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長手不為所動,轉了臉就去看那個鬆樹,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心說這貨不僅麵癱,保不齊還是個冷血動物。


    於是我就戳戳他:“你不感動?這可是真愛啊!”


    沒成想長手冷冷的說道:“愛?我不相信,這個世上有什麽真愛——你看著吧,他現在是難過,也是因為習慣他女朋友了,再過一陣子,他就忘了,還會重新去這麽喜歡其他女人的。”


    媽的,這貨平時不愛說話,一說話噎死活人。我正想反駁他,可一看那個男的麵相,夫妻宮豐隆,也確實不是個孤苦終老的鰥寡命,不能說他說的不對,頓時不吱聲了。


    眼看著他們又哭了半天,我也不忍心打斷這一對苦命鴛鴦,但是天就快亮了,我一定得趕在天亮之前把這些死人送走,所以還是硬下心腸,催促道:“時間快到了——你們,快點說。”


    癡情男一聽,就跟想起來了什麽似得,抓著我就說道,他怕女朋友到了底下被人欺負,他想自殺,能不能讓我把他也跟女朋友一起送下去。


    我嚇了一跳,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啊!


    但人各有命,沒到壽終的時候,誰也沒資格引你的魂——你自殺,是一種罪孽,靈魂是要困在原地,不可超生的,哪兒還能陪著女朋友轉世。


    “你爸媽還等著你回去呢。”他女朋友溫柔的說了這麽一句,接著,就走到了我身邊,跟他擺了擺手:“他們把你養這麽大,你不能讓他們老來無子,要不他們的晚年指望誰?這是你不孝。”


    接著,她又添上了一句:“你要是真記得我,到時候,經常看看我爸,他愛抽紫雲。”


    臥槽,就算癡情男他爸媽這麽對待她,她竟然還是能給他們考慮。


    “這就是大愛無疆。”羅明忍不住說道。


    “這叫什麽疆,”馬洪波很不屑:“這叫愛屋及烏。”


    媽的,長手就是在放屁,我覺得這就是真愛。


    癡情男瞪大了眼睛,剛想說話,忽然身子就跟麵條一樣,軟倒了——長手給他來了一下。


    他的表情挺酷,像是嫌這個癡情男太磨嘰,他看不過眼了,但我尋思,長手也有自己的溫柔,他可能覺得離別太傷感,不如一拳悶倒來的高效。


    當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他就是如此的簡單粗暴。


    女朋友看著長手,跟他道了個謝,長手酷炫的錯開臉,沒說話。


    我咳嗽了一聲,看著他們都準備好了,就開始為他們念起了《太上洞玄靈寶救苦拔罪妙經》。


    可我念了一遍,就覺得有點不對,臥槽,怎麽他們沒啥反應?


    我沒辦法,隻好又念了一遍,可他們還是沒有反應。


    這就有點奇怪了,按理說,念完了之後,他們應該就能被送到地府去了啊!


    這會兒小胖子他們也覺出不對勁兒來了,一個個麵麵相覷的,都在瞅我。


    簡單來說,這就跟聲控燈似得,你聲控不開,隻能手動。


    我自己本來也是個陰差,雖然是個閑職陰差吧,好歹也是個有身份的人,要是連度化人都做不到,我這個陰差還幹的啥勁兒,不如回家賣瓜了。


    這會兒那幾個死人也小心翼翼的問我,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我早就答應他們了,何況現在天都快亮了,這銅鼎煞都已經被我給破了,他們的位置都被蘿卜占了,回也回不去,很可能就灰飛煙滅了,那不就好心辦壞事兒了嗎?


    時間緊迫,開弓沒有回頭箭,隻能親自送他們走了。


    於是我心一橫,就把從黃二白那拿來的陰雞冠菌給拿出來了。


    當時黃二白說這種東西能溝通陰陽,但是吃多一點,就回不來了,讓我千萬不要貪杯。


    見習天師裏也有不少認識這種東西的,都露出了不明覺厲的表情來:“謔!”


    而長手一看,頓時就皺起了眉頭:“你吃死了怎麽辦?”


