晌，輕笑了兩聲，抽出手，蹲下身去，拔出了仍然插在沈從衍雙腿間的水果刀，沈從衍隻來得及發出了一聲悶哼，就徹底疼暈了過去。
蘇青檸一臉嫌棄地將刀身在他身上材質頗好的西裝上擦了擦，然後仰著腦袋，笑容純真，“這麽個垃圾，處理起來應該不會讓阿意為難吧？”
林意搖了搖頭，看著蘇青檸，隻覺得千萬句話梗在喉間卻說不出來，最後隻剩下幹巴巴的幾個字，“他當年……”
“他是你父親的人。”
蘇青檸站起身，看著沈從衍身下的鮮血已經蔓延到自己腳邊，隻覺得無比惡心，跳遠了些才接著道，“身邊盡是些想要算計你的人，也就難怪林少會如此年少有為了。”
父親利用他打壓同族的其他競爭者，母親利用他為自己賺取虛名，弟弟利用他對自己的寵愛和照顧，完全不顧念兄弟之情，將他一舉鏟除，軟禁半生。
還真是可憐又可恨。
“你不是。”
林意伸手把人攬進懷中，眉心微蹙，蘇青檸卻沒心沒肺的笑了，伸手勾著他的脖頸，聲音輕柔的像是根羽毛撫在心尖，話中的意思卻截然相反，“但我恨你。”
蘇青檸踮起腳，伸過頭去，對著他的下唇狠狠地咬下去，毫不溫柔地啃噬著。舌尖輕而易舉的撬開了他的牙關，拚命地吮噬著糾纏著。唇舌間傳來的血腥味讓心中的暴虐又增加了幾分，動作也更加的狂躁和粗暴。
林意隻是愣了一瞬，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撫過蘇青檸的後背，緩緩地探出舌，溫柔而又寬容地安撫這個滿是侵略的吻。
蘇青檸抬眸望向他，男人眼中一片平靜，一絲的情感變化都沒有。
她閉上眼睛，猛一使力推開林意，鮮紅的血跡猶在唇邊。再睜開眼睛時，眼中已無恨意，聲音亦愈發輕柔：“我聽說李導回國後的第一部電影已經在籌備了，你投資，我做代表，好不好？”
李導素來都能拍出女人最美的時刻，林意記得劉韻當年就是在這部電影裏客串了一下，人氣大漲，繼而發展成了影歌雙棲明星。
此時阿檸提到投資這部電影，林意立時就明白了她是想替肖若水報仇。
指腹輕輕拭去少女唇邊的血跡，林意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好，我讓人去安排。”
要說投資，蘇青檸卡上的錢也不少，但李導本就是國際上炙手可熱的大導演，回國的第一部電影自然也是眾人爭著投資的，她隻怕自己投資的少了，又沒什麽背景，即便投資了，在劇組裏也說不上話，反而白白浪費資源。
反正自己麵前就有個現成的大金主，不用白不用。
“流血過多，傷口感染都是會死人的。”目的已經達成，蘇青檸也就不想再留在這裏，伸手把男人推開，準備回家，“照顧好你的這位沈特助，聽說早些年皇宮裏還有宦官的時候，不少宦官都死在淨身的時候了。”
“我讓人過來處理。”林意拉住蘇青檸的手腕，“等等我陪你一起回去。”
蘇青檸看著他打了個電話，囑咐了幾句，等了沒一會兒就來了幾個青年，麵生得很。他們將沈從衍的傷口隨意包紮了下，又將辦公室清理幹淨了，動作幹淨利落的將人扶了出去。
總覺得和上一世不太一樣了。
蘇青檸記得上一世的時候，林意身邊的大多都是林家的熟麵孔，這些人，她卻是從未見過的。
似是看出了蘇青檸的疑惑，林意開口解釋道：“阿檸總不會以為我回來這些年，什麽都沒做吧？”
男人眉眼平和，替蘇青檸拿上外套，牽著人朝外走去。
蘇青檸目光一冷，抽回手，腳步卻不停，“林少自然是心有謀算的，阿檸可不敢妄加猜測。”
心有謀算也沒見他上一世的結局比書裏好多少。
蘇青檸在心中冷笑。
可轉念一想，她又笑不出來了，因為她覺得那個人似乎更可笑。
說起來，她怎麽都不記得自己剛穿越的時候有那麽軟弱好騙？隨便來個男人就能把她領回家了？
林意回頭看她，正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聽見蘇青檸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蘇夫人的電話，蘇青檸皺眉，壓了壓脾氣，調整好了情緒，才將電話接了起來，“媽……”
“檸檸，你作為姐姐，就是這麽照顧歡歡的嗎？”蘇夫人根本就沒給蘇青檸說話的機會，指責的話語帶著怒氣便響了起來，“我讓你陪著她四處逛逛，你就把人送進公安局了？”
“我白天有課，哪裏管得了她做了什麽？”蘇青檸聽到蘇清歡的名字，心中原本就沒泄完的火燒的更旺了，顧及到蘇夫人到底是這具身體的母親，她才一再忍耐，“您若是沒其他事情，我先掛了。”
“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故意挑撥，歡歡和柳然兩個人能打的起來嗎？”蘇夫人這會兒也想不明白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竟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簡直不敢相信柳然口中那個咄咄逼人，斤斤計較的人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送給別人的東西還好意思要回來，我都替你丟人。我現在在合浦路的公安局，你快點過來給柳然和歡歡，還有你柳叔叔柳阿姨道歉。”
說完這話，蘇夫人很快就將電話給掛了。
聽到手機另一端傳來忙音時，蘇青檸愣了一瞬，才扯著嘴角，冷笑了兩聲，“道歉？丟人？”
