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想了想,才說道:“我看見丁嘉悅把林裏給背在了身上,不知道最後逃出去了沒有,那個時候太亂了。”


    是啊,長手已經很厲害了,可就算是他這麽厲害的人,也隻不過是勉強自保,更別說其餘的小魚小蝦了。


    我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海棠姐放了我,但事情不可能就這麽完了,她早晚還要找我去解封,而我感覺,她好像不願意輕易的解封,而是在等某個時機到來,具體是個什麽時機,就說不好了。


    而解封之後,我就會魂飛魄散,永不超生,連鬼差也當不了了。


    難道……她不想讓我這麽死了?呸,什麽時候了,我沒資格做這種夢。


    這會兒,我覺出來了鍾靈秀的腦袋微微一動,立馬低頭去看她:“你好點沒有?”


    鍾靈秀眯著眼睛,勉強辨認了一下我是好好的,就又把眼睛閉上了:“死不了。”


    但我覺出來,她攥住了我的襯衫一角,跟怕我跑了一樣。


    長手忽然冷笑了一聲。


    鍾靈秀皺起眉頭,顯然也知道開車的是長手,露出了一臉的嫌棄,說:“去哪兒?”


    我剛想說去醫院,長手就來了一句:“回家。”


    回家?我有點納悶,不是說去看病嗎?


    而且……回家?回誰的家?他們的家?這就說明他們倆是在同一個家裏——臥槽了,我一下就愣了:“你們倆是……”


    鍾靈秀猶豫了一下,才不情不願的說道:“他就是鍾神秀。”


    我一下就給想起來了,上次鍾靈秀還說過,那句“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見到了真的鍾神秀,還能不能說出來。


    我一直以為“鍾神秀”是鍾靈秀的姐姐,怎麽也沒想到能是個漢子!


    男人叫“秀”……算了,洪秀全的名字裏還有個“秀”字呢。


    而名字這麽配套,傻子也猜出來了:“他是你哥?”


    “不是,”鍾靈秀冷冷的說道:“隻是湊巧一個父親而已。”


    啥?這也太“湊巧”了。言下之意,倆人不是一個媽?


    都說豪門多恩怨,這兄妹倆的身世估計就能拍一百來集電視劇。再一尋思,這鍾靈秀是首席天師,鍾神秀反倒是都不跟天師府的一起行動,難道他反而沒加入天師府?


    他肯定是比鍾靈秀厲害的,咋反倒是妹妹當家?裏麵肯定還有其他的貓膩。


    而長手麵無表情,像是在聽鍾靈秀在說其他人的事情,一聲不吭。


    鍾靈秀像是憋了半天,才說道:“家裏怎麽樣了?”


    我本來以為長手再怎麽說,對自己妹妹態度肯定得比對我好,沒成想他是個聖人,一視同仁:“就那樣。”


    球,跟這種人說話,一定得選在中午,不然早晚得氣死。


    鍾靈秀像是習慣了,有點倔強的說道:“我還不太想回去,有些事情,我沒弄清楚。”


    長手漠然說道:“我摸了你的脈門,除了回家讓老黃給你看,沒人能給你治好。”


    鍾靈秀這才不吭聲了。


    我一尋思,長手肯定比我牛逼,又是鍾靈秀的哥哥,這我就不用越俎代庖,護送鍾靈秀的使命也就到此為止了,於是我就說:“你們兄妹團聚要回家,這裏就沒我什麽事兒了,不如我先下車,我得上董集看看。”


    希望丁嘉悅和兔爺現在已經在家裏等著我了。


    可沒成想,鍾靈秀的手一下就抓的更緊了:“不行。”


    我莫名其妙的瞅著她:“為啥?”


    鍾靈秀說:“你是不是傻?現在你出去,要是被抓了怎麽辦?三界全被你連累了。”


    這倒也是,我有點為難,說:“那我也不可能一輩子跟你們在一起,讓你們保護吧?”


    鍾靈秀閉上眼睛,臉色飛了一抹紅,低聲說道:“怎麽不可能。”


    啥?


