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賈珍混不在意的模樣,賈赦心中又氣又急,到底還是忍著心中的怒火,將金陵那邊的人換了個遍,特別是四位長老,如今都是賈赦的人。別瞧賈赦之前萬事不管,手頭邊還是有不少人的,特別是當年賈太夫人留下來的人手,對賈赦忠心的很。


    賈赦曉得王夫人的厲害,自然不可能任她勢大,回了榮國府就招來心腹去調查王夫人這些年幹的事兒,有些事他也不過是聞了風聲,還沒找到證據。外頭好查,府裏卻有些難辦,好在如今老夫人不在偏心二房,底下的奴才有些不定,可以收買收買,得到些小道消息,不然,這府裏還真沒他大房什麽事兒。別看他兒媳婦管家,其實底下人服的還不是二太太,他這兒媳婦累死累說還落不到好,倒跟他兒子一樣,是個蠢的。


    要是他,就是吃喝玩樂,把這賈府敗光,也不給二房做事。


    命人將賈璉喊來,賈赦直接將先夫人宋氏的嫁妝給了賈璉,對於自己頭個媳婦,賈赦心裏還是有些心虛的,想想,當年他也的確混賬,也的確是他對不起宋氏,對不起早逝的大兒子。


    不知為何,賈赦心裏頭有些惆悵,有些心酸。


    宋氏是太夫人給他找的,當年沒啥感覺,如今算是明白太夫人的用意了。若是宋氏還在,就王夫人能有這般囂張。那邢氏不過是個小門小戶,小事上敢跟王夫人抬抬杠,但真遇著什麽大事兒了,還不是縮在後頭。


    賈璉看著宋氏的嫁妝單子,一下子愣住了,這裏頭好些東西他還挺熟悉的,二太太曾經賞了幾件給他,他當初還感激涕零,卻原來是他生母的,就寶玉屋子掛著的畫,用的青玉菊花盆也是他娘的嫁妝。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賈璉心中疑惑,卻也不敢懷疑二太太,這麽些年,他也算是在二房長大的,當初與賈珠交好,二太太對他多有照顧,二叔更是時常教導,他雖不喜二叔說的話,但心裏也是感激的,若不是至親至親的親人,誰會管他好歹,倒是親爹,隻曉得飲酒作樂,對他從未有過好顏色,興致來了罵幾句孽障,平日仿佛沒他這個兒子。


    “父親,這嫁妝單子上的東西,我瞧著倒是熟悉。”賈璉小心翼翼問道。


    賈赦皺眉,“什麽熟悉?”


    賈璉將心中疑惑問出,賈赦聽了,冷哼兩聲,“你將二太太給你的東西拿來看看。”賈璉忙回屋將珊瑚擺件,白玉雕刻拿了過來,賈赦隻看了一眼,道,“這是你娘生前之物,你且收好,嫁妝單子且先給我。”


    這二房倒真是好本事,不僅得了他的榮禧堂,如今竟是插手他先夫人的嫁妝上來了。最可恨的是,竟拿著宋氏的東西做人情,他這個弟妹倒真是精明的很。


    這事,沒完。


    賈璉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左右為難,對二房也起了絲絲膈應,賈璉從小就羨慕賈珠父母健在,有人關心。當年他在旁邊見王夫人待賈珠千般好,心裏不止一次想過,若是他娘還在,是不是也如嬸嬸待大哥那般溫柔體貼。


    “父親,老祖宗那邊該如何。”賈璉問的含蓄,賈赦哪裏不知其中深意,老夫人一貫偏心二房,縱然如今瞧著站在大房,但誰知道能支持多久呢。


    “這事你別管,自有為父出麵討要,這事情就是鬧到金鑾殿,也是咱大房占理。”賈赦麵上一片冷色,接著又道,“日後二房的事你少摻和,一個大男人連自己媳婦都管不住,也不嫌丟人,我看你媳婦膽子大的很,隻別給你扯後腿就好了。到如今連個兒子都沒有,盡曉得拈酸吃醋,你倒怕她。”


    對這個兒子,賈赦是看不慣的,以往任他跟在二房身後,也是希望能沾點二房的便宜,如今看來,當年的他也夠蠢的。


    賈璉被賈赦罵的不敢言語,心裏頭卻是沒了主意,別瞧賈璉這人能說會道,瞧著精明的很,其實最是個沒注意的,之前被二太太把持,如今被王熙鳳把持,再不聽賈老夫人的話,總歸從沒想過自己要幹什麽,能幹什麽。


    對此,賈赦心裏也有了悔意。


    不知為何,去了趟揚州,他就跟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一下子清醒過來。他看清了二房一家子,對自己的母親,卻是越發看不清了。之前隻以為母親厭煩他,如今看來,卻是真心疼他。那之前那般偏心二房又是為何,若是沒有老太太的默許,二房怎敢動宋氏的嫁妝。