    “你放心吧。”我說道:“實名認證的陰差,底下有人。”


    長手翻了個白眼,我就叮囑好了:“我得送他們一程,這事兒半小時應該足夠了,把我身體看好了,可別被貓撓狗啃什麽的,到時候,你們就在我身邊喊我的名字,聲音越大越好。”


    小胖子立馬拍了拍自己的胖胸脯:“老鐵你放心,身在我在!”


    馬洪波也連忙說道:“李教習你放心吧,這兒有我馬洪波,保準出不了幺蛾子!”


    我點了點頭,又叮囑那些死人一會兒跟我走,跟緊點,就把一小根陰雞冠菌給吃下去了。


    據說這是天下最好吃的蘑菇,一入口果然醇香非常,真特麽好吃,有點舍不得咽下去。


    沒成想,正在我慢慢品味的時候,長手忽然從我手裏搶了一塊陰雞冠菌,也給吃下去了。


    我頓時就愣了:“你怎麽這麽饞,看見什麽吃什麽?”


    長手白了我一眼:“我怕你死了。”


    媽的,人家癡情男和女朋友是真愛,是生死相許,你閑的蛋疼湊什麽熱鬧呢?


    這把我給氣了個夠嗆,我剛想罵他,忽然就覺得眼冒金星。


    陰雞冠菌能走陰,就是因為它毒性大,能把人的魂魄給毒到地府去,所以量一定得控製好,弄不好就活活毒死了,隻要不是迫不得已,沒人樂意嚐試這貨,現在這感覺,就是毒發了。


    我眼看著長手在我麵前突然變得頭大腳小,好像城隍廟會的大頭娃娃,本來想罵他,瞅著那個樣子又有點想笑。


    但緊接著,我又看見四處出現了很多白茫茫的東西,像是數不清的白色侏儒一樣,有腦袋有四肢,接著就跟雪崩似得一古腦衝著我湧了過來,我被他們一推,人不由自主就翻了個跟頭。


    這會兒耳邊傳來了很多亂糟糟的叫聲,吵得人心煩意亂,像是喊我,又不像是喊我,我耳朵裏麵嗡嗡的,也分不太清楚。


    而且陰雞冠菌讓人胃酸惡心,好比暈車,搞得人神誌不清。


    好不容易才重新抬起頭來,覺出來眼前一片烏黑,眨了半天眼,就聽見身後有人小心翼翼的問道:“咱們是不是到了?”


    我一反應,四下裏一看,嘿,可不是嗎,這地方跟上次見到辛魏的地方,是一模一樣的!


    我來了精神,就四下裏找能交接的陰差。


    可這麽一找就傻了眼了,以前都是辛魏帶著我來,自己也不費事兒,可現如今這地方的空蕩蕩的,也看不見人。


    腳底下倒是有路,可這大路小路四通八達,我也沒來過,路怎麽走,我也不認識,咋帶他們?


    “你不是陰差嗎?”長手的聲音也從我身後響了起來:“不認識?”


    “誰說我不認識了?”我梗著脖子就說道:“跟我來。”


    這路都是人走出來的,跟著路走,總沒錯的。


    我就領著他們順路走——再說了,早晚能遇上點“行人”,鼻子底下有張嘴,一打聽就打聽出來了。


    可沒成想,這次我是打錯了主意,沿著這條路走了半天,也沒看見半拉人影,我這心裏禁不住越來越發慌了。


    我畢竟還是個活人,不能下來的時間太長,不然被陰雞冠菌毒死,真的留在這裏,成了個正式陰差,那可就死翹翹了。


    身後的死人看這麽半天也沒走到,也都有點惴惴不安。


    我是越來越著急了,說也巧,正在這個時候,前麵出現了一個小橋,小橋頭有個擺攤的老太太。


    媽的,可算是有人了,我這才鬆了口氣,一溜小跑就過去了,跟那個老太太問了個好就打聽路。


    老太太抬起耷拉的眼皮看了我一眼,慢條斯理的就說道:“你要問路可以,把這碗湯喝了,我就告訴你。”


    說著,拿出了一個大海碗,裏麵是黏黏糊糊一碗湯。


    問路還得喝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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