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薛蟠壯的跟個牛犢子似的,性子也熊,比板兒小時候氣性還大,吃完了飯,劉姥姥就想著送這位小祖宗回家,偏他不肯,死活不要回去,眼眶紅著,一臉凶相,劉姥姥沒好氣,一巴掌拍在薛蟠頭上,“臭小子,不回就不回,走,姥姥帶你去鄉下走走,你這富貴少爺,隻怕還沒見過田地呢。”


    劉姥姥要帶著薛蟠去鄉下看看,薛蟠自然高興,他這麽大還真沒去過幾個地方,頂多在街上走走,薛王氏就這麽一個兒子,自然看的緊,生怕磕著碰著。


    一路上,小牛犢子很是亢奮,左看看右跑跑,走了沒到一裏路,就沒了興致,累的很,一下子蹲在地上,不滿道,“小爺不走了,劉二,背著爺。”


    劉姥姥就看著叫劉二的小子衝過去要背薛蟠,哎呦乖乖,那孩子瘦的跟個猴子似的,哪裏背的動奧。薛蟠這小子年紀小,肉可不少,一個人能有那瘦猴兒兩個大,這一身肉壓下去,還不把人家給壓傷了。


    劉姥姥慌忙扯開小胖子,笑道“你這孩子,走兩步路都累成這樣,這要讓你下田栽秧,你還不去了半條命啊。姥姥跟你講,再胖下去,就討不到媳婦了。”


    “不要,小爺有的是銀子,哪裏買不到媳婦。”薛蟠不屑道。


    劉姥姥一噎,對著薛蟠就是一下子,不滿道,“你這孩子,咋這麽沒出息,走走,姥姥牽著你走。”直接扯著小胖子的手拽著走,這死孩子,一身的懶肉。


    賈赦跟在後頭,也累的氣喘籲籲,但見他娘走的穩穩當當的很,也隻能咬牙撐著,這心裏卻羞愧的很,他一個大男人連個老太太都不如,也難怪他娘之前瞧不上他,不成,日後可得好好鍛煉鍛煉,對了,那焦大有點真本事,當年追隨老太爺的那批人,也就焦大還在身邊,到時候跟他學兩手。


    眾人哼哧哼哧,總算到了村裏,這村子住的都是賈姓族人,大長老為村長,與他家關係親厚的,日子過的都不錯,那些個關係偏遠的,日子過的不好不說,這住的地兒也遠。


    賈府犯事的人,跟幾個長老關係都近,最可恨的是,這幾個長老的媳婦,兒媳婦家也仗著賈府的關係在外頭橫著走。


    劉姥姥越想越不痛快,這不,直接到村子裏找幾大長老興師問罪去。


    劉姥姥一進村子,賈府族人就都曉得了,四個長老正恨賈母這個老婆子插手管理族事,家裏的女人則擔心關在牢裏的兒孫,女婿,以及娘家的妹夫,兄弟啥的親眷,想著賈母油鹽不進的模樣,心裏也痛恨。


    幾個長老心裏不爽賈母,也沒去村口迎接,劉姥姥是不在意,她直接去了山邊上,去那些個貧苦人家瞅瞅。


    看著熟悉的泥巴牆,門口掛著的玉米,辣椒,怎麽瞧怎麽舒服。


    那些人哪裏想到賈母會屈尊到他們屋子裏來,各個拉著媳婦兒孫跪在地上,劉姥姥連忙道,“哎呦,快些起來,咱可是一家人,可不興這麽行禮的,老大,快將你這幾個嬸子攙起來。”


    薛蟠站在劉姥姥身邊也不說話,小腰杆子倒是挺的直直的。


    入了屋子,劉姥姥直接坐在一旁的長凳上,眾人見老夫人半點不曾嫌棄屋子的簡陋,怪罪她們的失禮,鬆了好大一口氣,待見老夫人與他們問話和藹可親,多問莊稼的收成,感慨種田的辛苦,這幾個貧窮百姓隻覺得心裏感動的很,老太太當真是個大善人。