卻不說這兩個人都拿她當冤大頭，而不知感恩，後來她跟林意鬧了矛盾，回家之後，這兩人當麵含沙射影，背地裏也沒少罵她，那些難聽的話有多難聽，她可不敢忘。
她也當真沒想到兩個那麽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的嘴裏能說出那麽多難看惡毒傷耳的話語。
她沒對這兩人如何，如今他們竟然還敢讓她去道歉？
果然是她的好母親，不維護她，卻隻一心向著外人……
真真是好極了。
“要過去嗎？”有些事情他暫時還不確定該不該說，林意隻打量著蘇青檸的神色，輕聲問道，“我陪你過去？”
蘇青檸盯著林意看了一會兒，緩緩笑了，“好啊。”
那些人最擅長的不就是落井下石，捧高踩低嗎？那她為什麽不可以驕縱任性，仗勢欺人一回呢？
上一世，她就是顧忌太多，總怕傷了別人，結果卻讓別人有了毫不猶豫，毫無底限傷害她的機會。
既然她有機會重來一世，自然是自己活得開心最重要。
……
蘇青檸和林意兩個人到公安局的時候，就看到蘇父，蘇夫人，蘇清歡，還有柳父，柳夫人還有柳然六個人坐成一團。
蘇父和柳父如今也不過四十歲的年紀，俱是一身黑西裝，看上去倒是頗有修養儒雅的樣子。蘇夫人陪著蘇清歡，柳夫人抱著柳然，都在柔聲安撫著。
蘇青檸打量了她們兩人幾眼，蘇清歡倒不像是吃了虧的樣子，反而柳然有些狼狽，臉上還有了幾道紅色的抓痕，頭發雖然梳了起來，但分明有些毛躁，是臨時梳起來的模樣。
柳然是第一個看到蘇青檸已經到了的人，臉色青白交錯了一陣之後，她恨恨的看著蘇青檸，恨聲道：“蘇青檸，你現在滿意了？看到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得意？”
柳夫人護女心切，自然也留意不到蘇青檸身邊一起進來的男人，隻跟著女兒一起站了起來，保養頗好的臉上露出憤恨之意，“虧我們家小然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你就是這麽對她的？收你兩件禮物，就值得你下這樣的狠手？我在京中多年，從未見過那家千金竟是這般的好教養。”
“柳夫人這話，我倒是聽不明白了。”蘇青檸嘲諷一笑，冷眼看著柳家母女倆人，“柳然哄騙我替她買了兩百多萬的東西，卻翻臉不認賬，不肯還錢。我隻是把賬單交給了她，卻並未讓人上門催債，劉夫人倒是和我說說，我如何下狠手了？”
她又看向蘇夫人，臉上帶著小女兒的嬌嗔，“別人說女兒沒教養，媽媽都不為我討句公道話嗎？”
蘇夫人卻比柳夫人更加憤怒，“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怎麽把你教成如今這個認錢不認人的樣子。”
歡歡去找蘇青檸逛街，蘇夫人是知道的。但她沒想到，東西沒買回來，反而跟人鬧到了公安局裏。好在歡歡沒受傷，不然……
都是這個孽女，不然她怎麽會當著公安局裏這麽多人的麵，給柳家一直賠不是，受別人的冷言冷語？
女人不知事，但男人混跡商場，卻是個有眼色的。蘇父和柳父看著蘇青檸進來的時候，各有各的憤怒，但兩人卻相繼認出了蘇青檸身邊的男人，正是林家的大公子。
蘇父和蘇夫人自然是見過林意，但蘇夫人心疼蘇清歡，自然顧不得許多，但蘇父卻分明看出林意掩在鏡片下的眼神中的不悅之色，自然不能縱容蘇夫人亂說下去，“住嘴！這其中或許還有什麽誤會，你連自己的女兒都信不過嗎？”
蘇夫人一向以夫為天，蘇清歡又素來都怕自己的這個叔叔，隻怨恨的看了蘇青檸一眼，並不敢造次。
柳父也假意訓斥了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兩句，滿臉推笑的朝蘇青檸走了過去。
“檸檸，有段日子沒見了，之前不是和小然相處的挺好嗎？怎麽今天鬧成這個樣子，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然後又討好的看向林意，自以為笑容和藹的問道：“這位便是林總吧？年少有為，久仰久仰。”
林意並沒有搭理他，隻安靜得站在一邊看著他的小姑娘發威——當然，他其實更想自己出手，直接讓這群人閉嘴。但顯然，阿檸跟他並沒有在這件事上心有靈犀。
“這其中並沒有誤會，但也並不是我挑起的，我早已告訴柳然盡快把欠我的錢還給我，但是她不肯。”蘇青檸將打印出來的購買各種奢侈品的賬單，遞到了柳父的麵前，“我本就想著去找柳先生為女還債了，今日倒巧了，柳先生是現在轉、賬給我，還是我陪你去銀、行取現？”
兩百萬如果拿去做投資，柳父絕對眼都不眨一下，但如果拿去給女人買些衣服包包鞋子之類沒用的東西……
柳父隻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他是一直都知道女兒哄著蘇青檸幫她買東西的事情的，但蘇父和蘇夫人都沒意見，柳然又不浪費家裏的錢，他自然樂得看著。但如今蘇青檸提出還錢，讓他覺得有些尷尬的同時，心中也有些不大愉快了。
原本柳父也是看著林意陪著蘇青檸一起過來，以為他十分看重蘇青檸，但男人自進來之後，一字都沒說過，隻冷眼旁觀，柳父便覺得蘇青檸在林意那兒大約也沒有十分受寵，說話的底氣便足了一些，“檸檸，如果小然當真欠了你的錢，叔叔自然不會含糊，立刻把錢還給你。但那些都是你心甘情願送給小然的禮物，如今怎好讓她自己買單呢？”
