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袋像是被猛地錘了一下,花娘的意思是說,那個海棠姐……是什麽其他東西冒充的?


    花娘望著我,歎了口氣,那個表情,帶著點憐憫,好像在看一個快死的人。


    這個眼神讓我渾身不舒服,我強撐著自己站了起來,拉住了花娘,問你怎麽看出來的?會不會看錯了?


    花娘瞅著我,說你海棠姐真的已經死了,而人死的時候是什麽模樣,以後就都是什麽模樣,沒聽說過死人能長大成人的。你就算真看到了海棠,也隻能看到那個八歲的小姑娘,她變不成女人。


    我腦子裏頓時像是給炸了一樣,立刻問那這個女人到底什麽來頭?


    把她稱為“那個女人”,說不出為啥,我心裏特別難受。


    花娘抿了抿嘴,搖搖頭,略帶一絲慌張的轉過了臉,看向了陰河的方向,喃喃的說道,是那裏麵的東西。


    都說陰河裏有邪性的東西,可沒人說的上來,那個邪性的東西是什麽。


    海棠姐……不,那個女人,要不是海棠姐,她為什麽冒充海棠姐,她……想幹什麽?


    花娘吸了口氣,瘦弱的胸膛劇烈的起伏了起來,像是帶著壓不住的恐懼,說:“她又把你從陰河裏撈出來,又把你往陰陽路上領,能給你什麽好果子吃嗎?看得出來,她肯定是對你有圖謀。”


    這跟李國慶說的一樣,我趕緊追著問花娘,我到底有什麽可圖的?


    花娘猶豫了一下,像是忍不住了,四下裏看了看,壓低了嗓子,說你跟別人不一樣,你……


    結果花娘這話還沒說完,我爺爺的聲音猛地就響了起來,說你這小王八蛋命還他媽挺硬。


    我回頭一瞅,確實是我爺爺回來了,隻是我爺爺腦門上不知道為啥有一塊傷,流血筋兒。


    奇怪,我還沒見過我爺爺這個以爆表武力值著稱的人受傷過,更何況是麵門上了。


    花娘一聽我爺爺的聲音,跟讓烙鐵給燙了一下似得,沒往下繼續說,隻是露出了一個很勉強的笑容,看向了我爺爺,說這倒是,再晚一步,就拉不回來了。


    我爺爺扯著嘴角笑了笑,可眼神卻不住的瞟向了花娘,像是在防備花娘啥似得。


    花娘則把目光錯過去了,轉了口說茂昌昨天晚上受了這麽大驚嚇,大小夥子也扛不住,回去找點生小孩人家的喜餅或者豆沙包什麽的吃吃,可以壓驚,免得風邪外感,鬧不好就得發燒。


    我爺爺答應了下來,接著就讓我謝謝花娘,說我這次倒了血黴,攤上那種東西,要不是花娘,我這條小命非得交代進去不可。


    我道了謝,心裏卻還是特別別扭,雖然不知道那個大姑娘接近我是為了啥,可我真不願意相信,她要害我,再加上知道真正的海棠姐確實已經死了,更讓我難受的心裏發苦。


    我爺爺冷眼瞅著我,像是看出來了我是怎麽想的,就說道,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小子可別不開眼,鬼迷心竅,你可是咱們家獨苗,要是給我找作死,地下那些李家老祖宗也都饒不了你。


    花娘忙說:“茂昌哪兒能那麽傻,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看不清是非好歹?對不對茂昌?”


    我心裏亂的跟一團麻似得,隻得勉強點了點頭。


    花娘也看出我心裏怎麽想的了,說:“本來那天我用鎮魂幡把你給藏在家裏了,按說她找不到你,要不怎麽說是有此一劫呢,人算不如天算,譚東他媽來搗亂,現在你也藏不住了,她在你身上費了這麽大的功夫,肯定不能善罷甘休,一定還會再回來找你的。”


    我心裏頓時咯噔一聲,就想起了她在桃樹下的那個不甘心的眼神。


    花娘和我爺爺,像是瞞著我什麽事兒——估計就是她纏著我的原因。


    而花娘接著就說道:“她是陰河裏來的,我對付不了她,得出去請個能對付她的人來,現在我就去請人,三天之後就回來,這三天,你得記住一件事兒。”


    我就問什麽事兒?


    花娘看著我,鄭重其事的說道:“她已經得了譚東他們的精血,這不是好兆頭,茂昌,花娘就攤開了跟你說吧,可千萬,不要讓她再得了你的精血。”


    精血?我瞬間就想起了譚東他們殘缺不全的屍體,後腦勺頓時就給涼了。


    可是,她要是想對我下那種手,當時把我跟譚東他們一起在陰河裏就料理了,根本沒要大費周章的,又是冒充海棠姐,又是把我往陰陽路上帶啊!