    薛蟠跟著幾個孩子去外頭爬樹玩,賈赦一旁聽的,倒是沒想到老夫人竟然懂這麽些,很多他都不曉得。不愧是老夫人,他果然差的遠,不怪老夫人瞧不上他。


    這些日子,賈赦越發察覺自己的不足,好在他倒也不氣餒,更不怕丟醜,都丟了半輩子醜了,早習慣了。


    劉姥姥跟這些人說莊稼說的開心,那邊幾個族長可不滿了,你說說,賈母一個老太太,吃的好喝的好,給他們喝點湯怎麽了,非把事情鬧得這麽大,他們就不信了,那京城的榮國府寧國府幹淨的跟個白紙似的,這話說出去誰信。


    這老太婆,忒刁鑽,竟是要自個兒吃獨食,還講不講道理了。


    幾個長老實在沒辦法,劉姥姥這兒著實是軟硬不吃,偏她這麽一來,還抬了名聲,這金陵附近的百姓都說賈府老夫人是個大義滅親,正直公平的,他們也不敢硬碰上去。隻覺得一口老血壓在心裏頭,上不去下不來。


    幾個著實沒得法子,求爺爺告奶奶也沒得用,老夫人這超品誥命的身份,在金陵這塊兒,就是知府也不敢放肆,更何況背後還站著賈赦這個榮國府的主子。


    劉姥姥好些日子沒人陪著說說莊稼,聊聊小鵝了,心裏憋得很,這會兒一發不可收拾,倒是說起養鴨養雞的法子來,聽的眾人一愣一愣的,著實沒想到這賈府老夫人懂的這般多,跟那戲文裏的老封君半點不一樣。


    想當年,她拿著布鞋底子,端個小矮墩子,往村中間的大柳樹下一坐,跟著村裏的婆子娘子一說能說一下午,村裏哪個不說她見多識廣,特別是後頭,她得了榮國府貴人的招待,回去後更是風光,各個隻道她說的見聞比唱大戲的還好聽。


    唉,成了這賈府老太太是享不完的福,就是沒個人說話,就是陪著說,也是她聽不懂的,一句話想個好幾遍,嘴裏邊打幾個圈才敢說出來。


    劉姥姥說的起勁,眾人心裏佩服,外頭,幾位長老實在沒得法子,四個長老,家裏沒一個幹淨的,自己的寶貝孫子兒子被關了起來 ,自己家裏頭鬧,丈母娘家鬧,那是一天好日子都沒有。


    罷了罷了,這兒孫都被關起來了,再大的基業又有啥用。老夫人怎麽著也是賈家人,真能把自個兒家人給弄死,且問問她到底是個什麽意思,若是破財消災再好不過了。


    幾大家子一來,裏頭的茅草屋子自然住不得了,劉姥姥自然曉得宗族的重要性,隻是就這麽簡單放過她可不滿意。


    “你們也別說我老婆子倚老賣老,實在是你們不成器,自個兒孫管不住,外頭那拐八彎的親眷還敢仗著咱的名聲做惡事,你們這般敗壞賈府的名聲,可對得起老祖宗。除此之外,你們在瞅瞅,當年老國公辦的私塾,祭田,鋪子都成了什麽樣,別當我老婆子年紀大糊塗,這當初吃了多少,如今就給我吐多少,我是不稀罕你們的,但是這私塾可辦起來,賈府族人都可入學,若是周邊有那成器的好孩子,也可免費入學,至於這先生,我老婆子找了。至於鋪子,祭田,等我回了京城,自會有人下來辦理。”劉姥姥不怎麽開心道。