“柳先生覺得兩百萬是白紙幾張嗎？我隨隨便便就送人當禮物？”蘇青檸站得有些累了，隨意往林意身上依靠，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就已經護在了她的腰間，扶住了她，“柳然愛慕虛榮，喜歡那些奢侈品，又不敢告訴你，自然會騙柳先生是別人送她的禮物，但這是你們柳家的家教問題，與我何幹？”
蘇青檸也算看出來了，柳家也樂意看到柳然占人便宜的，這可不就是家教問題。
大廳裏的那些人看著是在處理公事，但是都豎著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呢。
當他們聽到柳父說得道貌岸然，但字裏行間裏都流露出想賴賬的意思，看過去的眼神都有些輕蔑，難免都小聲議論了起來……
“那個小姑娘看起來還是個學生，怎麽可能買兩百多萬的禮物隨隨便便送人？”
“就是，柳家也是，想賴賬還不知道找點好點兒的借口。”
“之前聽她媽媽都跟著一起罵自己的女兒，我還以為這位蘇小姐是多可惡呢，現在看起來蘇小姐明明就是在維護自己的權益，當媽的不支持就算了，還幫著外人一起欺負自己的女兒……”
“哎，你們別說，這個蘇小姐身邊的男人是不是有點眼熟？好像是在哪本雜誌上看到過……”
“對對對，我也有這種感覺……長得這麽好看，應該是什麽大明星吧？”
“胡說什麽？明星哪有人家的氣質。”其中一個小女警把手機搜出來的照片拿給同事看，“人家可是林家的大少爺，如今林氏集團的首席執行官……”
“那這個女生不就是……”
眾人的目光又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起來。
蘇青檸坦然受著，柳父卻覺得自己有了底氣，“檸檸啊，叔叔知道你現在跟在林少身邊伺候著，自然什麽都不缺，何必和小然計較這點小錢呢？我跟你們家也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小然又是你的好姐妹……”
伺候？
蘇青檸忍不住便‘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微微側身，佯裝風流的挑起男人的下巴，“人家當我是丫鬟，專門伺候你的呢。”
“胡說。”林意看出少女眼中的調笑意味，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眼中是可以融化人的溫柔，“是我伺候阿檸才對。”
（“親了……他親了……我的天哪，看起來好溫柔……”
“老天爺，有這樣又帥又有錢還溫柔的金主請賜給我一打好嗎？”
“什麽金主呀？沒看林少那個眼神嗎？分明是對人家寶貝著呢！”
“你們別說，我之前就看八卦周刊上說過好幾次，林蘇兩家之所以一直沒聯姻，就是因為林少不同意娶蘇家的小姐，不過不是這個蘇小姐，是京中四大家族之一的蘇家。”
“哎，你們猜，林少是不是因為這個蘇小姐，才不娶那個蘇小姐？”
……）
那群小警。察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落在了蘇青檸的耳中。她很滿意自己抱著的這條大腿的回答，轉回頭又看向柳父，“柳先生也是會說笑，我雖然年幼，但也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如何敢和令千金這樣欠債不還的人做姐妹？”
柳然如今一身狼狽，卻看到蘇青檸幹幹淨淨的出現在自己麵前，身邊跟著的那個男人自己也曾經在報紙雜誌上見過，兩廂對比下，更恨不能衝上前去把她的臉給抓花，“蘇青檸，你別欺人太甚！以為找個有錢有勢的金主養就了不起了嗎？人家現在圖個新鮮，玩你兩天，圖個樂子。等哪天人家正主過門了，你就等著被人拋棄吧。到時候，我看你還怎麽得意！”
“啪！”
“你敢打我？”
柳然認識的蘇青檸從來都是文靜柔弱的，她怎麽會料到曾經的軟柿子如今也敢打人了。
柳父看著女兒當著自己的麵被打，自然不能無動於衷，剛要上前，卻被林意冷冷的看了一眼。明明眼前的後生比自己年輕許多，但柳父偏偏就真的邁不出那一步了。
那是一種來自上位者的施壓。
眼看著柳然竟然還想還手，柳父又不是傻子，到底是混跡商場多年的精明人，自然能看出林意對蘇家這個小丫頭的維護和縱容，深怕女兒做出些什麽事情，惹怒了林家，連累家裏的公司一起遭殃，受到滅頂之災。因此強忍了心裏的憤怒，狠狠扯了她一把，才厲聲道：“你方才都胡言亂語些什麽？還不給蘇小姐道歉？”
明明自己是挨打，被欺負的那個，柳父竟然讓自己去道歉？之前蘇青檸沒來的時候，他們明明說要替自己出氣的！
柳然的心頭就像是燒著一把火，越燒越旺，尖叫一聲，激動地想要朝蘇青檸撲過去，不等林意動手，柳父便已經一巴掌抽了過去，“你還要任性到什麽時候？”
成年男人的耳光遠遠重過蘇青檸的手力，柳然幾乎都有些站立不穩了，柳夫人看向蘇青檸的目光裏幾乎可以噴火了，但礙於丈夫站在一邊擋著，她隻能按捺住脾氣，狠狠地瞪著她。
蘇清歡原本還有些不高興叔叔的阻攔，此時卻心有餘悸，默默地躲在了蘇夫人的身後，就連蘇夫人自己就沒想到不過一些日子沒見，女兒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不複從前的乖巧聽話，反而變得驕縱潑辣，毫無規矩。
