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達據點之後,接下來就是治愈魔法師露易絲出場的時候了。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她的真正舞台果然是在任務結束之後。


    在露易絲正確且迅速的指示之下,整座據點立刻搖身一變為治療醫院。


    而在她的「治療室」入口處,很快就出現一幅奇妙的光景:一群彪形大漢老實地縮在那裏等待診療,簡直就像醫院的候診室。


    首先是穆傑路,再來是露姬,然後是其他負傷者……露易絲依序為眾人施加治愈魔法。在一般情況下,治愈魔法師所施加的治愈魔法,頂多隻能提升負傷者本身的自我治愈能力。當然,具體效果會因為施術者不同而有差異,但是最根本的部分並沒有什麽不同。


    不過,在治愈魔法師之中,也有遠超「一流」或「名醫」這類級別的存在。


    尤其是能夠被無雙魔法師蕾蒂看上的人物,基本上在亞魯法國內都是首屈一指的超級高手。


    露易絲當然也不例外。幾小時過去之後,幾乎所有的負傷者都恢複到可以用自己雙腳站立的程度。亞爾斯對治愈魔法的領域沒有太多認識,不過現代治愈魔法師的技術日新月異地進步,就連他也不得不感到歎服。時至今日,治愈魔法師在外界的存在價值,已經遠非過去所能比擬,而是整支部隊裏最不可或缺的一員。


    話雖如此,穆傑路還是被露易絲吩咐要好好靜養一陣子。盡管穆傑路實在不願意躺在床上幹瞪眼,可是無論他本人如何強調自己沒有問題,全權負責治療工作的露易絲都有著絕對的命令權。在這支部隊裏,能夠不聽從露易絲指示的人,大概就隻有裝瘋賣傻的蕾蒂了。


    周圍其他隊員也沒有露出愁眉不展的模樣,甚至還不忘落井下石似地揶揄穆傑路,顯然大家都保持著平常的樂觀開朗。


    而亞爾斯在接受手掌凍傷治療的時候,也被露易絲仔細地交代了醫囑。


    (不過……要我別動到這隻手,未免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不能使用慣用手這種事情,在外界無疑是相當嚴苛的限製。因為他在凍傷後還是劇烈活動的關係,導致手掌的傷勢變得比原本更嚴重。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亞爾斯並沒有因此施展不出魔法。


    結束治療之後,亞爾斯走向據點深處的某個小房間。雖說這裏是據點,但是整體空間不算太寬敞。基本上,這裏隻有以手製的隔板或布簾作為空間的區隔,因此要說是「小房間」似乎有點語病。


    亞爾斯撥開垂在那個房間前麵的布簾,以視線向房間主人輕輕打了個招呼。


    那塊布簾原本就是半敞開的狀態,所以露姬大概早就察覺到亞爾斯的來訪了吧。


    此刻,露姬正躺在簡陋的木板床上,吊著雙腳休養生息。


    這副窩囊的模樣,對魔法師來說當然是奇恥大辱。因此露姬也和穆傑路一樣,臉上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


    亞爾斯像是看穿了露姬心情,說道:


    「敗北的餘韻隻有一片苦澀是吧?」


    「…………」


    露姬微微噘起嘴唇,臉上帶著幾分抗議的神情看向亞爾斯。


    「光是能夠保住性命,就已經算很不錯了。不過,你的魯莽之舉這次可真是救了我們所有人呐。」


    亞爾斯輕聲笑了起來,姑且稱讚了露姬的莽撞行為所發揮的關鍵作用。假如『雪花』魔法沒有遭到解除,他們和【榭姆雅薩】的那一戰肯定更加難以收場。


    蕾蒂的隱藏王牌【蒼藍恒星】,突然在這個時候從亞爾斯的腦海閃過。蕾蒂若是在降雪停止前使出這項魔法,或許根本就無法成功施展,甚至還有可能因為難以控製魔法而招致恐怖的結果。


    由於這項魔法存在著波及施術者本人的風險,因此除非是搭配懂得施展障壁魔法的高手,否則很難找到運用的機會。


    雖然也有不少魔法的威力足以比擬【蒼藍恒星】,但是那些魔法全都被指定為「禁忌」,或許就是因為考慮到被濫用的風險──比方說,擁有絕對權力的領導者,又或者能夠操縱他人意誌的魔法師,把部下當成棄子以發動自殺式特攻……諸如此類的危險狀況。


    「……那名男子為什麽能夠和魔物聯手,做出像在背後支援魔物的行為?一個人單獨在魔物的巢穴附近行動……在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而且,他提到【元素因子分離化計劃】和古鐸曼名字的時候,臉上也出現了明顯的反應。」


    露姬直截了當地向亞爾斯拋出這些疑問。盤踞在她內心的這些疑問,是在場全員心中的共同困惑。幾乎全體隊員都有種如鯁在喉的異樣感,無法坦率地對收複巴納利斯一事感到高興。


    「你們好像在說很有趣的事情呢。據點裏頭可是禁止說悄悄話的喲。」


    蕾蒂從亞爾斯背後一把抱了上來,將下巴擱在他的肩頭上,湊到他的耳朵旁邊如此輕聲說道,接著還補了一句:「這不是把我們當成外人了嗎?」


    不過,因為蕾蒂的眼神非常澄澈,所以她大概沒有什麽惡意。雖然蕾蒂整個人都貼到了亞爾斯身上,但是受到當前狀況的影響,躺在床上的露姬也沒有強烈的反應。露姬甚至忍不住有些懊悔,覺得自己不該在和亞爾斯獨處的時候提起這個話題。