    不過老夫人本就不比尋常人,也許裏邊有什麽深意,他自己不知道。


    賈赦不是個能忍的,打發掉神思不屬的賈璉,又去找了賈母。


    此時,劉姥姥屋子裏一堆人,四個閨女說說笑笑,賈寶玉非插在中間,一時又擠不進去,急的一頭大汗,劉姥姥瞧了皺了皺眉頭,對著王夫人道,“老二媳婦,寶玉這跟姑娘們在一起也不是個事兒,我看還是讓他去家塾裏頭識點字的好。”寶玉也不小了,蘭兒都會背書了,寶玉咋隻曉得玩呢。


    王夫人聽了,心下一慌,麵上笑道,“老夫人說的是,隻是太醫說了,寶玉身子有些虛,還得在家將養些日子方好。”


    劉姥姥皺了皺眉,打量了眼寶玉,這小臉又白又嫩的。瞧著好的很,哪裏虛了?


    王夫人見狀,忙抹了抹眼角,哀傷道,“作為母親的,哪裏不希望自個兒子出息,隻是當初若不是逼著珠兒進學,逼著他上進,他身子骨也不會那般差,最後竟是早早沒了。如今隻要一想到我的珠兒,我這心裏就痛的很,我也不求寶玉大富大貴,隻希望他健健康康一輩子就是了。”


    劉姥姥想到賈珠,心裏也可惜,安慰道,“快別難受了,這都是命,好在珠兒還留了根,你對蘭兒好點,日後蘭兒連著珠兒的那份孝順你。”


    聽劉姥姥說到賈璉,王夫人勉強道,“蘭兒是個好的。”餘下的話竟是不肯多說。劉姥姥見了,心裏搖了搖頭,這二太太瞧著精明的很,怎麽做事這般糊塗,那可是賈珠唯一的兒子,她的親孫子。


    劉姥姥見王夫人不願多說賈蘭,她也不強求,想著自己得多照看照看賈蘭母子。倒是寶玉這孩子,若真是身子虛的話,那得找個好點的大夫看看,尋思片刻道,“我瞧著寶玉身子骨挺好的,不過明日還是找個太醫過來看看的好,這小病不除,真成了大病就麻煩了。”


    劉姥姥說的一片真摯,王夫人氣個半死,這死老婆子竟然詛咒她的寶玉,當初說寶玉身子虛,不能太早進學的是誰,如今倒是將責任推的一幹二淨,連寶玉也推的遠遠的,死老婆子想的倒好,她的寶玉來曆不凡,日後有她後悔的。


    王夫人心中有氣,也不搭理劉姥姥,劉姥姥也不氣,看著幾個姑娘,心裏頭滿滿的憐惜。至於賈寶玉,哪能總跟閨女一道玩。


    賈赦進屋,見了劉姥姥,心裏頭的氣也小了不少,請了安,又見老夫人頭上的白發,臉上的皺紋,心道,定是弟妹巧言哄騙老夫人,自打這二弟妹進了榮國府,榮國府就沒安穩過。


    劉姥姥見到賈赦,立馬笑道,“老大,事情都辦妥當了。”


    “娘親莫要擔心,事情都辦妥當了,璉兒他娘的嫁妝也都給了璉兒,就是兒子今個看了嫁妝單子,發覺裏邊有點問題,就來找娘出出主意。”賈赦看了眼王夫人,故意道。


    劉姥姥不大清楚這裏邊的事兒,隻記得當初賈老夫人讓二太太幫著將先宋夫人的嫁妝搬到自己私庫就沒怎麽管了,“怎麽,少東西了”


    王夫人一聽,渾身一個激靈,一下子站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劉姥姥,“老夫人,你怎麽將大嫂的嫁妝給璉兒了,璉兒什麽樣子您難道忘記了,給他,還不敗光的歇。”


    劉姥姥心裏雖記著王夫人的恩,但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這會兒見王夫人這般貶低賈璉,立即不滿道,“你這什麽樣的話,怎麽當嬸嬸的,璉兒哪裏不好了,他娘的東西不給他總放在我老婆子身邊像什麽樣。”


    王夫人一聽,臉色煞白,她總算看出來了,這老夫人不是個東西,這麽些年對二房好,隻怕也是裝的。如今她倒是來做好人,什麽事兒都往二房推,憑什麽。


    那宋氏的東西,當初是她接手收到老夫人私庫的,當初昧了不少下來放到自己的嫁妝裏麵,如今真查起來,她還有什麽臉麵。


    這麽些年,她一直覺得老夫人心中有數,如今這般,倒弄的她二房裏外不是人了。老夫人可真心狠,說放棄二房就放棄二房。


    不成,這事不能這麽算。她可不是好欺負的。老夫人想做好人,也看她答應不答應,賈赦,真以為老夫人是個什麽好東西,這滿府,最絕情的人就是她了。


    若老夫人真這麽絕情,她就是死也要撕開老夫人的真麵目給大房看看。


    元春還在宮裏頭,反正她是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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