偏偏蘇父一直在製止她出聲，否則她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這個不孝女，讓她明白什麽是不爭不搶，什麽是吃虧是福。
許是母女感應，蘇青檸沒興趣看柳家教女兒，反而感受到了蘇夫人指責的目光。
她挑了挑眉毛，雖然經曆了上一世那麽多事，對蘇家的父母早已不心存奢望，但華夏傳揚孝道，她到底也不能讓別人抓住自己的把柄，“還煩請媽媽告訴伯父伯母一句，我到底還是個學生，零花錢有限，歡歡動輒就要買一些高端的奢侈品，而且指定當季新款，我雖然是姐姐，但也實在供養不起她。當然，如果媽媽願意替伯父伯母給歡歡發零花錢，我絕對沒有任何意見。”
這番話一出口，圍觀群眾心裏大多都有了一杆稱，孰是孰非，心中都有了計較。
蘇青檸也不願在這種地方就留，微笑著向蘇父和蘇夫人道了別之後，轉身就準備走，卻又被蘇父叫住了。
“檸檸，你離開家裏也有段時間了，不然今天就回家吃頓晚飯吧？”蘇父除了在蘇青檸剛到的時候說了兩句話之外，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聲音不似林父的威嚴，卻另有一種父親的無可奈何，“你媽媽她……也很想你，家裏也都備著你愛吃的那些菜。林先生如果願意賞臉，就一起來吧。”
別人算計自己，蘇青檸還可以理解，但她沒想到蘇父也想跟自己玩這些口頭上的花招。
她沉默地看著蘇父，連另一邊的小女警都忍不住一起屏住了呼吸的時候，蘇青檸才開口道：“爸媽當初毫不猶豫的把我送人的時候，怎麽沒說舍不得我？我幾次三番想要回去看看你們，你們卻諸多借口，把我拒之門外的時候，怎麽沒說舍不得我？我最近剛開學，功課很忙，你們卻逼著我曠課陪歡歡閑逛的時候，怎麽沒說心疼我？你們縱容柳然和歡歡明裏暗裏欺負我，花我的錢，背地裏還罵我傻的時候，怎麽不說心疼我？”
“當初既狠得下心，如今就不必假惺惺。”
······
出了公安局之後，蘇青檸深呼吸了一次，順便將還攬在自己腰上的手拍開，先一步坐進了車裏。
“阿檸這是要用完就丟嗎？”
男人湊過來和她並肩坐著，蘇青檸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不是她，這招對我沒用。”
這個“她”指的自然就是前段時間那個單純好騙的蘇青檸。
林意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晦澀難懂，幾番糾結之後，隻轉而道：“其實，你父母的事情，你也不用太難受，他們其實……也有自己的原因……”
蘇青檸眯著眼睛看了他許久，手支著腦袋，靠在車窗上，聲音慵懶又嫵媚，“林少知道些什麽直說便是，拐彎抹角可不是您老的作風。”
沈從衍跟在林意身邊做事多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家少爺帶著一個女人，還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少女來公司。
他更奇怪的是，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少女，為什麽她會突然臉色變了臉色，用這種瘋狂又平靜的眼神看著他。
更可笑的是，明明眼前的這個人才不過十幾歲，但她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卻有了一種如墜冰窖的錯覺，想要落荒而逃，但腳卻如同釘在了原地一般，移不了半步。
沈從衍看著少女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那種恐懼感就越來越明顯，他聽見少女軟糯的嗓音裏偏偏透露出幾分涼薄和冷意，“沈特助，我們……真是好久不見了。”
沈從衍越過少女，看向她身後的男人，卻發現林意原本深邃的雙眸此時更黑得如同墨畫的一般，看不出任何神色。
沈從衍覺得自己額間似乎已經冒出了細細的汗水，嗓子也有些幹，“蘇小姐可能記錯了，我們從未見過……撕……啊……”
蘇青檸重重地在沈從衍的腿上踹了一腳，見他腳下一個打滑便摔倒了，後腦磕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沈從衍也疼得倒抽了一口氣。
她的唇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看到你如今過得這般滋潤，我當真是……”
她拿過茶幾上的水果刀，又重又快的往沈從衍雙腿間的位置刺去，“太不痛快了。”
這樣的笑容落在沈從衍的眼中卻覺得如同是惡魔的微笑，下一刻，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慘嚎出聲。
少女卻隻是十分嫌棄了鬆開了握著刀柄的手，看著手上被噴濺到的鮮血，撇了撇嘴，“沈先生可別恨我，反正這麽肮髒的東西留在你身上也是個禍害，還不如讓我替你盡早把它給切了，少了這二兩肉，你也能輕鬆許多。”
沈從衍這個人，跟在林意身邊多年，蘇青檸才信了他幾分，誰知就因為這份信任，才將自己引入到他們的陷阱之中。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知曉這位沈特助竟然是林父的人。