    我忙擺了擺手,說那不行,師門那邊,我實在放心不下。


    可鍾靈秀拉著我衣角的手就是不鬆開,倔強的說你放心吧,你的事情,我幫你查,現在你最應該做的,就是呆在安全的地方,別讓它們發現你。


    這倒也是,不光鍾靈秀肩負著使命,我自己同樣不輕鬆。那就到了天師府再做打算吧。


    長手又哼了一聲,他不擅長張嘴,倒是很擅長喘氣。


    這麽尋思著,一路無話,長手把車拐來拐去,我認出來,這路線估計也是布過陣的,終於到了天師府。


    天師府這個氣勢,搞得我一陣發愣,還真叫一個氣勢磅礴,一看就是一個古刹,周遭的環境也莊嚴肅穆,一種往來無白丁的感覺。


    吃棺飯的就是不一樣。


    裏麵的人似乎早就知道鍾靈秀這會兒來,出來了不少迎接的,我意外的看到了小宋。


    奇怪了,他不是跟著鍾靈秀一起上了十道壁嗎?我以為天師府那些全軍覆沒了,想不到他竟然活下來了。


    小宋一看我,頓時跟看見了什麽髒東西似得,露出了很嫌棄的表情,接著看向了鍾靈秀,伸手就要接他。


    可鍾靈秀眼神一凜然,小宋的手知情識趣的就縮回去了,接著鍾靈秀輕車熟路的上了我後背,長手也緊隨其後跟上來了。


    天師府的人麵麵相覷,顯然有點疑惑我跟鍾靈秀怎麽攀上了交情,但沒一個敢問的,隻是默默的跟了上來。


    過了掛著“天師府”三個遒勁大字的牌匾,看到裏麵都是寬大的青石板,院子裏有很大的側柏,牆麵跟故宮一樣,挖出了精致的花窗,漆成朱紅色,古色古香的。


    進了一個最大的大殿,裏麵有雕梁畫柱,天花板上都是琉璃彩,裏麵的主位上,坐著幾個老頭兒——人少殿大,顯得很空曠,但也顯得很肅穆。


    那幾個老頭兒穿的都很體麵,能看出來,肯定不是那種上公園跳廣場舞的閑適老人,反倒像是廉頗老矣尚能飯否那種,位高權重的領導。


    我還想起來了,兔爺說過,天師府裏水挺深的,我得當心點。


    仔細一看,那幾個老頭兒的命宮都很豐滿,官祿宮也全飽滿豐隆,端正代表事業根基雄厚,事業未來展望極佳。豐隆則代表聲名,地位,勢如破竹,大展雄風。


    外帶骨聳透發際,這就少見了——顯示這是人人敬仰的大人物。


    鍾靈秀低聲說道,這幾個都是天師府的長輩,你好好表現。


    跟初次見麵的人,人本能會展現出客氣的一麵,可為啥要我好好表現,我一不是來應聘的,二不是新姑爺上門見家長。


    長輩……這幾個老頭兒手裏都有權,猜也猜出來了,如果把天師府比作一個大公司,那鍾靈秀是總經理,那他們估摸就是董事會了。


    這會兒一個鼻子上帶了點黑塵的山羊胡子老頭兒咳嗽了一聲,說:“靈秀,你可算是回來了,東西拿到手了?”


    鍾靈秀點了點頭,讓我把她放下來,這下,一幫老頭兒才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又一個禿頭老頭兒看了我一眼,冷不丁就皺起了眉頭來。


    我覺得,他是看出我這個解封人的身份了。


    鍾靈秀發現了,立刻說道:“二伯,我的命,是他救回來的,我不想讓他死,更不想讓他落在別人手裏,現在對他來說,天師府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要他留在這裏。”


    那個被稱為二伯的禿頭眼神一沉:“他?”


    鍾靈秀剛要說話,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雖然她飛快的捂住了嘴,但我猜也猜出來了,她嘴裏,肯定也流血了。


    那幾個老頭兒的表情悚然一動,知道鍾靈秀受了傷——也知道能把鍾靈秀傷成這樣的,會是個什麽角色,立刻就有一個戴著酒瓶子底眼鏡兒的老頭兒過來,摸住了鍾靈秀的脈門,皺起了眉頭,說立刻抬到我那去。


    這個眼鏡兒老頭兒身上,帶著一股子藥味兒。


    估摸著,他就是鍾靈秀說的老黃。


    但鍾靈秀躲開了那些想攙扶她的手,倔強的說道:“你答應我,誰也不許動他,我就去治,不然,我就在這裏看著他,看誰敢……”