    劉姥姥的意思,幾位長老縱是心裏氣苦也不敢反對,隻能躬著身子連連點頭,隻道自己錯了,劉姥姥撇了眼,就讓賈赦處理,這事兒,之前就跟賈赦說過了。搶田的還田,搶人的,人還不了,可不許再糟蹋人家,該給的補償必須得給,若是對方爹娘不滿意,那就在牢裏呆呆。還有那些個老宅的仆人,該攆的也攆了,草菅人命的直接報官,判刑的判刑。其中賈府幾個子弟被關了三年,還有一個身犯命案的被流放,至於那些個拐八彎的親眷,也沒啥好下場。不過好在命都在,劉姥姥到底心軟,想著浪子回頭金不換,教訓一下,改了就好了。


    金陵老宅哭倒一堆人,劉姥姥卻隻讓他們要惜福,又讓賈赦跟知府通了氣,不準再包庇賈府族人,這次得了教訓還不改,那下回縱是死了也活該。


    交待下去後,劉姥姥就不大管了,每天帶著林黛玉玩,拿著柳條給她編籃子,花環,稻草杆子做蚱蜢,老鼠,隻逗的林黛玉哈哈大笑,滿目驚奇。


    且不說劉姥姥如何,隻說王夫人,可真是氣了半死,說來也巧,這次判刑最嚴重的幾家,還都是她的親信,難免不會想到賈赦公報私仇,實話,賈赦還真沒有,他這會兒忙著收拾殘局,哪裏顧得上個人恩怨,跟是沒想到王夫人手能伸這麽長,都從京城到金陵了,幾千裏地不止。


    王夫人不好找賈母跟賈赦的麻煩,對著邢夫人就不陰不陽起來,還趁機將賈璉喊過去,狠狠訓了一通,暗道回了京城,好好收拾大房。


    那賈璉如今可真是進退兩難,他打小在賈母身邊長大,見的最多的就是二太太,二太太也對他關愛有加,他也敬重二太太,但是賈赦是他老子,就是平日裏對他又罵又打的,他也不敢跟他老子對著來,之前有賈母護著還行,如今賈母跟賈赦站一邊了,倒是顯得他左右不是人了。


    劉姥姥聽了風聲,也沒去王夫人麻煩,隻找人將賈赦招來,很是不滿道,“你這糊塗東西,自個兒子不要了,我看璉兒如今還糊塗著,你這當老子的得好好教教,咱在這金陵也呆了不少日子,後日就回去吧,對了,鴛鴦的老子娘也帶著,金陵這兒的鋪子莊子,找個你信任的人來看。老大,你是家裏的頂梁柱,娘老了,瞅人的眼神都不準了,你可得挑好了,咱祖宗的基業,你得看好啊。”


    劉姥姥這般說著,心裏也歎氣,那鴛鴦是個好的,當年還給她老婆子幾兩銀子,她可都記在心裏頭,沒想到她老子娘卻不是個好的,貪了不少銀子,瞧著跟二太太還有點關係,也難怪這賈老夫人的記憶力,鴛鴦總是幫襯著二太太了。隻是,到底不能讓他們留在南邊,還是回京城,隨便當個打掃婆子是了,也算還了大姐兒前世的恩。


    賈赦聽劉姥姥這麽說,心裏更是感激的不行,那金彩夫婦可不是旁人,是老夫人當年的陪嫁,輕易動不得,沒想到老夫人自個兒將人給撤了。


    賈赦跪在地上,給劉姥姥結結實實磕了兩個頭。


    “成了,多大的孩子了,娘心裏都曉得。”劉姥姥擺手道。


    次日,薛家一家子登門拜訪,劉姥姥也沒攔著,跟薛太太說了不少話,想著小牛犢子如今還小,得好好教教,很是直白的說了不少話,還跟薛蟠道,“蟠兒啊,姥姥明個就走了,你若是出息了,就到京城找我,姥姥帶你逛逛京城,比金陵富貴多了。”


    薛蟠心裏很是不舍,他小小年紀還是曉得誰對他好誰對他壞,這會兒磨在劉姥姥身邊,說了很多討巧的話,什麽日後養她啊,去京城看她啊等等。隻逗的眾人哈哈大笑。


    薛寶釵看了薛蟠幾眼,抿了抿嘴,倒是詫異薛蟠這般作態,倒不似她那霸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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