林意竟然還把他看做自己的得力助手，從不曾懷疑過他。從如今的情形看來，到現在為止，林意都沒發現這位沈特助是別人安排過來的奸細。
蘇青檸心中愈發惱火，伸手又握住刀柄的手轉了一圈，疼得沈從衍汗如雨下，卻不敢反抗，不然扯動傷口，更是疼入骨髓。
汗水流入眼中，刺激到淚腺混著眼淚一起流出來，視線也漸漸有些模糊，沈從衍隻看到原先一直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站起了身，朝他們身邊走來。他的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彩，“少爺……幫……幫我……”
下一秒鍾，他就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林意拿著紙巾，一點一點的擦去少女臉上和手上的血漬，聲音清冷，卻透著滿滿的溫柔，“阿檸如果討厭他，交給我處置也就是了，何必自己出手？”
沈從衍喘著粗氣，渾身都不停地發抖，唇色發白，半分血色也無，甚至可以從他的聲音裏聽出明白的顫音，“少爺，我忠心為您做事，您為什麽……”
他雖然是林父安插在林意身邊的人手，但兩人平時卻很少有聯絡，偶爾林父有什麽吩咐下來，也都是在公司開會的時候，給他打暗號，或者借著來找林意的時候，給他幾句話，或者幾個眼神暗示他。少爺他不可能發現的……
林意卻好似沒聽到沈從衍的話一般，隻神色專注的看著身前的少女。
他方才從少女突然變得瘋狂的眼神中，他就知道，他所熟悉的那個蘇青檸回來了，隻是，他並不知沈從衍和阿檸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
當年的那些事情，凡事參與的人，大多都已經被他料理了，剩下的幾個隻是因為覺得他們所受的折磨還不夠多，才留下了他們的一條命。
隻是沈從衍跟了他多年，即便是自己上一世落敗，也並未聽說他留在了林氏，反而是辭職之後，出國尋求發展了。再加上自己並沒有找到他參與到那些事情裏的證據，所以才對他有了幾分信任。如今看來，倒是自己算計錯了？
蘇青檸任由著男人替自己清理手上的汙漬，看了眼仍然躺在地上，地虎已經被遺忘了的沈從衍，勾著唇角笑了，點了點男人的胸膛，“我也很討厭你，林少打算要如何處置你自己？”
她如今的樣貌還很青澀，臉上還帶著少女充滿青春氣息的嬰兒肥，笑容裏的魅惑和五官的青澀間達成了一種很微妙的平衡，笑容裏反而多了幾分攝人魂魄的魅意。
大掌包裹住少女微涼的指尖，林意垂眸，讓人看不見他眸底的色彩，聲音卻一如既往的低沉悅耳，“任你處置。”
蘇青檸看了他半晌，輕笑了兩聲，抽出手，蹲下身去，拔出了仍然插在沈從衍雙腿間的水果刀，沈從衍隻來得及發出了一聲悶哼，就徹底疼暈了過去。
蘇青檸一臉嫌棄地將刀身在他身上材質頗好的西裝上擦了擦，然後仰著腦袋，笑容純真，“這麽個垃圾，處理起來應該不會讓阿意為難吧？”
林意搖了搖頭，看著蘇青檸，隻覺得千萬句話梗在喉間卻說不出來，最後隻剩下幹巴巴的幾個字，“他當年……”
“他是你父親的人。”
蘇青檸站起身，看著沈從衍身下的鮮血已經蔓延到自己腳邊，隻覺得無比惡心，跳遠了些才接著道，“身邊盡是些想要算計你的人，也就難怪林少會如此年少有為了。”
父親利用他打壓同族的其他競爭者，母親利用他為自己賺取虛名，弟弟利用他對自己的寵愛和照顧，完全不顧念兄弟之情，將他一舉鏟除，軟禁半生。
還真是可憐又可恨。
“你不是。”
林意伸手把人攬進懷中，眉心微蹙，蘇青檸卻沒心沒肺的笑了，伸手勾著他的脖頸，聲音輕柔的像是根羽毛撫在心尖，話中的意思卻截然相反，“但我恨你。”
蘇青檸踮起腳，伸過頭去，對著他的下唇狠狠地咬下去，毫不溫柔地啃噬著。舌尖輕而易舉的撬開了他的牙關，拚命地吮噬著糾纏著。唇舌間傳來的血腥味讓心中的暴虐又增加了幾分，動作也更加的狂躁和粗暴。
林意隻是愣了一瞬，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撫過蘇青檸的後背，緩緩地探出舌，溫柔而又寬容地安撫這個滿是侵略的吻。
蘇青檸抬眸望向他，男人眼中一片平靜，一絲的情感變化都沒有。
她閉上眼睛，猛一使力推開林意，鮮紅的血跡猶在唇邊。再睜開眼睛時，眼中已無恨意，聲音亦愈發輕柔：“我聽說李導回國後的第一部電影已經在籌備了，你投資，我做代表，好不好？”
李導素來都能拍出女人最美的時刻，林意記得劉韻當年就是在這部電影裏客串了一下，人氣大漲，繼而發展成了影歌雙棲明星。
此時阿檸提到投資這部電影，林意立時就明白了她是想替肖若水報仇。
指腹輕輕拭去少女唇邊的血跡，林意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好，我讓人去安排。”
要說投資，蘇青檸卡上的錢也不少，但李導本就是國際上炙手可熱的大導演，回國的第一部電影自然也是眾人爭著投資的，她隻怕自己投資的少了，又沒什麽背景，即便投資了，在劇組裏也說不上話，反而白白浪費資源。
反正自己麵前就有個現成的大金主，不用白不用。
“流血過多，傷口感染都是會死人的。”目的已經達成，蘇青檸也就不想再留在這裏，伸手把男人推開，準備回家，“照顧好你的這位沈特助，聽說早些年皇宮裏還有宦官的時候，不少宦官都死在淨身的時候了。”
“我讓人過來處理。”林意拉住蘇青檸的手腕，“等等我陪你一起回去。”