    說到了這裏,鍾靈秀又咳嗽了起來。


    “你看你這個孩子,”禿頭二伯和顏悅色的說道:“我答應你,你先跟老黃去看病,好了再說。”


    鍾靈秀這才像是放了心,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裏好像帶了很多的東西,有點為我高興,也有點為自己高興,同時還帶著點說不上來的期盼,也不知道她在期盼什麽。


    目送鍾靈秀被老黃帶走,我猶豫了一下,對那幾個老頭兒說:“幾位長輩,這次把鍾靈秀安全送到家,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雖然有點對不起鍾靈秀的好意,但還是不打擾了,師門裏還有事情,有機會再見。”


    鍾靈秀之前把一盒陰泥給我了,再怎麽都能撐到我回董集——一旦到了家,有山門陣,隻要改一點布局,就等於換了鑰匙,海棠姐也未必能找到我。


    說著,我轉身就要出去。


    可我剛一回頭,就聽到了一隻手指頭反著在紫檀木的桌子麵上敲了一下。


    這一下可倒好,從偏門側門月牙門裏出來了不少人,臉色一沉,都對著我圍了上來——帶殺氣的那種。


    這一下就把我給鬧毛了,臥槽,我剛被魔追殺完,這麽一會兒又來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幾道鋒銳的破風聲,衝著我就卷過來了。


    我的身體比腦子反應的快,腰往後一折就先避讓過去了,同時右側又是一股子風聲,我反手一拳就把那人胳膊給扭過去了,又有人從我後麵掠過來,奔著我後背要出手,我心裏叫苦不迭,索性把手頭這人拽過來,掩在了身後當墊背。


    “啪”的一聲悶響,身後的人打在了墊背身上,顯然受傷不輕,怎麽也得傷骨頭。


    這他媽的什麽鬼?才從狼窩出來,又進了虎穴了?


    我回頭看著禿頭二伯,說:“你要殺了我,免得大魔開最後一道封?”


    “你不傻。”禿頭慢悠悠的說道:“靈丫頭說,這裏對你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可你現在不肯留,還有什麽法子,能比殺了你更妥當?三界的險,我們冒不起。”


    雖然這話我不愛聽,但我不得不承認,確實是這樣。


    我要是死了,海棠姐那邊也就沒什麽戲唱了。


    可誰活得好好的,願意死?


    那邊要我開封,這邊要我絕後患,我他媽的成了王八上案板,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哪裏的都想砍我。


    那個鼻子上帶黑塵的山羊胡子一皺眉頭,低聲跟禿頭二伯說道:“二哥,靈丫頭說了,她不想這個開封人出事兒,咱們是不是……”


    “那怎麽了。”禿頭二伯談笑風生:“就說沒攔住,他回去找師父了,反正扔到南園子的墓園裏,誰也不會知道。”


    我脊梁骨一陣發涼,看來,鍾靈秀雖然是明麵上的一把手,可看起來,實際大權還是掌握在了這些“長輩”的手裏——他們看準了,這裏的人不會跟鍾靈秀告密。


    小茂說的也真沒錯,天師府,確實狠。


    我眼看著,禿頭二伯的手指頭,看似不經心的,又在桌麵上敲了一下。


    剛才那些人一擁而上,我沒法子,勾住了一個人的脖頸摜了過去,又踹翻了前麵兩個,但這個時候我肩膀疼了一下,有人帶了家夥,削掉了我肩膀上一塊肉。


    這一陣劇痛讓我手底下稍微有點停頓,趁著我這個停頓,更多的破風聲衝著我卷了過來。


    我一個種瓜的,為什麽要跟你們拚個你死我活?老君爺說,要除魔衛道,可我也是你們要消滅的目標?


    我不想傷人,是你們逼我的。


    我剛想到了這裏,忽然一個頎長的身影筆直而漠然的擋在了我麵前,冷冷的說道:“誰敢動?”


    是長手。


    那些人見長手擋著,頓時都露出了忌憚的表情,當然沒人敢動了,都看向了禿頭。


    禿頭盯著長手,表情有點變幻莫測,說:“天師府的事情,沒你插嘴的份兒。”


    我看得出來,禿頭二伯表麵上盛氣淩人,其實,暗暗有點顧忌長手——估摸是因為他那爆表的輸出能力。


    “我不管你們的事。”長手麵無表情的說道:“但他要是死了,我想做的事情就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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