    看我好像沒明白她的意思,花娘抿了抿嘴,顯然也有點尷尬:“你這臭小子,得花娘說的多明白?就是,你可千萬不能跟她做了男女之間那點子事兒。”


    啊?我一下就愣了:“那……那事兒?”


    我忽然想起來了,她那動人的曲線,貼在我後背上的感覺……像做夢。


    “啪!”還沒等我回過神,我爺爺又一巴掌甩我後腦勺了:“看你這沒出息樣兒,八輩子沒見過女人?”


    我心裏挺委屈,我就這一輩子,也確實沒跟其他女人這麽親近過。


    花娘趕緊攔住了我爺爺,又囑咐我說,你可一定得記住了,這不光是你的事兒,是咱們整個村的事兒,譚東他們已經把命搭上了,不能再出別的幺蛾子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隻得點了點頭,一想到了那個大姑娘對譚東他們做的事,心裏就更不舒服了。


    可那個“海棠姐”,真的不是人嗎?我沒忘,她那天出現在譚東棺材旁邊的時候,明明是有影子的啊!


    我就問花娘,那真正的海棠姐當年到底是怎麽死的?


    花娘一愣,剛才那個亮晶晶眼神瞬間就渙散下去了,搖了搖頭,虛弱的推開了我的手,說你要是不想揭花娘傷疤,就別再提你海棠姐了。現如今,還是把你自己的事情給料理好了吧。


    正這個時候,忽然西邊一陣響動,有個人鬼鬼祟祟的往這裏探了探腦袋,我眼尖,早看出來,那是譚家的人,頓時就明白了,昨天他們認定譚東詐屍,今天是壯著膽子過來看譚東屍體的。


    而那個人一瞅見我爺爺在這裏,臉色唰的就白了,估計是怕我爺爺找他們譚家秋後算賬,跟被狗攆似得,蹭蹭的就往村裏跑,連棺材也顧不上看了。


    我爺爺見狀,不屑的衝著那人背影吐了口痰,冷冷的說道,這姓譚的一家子,也是活膩歪了,真是好話攔不住趕死的鬼。


    我又想起了昨天譚東他媽說的話,就問我爺爺那時候出村幹啥去了?


    我爺爺就回答,說花娘說了這事兒於我是個劫,就得找地方化解,都說縣城大城隍廟挺靈驗的,他連夜上縣城給我求神去了,沒成想就讓譚東他媽給鑽了空子。


    說著,他從褲兜裏拿出了個東西塞在了我手上,讓我係在腰上。


    我拿過來一看,頓時傻了眼。那玩意兒也不是別的,竟然是個紅線繩,上麵還拴著個鈴鐺。


    這就很尷尬了,誰在腰上係紅繩,妓女才係呢!


    據說這是妓女一個慣例,意思是雖然拿身體接客,可沒有“一絲不掛”,是她們最後的尊嚴。


    我一個大小夥子,腰裏圍這麽個玩意兒,這讓人家看見了算咋回事啊!


    我爺爺看我不太樂意,銅鈴大眼就瞪住了我,說你小子是要麵子,還是要命,自己選。


    說著轉頭就大步流星的往家走,看意思還不想管我了。


    花娘趕忙說道,茂昌啊,都什麽時候了,你就別忌諱這麽多了,你爺爺這是為了你好,你看見他腦門上為什麽有傷?那是因為昨天我們到了縣城都半夜了,大廟關了門,你爺爺為了求人家開門,在門口跪了三個鍾頭,磕了好幾百個頭,這才把這個東西給你要到了手。


    我心頭一動,平時我爺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真能為了我幹出這種事兒,我想都沒想到。


    接著花娘就不由分說的把紅繩給我係腰上了,囑咐我千萬別摘下來,催著我趕緊跟我爺爺回家。


    等追上了我爺爺,他見我掛上紅繩了,這才說道,這事兒要是真能平息了,讓我認花娘當個幹娘——花娘沒男人沒孩子,人家這次費心費力救我一命,我理應給人養老送終。


    我爺爺一說這個,我才想起來,我之所以能從那個什麽陰陽路上逃出來,除了花娘來的及時,還有那個穿五領三腰,敲煙袋鍋子的人的功勞,那個人說他認識我爺爺,我就問我爺爺知不知道那個人?


    我爺爺聽我這麽一描述,一開始還有點雲裏霧裏,可一聽我提起了有三個疤的煙袋鍋子,我爺爺的臉色一下就給變了,腦門上突的一下就浮起了青筋,自言自語道,怎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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