蘇青檸看著他打了個電話，囑咐了幾句，等了沒一會兒就來了幾個青年，麵生得很。他們將沈從衍的傷口隨意包紮了下，又將辦公室清理幹淨了，動作幹淨利落的將人扶了出去。
總覺得和上一世不太一樣了。
蘇青檸記得上一世的時候，林意身邊的大多都是林家的熟麵孔，這些人，她卻是從未見過的。
似是看出了蘇青檸的疑惑，林意開口解釋道：“阿檸總不會以為我回來這些年，什麽都沒做吧？”
男人眉眼平和，替蘇青檸拿上外套，牽著人朝外走去。
蘇青檸目光一冷，抽回手，腳步卻不停，“林少自然是心有謀算的，阿檸可不敢妄加猜測。”
心有謀算也沒見他上一世的結局比書裏好多少。
蘇青檸在心中冷笑。
可轉念一想，她又笑不出來了，因為她覺得那個人似乎更可笑。
說起來，她怎麽都不記得自己剛穿越的時候有那麽軟弱好騙？隨便來個男人就能把她領回家了？
林意回頭看她，正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聽見蘇青檸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蘇夫人的電話，蘇青檸皺眉，壓了壓脾氣，調整好了情緒，才將電話接了起來，“媽……”
“檸檸，你作為姐姐，就是這麽照顧歡歡的嗎？”蘇夫人根本就沒給蘇青檸說話的機會，指責的話語帶著怒氣便響了起來，“我讓你陪著她四處逛逛，你就把人送進公安局了？”
“我白天有課，哪裏管得了她做了什麽？”蘇青檸聽到蘇清歡的名字，心中原本就沒泄完的火燒的更旺了，顧及到蘇夫人到底是這具身體的母親，她才一再忍耐，“您若是沒其他事情，我先掛了。”
“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故意挑撥，歡歡和柳然兩個人能打的起來嗎？”蘇夫人這會兒也想不明白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竟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簡直不敢相信柳然口中那個咄咄逼人，斤斤計較的人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送給別人的東西還好意思要回來，我都替你丟人。我現在在合浦路的公安局，你快點過來給柳然和歡歡，還有你柳叔叔柳阿姨道歉。”
說完這話，蘇夫人很快就將電話給掛了。
聽到手機另一端傳來忙音時，蘇青檸愣了一瞬，才扯著嘴角，冷笑了兩聲，“道歉？丟人？”
卻不說這兩個人都拿她當冤大頭，而不知感恩，後來她跟林意鬧了矛盾，回家之後，這兩人當麵含沙射影，背地裏也沒少罵她，那些難聽的話有多難聽，她可不敢忘。
她也當真沒想到兩個那麽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的嘴裏能說出那麽多難看惡毒傷耳的話語。
她沒對這兩人如何，如今他們竟然還敢讓她去道歉？
果然是她的好母親，不維護她，卻隻一心向著外人……
真真是好極了。
“要過去嗎？”有些事情他暫時還不確定該不該說，林意隻打量著蘇青檸的神色，輕聲問道，“我陪你過去？”
蘇青檸盯著林意看了一會兒，緩緩笑了，“好啊。”
那些人最擅長的不就是落井下石，捧高踩低嗎？那她為什麽不可以驕縱任性，仗勢欺人一回呢？
上一世，她就是顧忌太多，總怕傷了別人，結果卻讓別人有了毫不猶豫，毫無底限傷害她的機會。
既然她有機會重來一世，自然是自己活得開心最重要。
……
蘇青檸和林意兩個人到公安局的時候，就看到蘇父，蘇夫人，蘇清歡，還有柳父，柳夫人還有柳然六個人坐成一團。
蘇父和柳父如今也不過四十歲的年紀，俱是一身黑西裝，看上去倒是頗有修養儒雅的樣子。蘇夫人陪著蘇清歡，柳夫人抱著柳然，都在柔聲安撫著。
蘇青檸打量了她們兩人幾眼，蘇清歡倒不像是吃了虧的樣子，反而柳然有些狼狽，臉上還有了幾道紅色的抓痕，頭發雖然梳了起來，但分明有些毛躁，是臨時梳起來的模樣。
柳然是第一個看到蘇青檸已經到了的人，臉色青白交錯了一陣之後，她恨恨的看著蘇青檸，恨聲道：“蘇青檸，你現在滿意了？看到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得意？”
柳夫人護女心切，自然也留意不到蘇青檸身邊一起進來的男人，隻跟著女兒一起站了起來，保養頗好的臉上露出憤恨之意，“虧我們家小然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你就是這麽對她的？收你兩件禮物，就值得你下這樣的狠手？我在京中多年，從未見過那家千金竟是這般的好教養。”
“柳夫人這話，我倒是聽不明白了。”蘇青檸嘲諷一笑，冷眼看著柳家母女倆人，“柳然哄騙我替她買了兩百多萬的東西，卻翻臉不認賬，不肯還錢。我隻是把賬單交給了她，卻並未讓人上門催債，劉夫人倒是和我說說，我如何下狠手了？”
她又看向蘇夫人，臉上帶著小女兒的嬌嗔，“別人說女兒沒教養，媽媽都不為我討句公道話嗎？”
蘇夫人卻比柳夫人更加憤怒，“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怎麽把你教成如今這個認錢不認人的樣子。”
歡歡去找蘇青檸逛街，蘇夫人是知道的。但她沒想到，東西沒買回來，反而跟人鬧到了公安局裏。好在歡歡沒受傷，不然……
都是這個孽女，不然她怎麽會當著公安局裏這麽多人的麵，給柳家一直賠不是，受別人的冷言冷語？
女人不知事，但男人混跡商場，卻是個有眼色的。蘇父和柳父看著蘇青檸進來的時候，各有各的憤怒，但兩人卻相繼認出了蘇青檸身邊的男人，正是林家的大公子。
蘇父和蘇夫人自然是見過林意，但蘇夫人心疼蘇清歡，自然顧不得許多，但蘇父卻分明看出林意掩在鏡片下的眼神中的不悅之色，自然不能縱容蘇夫人亂說下去，“住嘴！這其中或許還有什麽誤會，你連自己的女兒都信不過嗎？”
蘇夫人一向以夫為天，蘇清歡又素來都怕自己的這個叔叔，隻怨恨的看了蘇青檸一眼，並不敢造次。
柳父也假意訓斥了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兩句，滿臉推笑的朝蘇青檸走了過去。
“檸檸，有段日子沒見了，之前不是和小然相處的挺好嗎？怎麽今天鬧成這個樣子，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然後又討好的看向林意，自以為笑容和藹的問道：“這位便是林總吧？年少有為，久仰久仰。”
林意並沒有搭理他，隻安靜得站在一邊看著他的小姑娘發威——當然，他其實更想自己出手，直接讓這群人閉嘴。但顯然，阿檸跟他並沒有在這件事上心有靈犀。
“這其中並沒有誤會，但也並不是我挑起的，我早已告訴柳然盡快把欠我的錢還給我，但是她不肯。”蘇青檸將打印出來的購買各種奢侈品的賬單，遞到了柳父的麵前，“我本就想著去找柳先生為女還債了，今日倒巧了，柳先生是現在轉、賬給我，還是我陪你去銀、行取現？”
兩百萬如果拿去做投資，柳父絕對眼都不眨一下，但如果拿去給女人買些衣服包包鞋子之類沒用的東西……
柳父隻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他是一直都知道女兒哄著蘇青檸幫她買東西的事情的，但蘇父和蘇夫人都沒意見，柳然又不浪費家裏的錢，他自然樂得看著。但如今蘇青檸提出還錢，讓他覺得有些尷尬的同時，心中也有些不大愉快了。
原本柳父也是看著林意陪著蘇青檸一起過來，以為他十分看重蘇青檸，但男人自進來之後，一字都沒說過，隻冷眼旁觀，柳父便覺得蘇青檸在林意那兒大約也沒有十分受寵，說話的底氣便足了一些，“檸檸，如果小然當真欠了你的錢，叔叔自然不會含糊，立刻把錢還給你。但那些都是你心甘情願送給小然的禮物，如今怎好讓她自己買單呢？”
“柳先生覺得兩百萬是白紙幾張嗎？我隨隨便便就送人當禮物？”蘇青檸站得有些累了，隨意往林意身上依靠，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就已經護在了她的腰間，扶住了她，“柳然愛慕虛榮，喜歡那些奢侈品，又不敢告訴你，自然會騙柳先生是別人送她的禮物，但這是你們柳家的家教問題，與我何幹？”
蘇青檸也算看出來了，柳家也樂意看到柳然占人便宜的，這可不就是家教問題。
大廳裏的那些人看著是在處理公事，但是都豎著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呢。
當他們聽到柳父說得道貌岸然，但字裏行間裏都流露出想賴賬的意思，看過去的眼神都有些輕蔑，難免都小聲議論了起來……
“那個小姑娘看起來還是個學生，怎麽可能買兩百多萬的禮物隨隨便便送人？”
“就是，柳家也是，想賴賬還不知道找點好點兒的借口。”
“之前聽她媽媽都跟著一起罵自己的女兒，我還以為這位蘇小姐是多可惡呢，現在看起來蘇小姐明明就是在維護自己的權益，當媽的不支持就算了，還幫著外人一起欺負自己的女兒……”
“哎，你們別說，這個蘇小姐身邊的男人是不是有點眼熟？好像是在哪本雜誌上看到過……”
“對對對，我也有這種感覺……長得這麽好看，應該是什麽大明星吧？”
“胡說什麽？明星哪有人家的氣質。”其中一個小女警把手機搜出來的照片拿給同事看，“人家可是林家的大少爺，如今林氏集團的首席執行官……”
“那這個女生不就是……”
眾人的目光又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起來。
蘇青檸坦然受著，柳父卻覺得自己有了底氣，“檸檸啊，叔叔知道你現在跟在林少身邊伺候著，自然什麽都不缺，何必和小然計較這點小錢呢？我跟你們家也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小然又是你的好姐妹……”
伺候？
蘇青檸忍不住便‘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微微側身，佯裝風流的挑起男人的下巴，“人家當我是丫鬟，專門伺候你的呢。”
“胡說。”林意看出少女眼中的調笑意味，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眼中是可以融化人的溫柔，“是我伺候阿檸才對。”
（“親了……他親了……我的天哪，看起來好溫柔……”
“老天爺，有這樣又帥又有錢還溫柔的金主請賜給我一打好嗎？”
“什麽金主呀？沒看林少那個眼神嗎？分明是對人家寶貝著呢！”
“你們別說，我之前就看八卦周刊上說過好幾次，林蘇兩家之所以一直沒聯姻，就是因為林少不同意娶蘇家的小姐，不過不是這個蘇小姐，是京中四大家族之一的蘇家。”
“哎，你們猜，林少是不是因為這個蘇小姐，才不娶那個蘇小姐？”
……）
那群小警。察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落在了蘇青檸的耳中。她很滿意自己抱著的這條大腿的回答，轉回頭又看向柳父，“柳先生也是會說笑，我雖然年幼，但也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如何敢和令千金這樣欠債不還的人做姐妹？”
柳然如今一身狼狽，卻看到蘇青檸幹幹淨淨的出現在自己麵前，身邊跟著的那個男人自己也曾經在報紙雜誌上見過，兩廂對比下，更恨不能衝上前去把她的臉給抓花，“蘇青檸，你別欺人太甚！以為找個有錢有勢的金主養就了不起了嗎？人家現在圖個新鮮，玩你兩天，圖個樂子。等哪天人家正主過門了，你就等著被人拋棄吧。到時候，我看你還怎麽得意！”
“啪！”
“你敢打我？”
柳然認識的蘇青檸從來都是文靜柔弱的，她怎麽會料到曾經的軟柿子如今也敢打人了。
柳父看著女兒當著自己的麵被打，自然不能無動於衷，剛要上前，卻被林意冷冷的看了一眼。明明眼前的後生比自己年輕許多，但柳父偏偏就真的邁不出那一步了。
那是一種來自上位者的施壓。
眼看著柳然竟然還想還手，柳父又不是傻子，到底是混跡商場多年的精明人，自然能看出林意對蘇家這個小丫頭的維護和縱容，深怕女兒做出些什麽事情，惹怒了林家，連累家裏的公司一起遭殃，受到滅頂之災。因此強忍了心裏的憤怒，狠狠扯了她一把，才厲聲道：“你方才都胡言亂語些什麽？還不給蘇小姐道歉？”
明明自己是挨打，被欺負的那個，柳父竟然讓自己去道歉？之前蘇青檸沒來的時候，他們明明說要替自己出氣的！
柳然的心頭就像是燒著一把火，越燒越旺，尖叫一聲，激動地想要朝蘇青檸撲過去，不等林意動手，柳父便已經一巴掌抽了過去，“你還要任性到什麽時候？”
成年男人的耳光遠遠重過蘇青檸的手力，柳然幾乎都有些站立不穩了，柳夫人看向蘇青檸的目光裏幾乎可以噴火了，但礙於丈夫站在一邊擋著，她隻能按捺住脾氣，狠狠地瞪著她。
蘇清歡原本還有些不高興叔叔的阻攔，此時卻心有餘悸，默默地躲在了蘇夫人的身後，就連蘇夫人自己就沒想到不過一些日子沒見，女兒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不複從前的乖巧聽話，反而變得驕縱潑辣，毫無規矩。
偏偏蘇父一直在製止她出聲，否則她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這個不孝女，讓她明白什麽是不爭不搶，什麽是吃虧是福。
許是母女感應，蘇青檸沒興趣看柳家教女兒，反而感受到了蘇夫人指責的目光。
她挑了挑眉毛，雖然經曆了上一世那麽多事，對蘇家的父母早已不心存奢望，但華夏傳揚孝道，她到底也不能讓別人抓住自己的把柄，“還煩請媽媽告訴伯父伯母一句，我到底還是個學生，零花錢有限，歡歡動輒就要買一些高端的奢侈品，而且指定當季新款，我雖然是姐姐，但也實在供養不起她。當然，如果媽媽願意替伯父伯母給歡歡發零花錢，我絕對沒有任何意見。”
這番話一出口，圍觀群眾心裏大多都有了一杆稱，孰是孰非，心中都有了計較。
蘇青檸也不願在這種地方就留，微笑著向蘇父和蘇夫人道了別之後，轉身就準備走，卻又被蘇父叫住了。
“檸檸，你離開家裏也有段時間了，不然今天就回家吃頓晚飯吧？”蘇父除了在蘇青檸剛到的時候說了兩句話之外，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聲音不似林父的威嚴，卻另有一種父親的無可奈何，“你媽媽她……也很想你，家裏也都備著你愛吃的那些菜。林先生如果願意賞臉，就一起來吧。”
別人算計自己，蘇青檸還可以理解，但她沒想到蘇父也想跟自己玩這些口頭上的花招。
她沉默地看著蘇父，連另一邊的小女警都忍不住一起屏住了呼吸的時候，蘇青檸才開口道：“爸媽當初毫不猶豫的把我送人的時候，怎麽沒說舍不得我？我幾次三番想要回去看看你們，你們卻諸多借口，把我拒之門外的時候，怎麽沒說舍不得我？我最近剛開學，功課很忙，你們卻逼著我曠課陪歡歡閑逛的時候，怎麽沒說心疼我？你們縱容柳然和歡歡明裏暗裏欺負我，花我的錢，背地裏還罵我傻的時候，怎麽不說心疼我？”
“當初既狠得下心，如今就不必假惺惺。”
······
出了公安局之後，蘇青檸深呼吸了一次，順便將還攬在自己腰上的手拍開，先一步坐進了車裏。
“阿檸這是要用完就丟嗎？”
男人湊過來和她並肩坐著，蘇青檸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不是她，這招對我沒用。”
這個“她”指的自然就是前段時間那個單純好騙的蘇青檸。
林意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晦澀難懂，幾番糾結之後，隻轉而道：“其實，你父母的事情，你也不用太難受，他們其實……也有自己的原因……”
蘇青檸眯著眼睛看了他許久，手支著腦袋，靠在車窗上，聲音慵懶又嫵媚，“林少知道些什麽直說便是，拐彎抹角可不是您老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