    畢竟這確實是蕾蒂也應該參與的話題。


    盡管露姬悄悄地垂下了視線,可是蕾蒂似乎並沒有留意到。正確來說,蕾蒂的目光甚至沒有放在露姬身上。


    隻要稍微環顧一下據點內部,就會看到幾乎每個人都帶著大小傷勢。再加上先遣隊的成員也沒有平安歸來……


    如此餘味糟糕的結果,教人實在無法抬頭挺胸地凱旋而歸。而最為犧牲者感到心痛的人,莫過於身為隊長的蕾蒂。


    在那之後,仿佛隱約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其他隊員也自然而然地聚集了過來。每個人都想要聽取這次任務的總結。用來擺放露姬病床的這個小空間,位於據點裏最邊緣的角落,因此難免會有種局促感。但是亞爾斯也不可能就這樣突然閉上嘴巴,隻好找個時機接著說下去。


    「從國際政治的角度來說,收複巴納利斯無疑會是亞魯法的一大壯舉。雖然整個地區的整頓開發需要相當長的時間,但是作為人類打入外界的最前線據點,其他各國大概也不得不承認巴納利斯的重要性吧。」


    穆傑路躺在被搬運過來的簡易床鋪上,仰望著天花板,側耳傾聽亞爾斯的發言。


    沙吉庫則是將魁梧的身軀倚在牆上,相當罕見地沒有插嘴發表意見。


    蕾蒂也鬆開抱著亞爾斯的手,一語不發地默默聆聽。


    盡管聆聽姿勢各不相同,但是所有人的反應都相當平淡。


    (……畢竟他們有不少隊友陣亡了。)


    亞爾斯在心中如此暗忖。因為連遺體和遺物都找不到,所以隻能用推斷的方式,不過作為他們戰友的先遣隊成員,顯然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由於無法確定死者人數,因此大部分的人都會被列為「在任務中失蹤」,不過這樣的說法隻是自欺欺人而已。


    然而,亞爾斯無法融入眾人的氣氛之中,也無法感同身受。他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就隻有很識時務地保持沉默。


    不過,在這次的任務之中,有一件事情的結果出乎亞爾斯預料之外。


    出於盡人事的想法派去搜索先遣隊的小隊,最後真的奇跡般地找到了生還者──盡管隻有寥寥數人。根據生還者的說法,先遣隊果然是在途中被暴風雪吞沒,然後遭到魔物襲擊。在那之後,他們便徹底隱藏行蹤不斷躲藏,因此每個人都顯得憔悴不堪。


    亞爾斯聽到這個報告的時候,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就隻是覺得先遣隊全軍覆沒的預期沒有成真,多少算是個好消息。


    可是,或許是想到包含探查魔法師在內的其他先遣隊成員,最後都未能平安生還,蕾蒂有一瞬間露出了悲愴的表情。亞爾斯覺得自己似乎能夠理解她的感受。


    因為蕾蒂天生就是個陽光開朗的人,所以當她「刻意裝出活潑模樣」的時候,反而很容易就被人一眼看穿。


    盡管亞爾斯的思緒也再次被往事牽引,可是過去的事情就已經過去了。正因為現在已經和過去不一樣,亞爾斯應該也有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


    「雖然出現了不少犧牲者……但是他們的犧牲總有一天會得到回報。各位,我覺得你們的表現已經非常好了。」


    亞爾


    斯的致詞,有些空洞地回蕩在據點裏,就連他自己也覺得這番話相當言不由衷。


    「阿爾小弟,這種冠冕堂皇的鬼話,留給高層那些自以為是的老頭子說就行了。反正等我們回去之後,那些家夥一定會把我們吹捧得跟什麽一樣,到時候就算不想聽也會被逼著聽呢。」


    「這麽說也沒錯。那麽,我就直接進入正題了。蕾蒂,你是想問先前『那名男子』的事情吧?」


    現場的氣氛出現了明顯的轉變。說到底,外界不可能存在著『魔物』以外的敵對勢力。但是全體隊員似乎都已經聽說,在這場異變的背後有一名奇妙的「局外人」──而且看起來還是個魔法師。這名來路不明的男子,也是害穆傑路負傷的元凶。


    「我直接從結論開始說起吧。關於這名操縱『雪花』的男子,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怎麽回事。畢竟魔法師並不全是友軍。」


    「可是,阿爾小弟,那家夥可是那種程度的高手喲?而且你和他不是還講了一些高深莫測的對話嗎?」


    蕾蒂想要說的大概是《費格爾四書》和古鐸曼風波的事情。雖然這本來應該是機密事項,但是亞爾斯判斷這時候也隻能老實交代了。


    「我是很想叫你自己去找總督問個清楚,不過這次就算特別大放送吧。雖然你們想必沒有聽說,但是這隻是不久之前的事情。我從貝利克那裏接到了命令,要我幫忙逮捕他追查已久的通緝犯古鐸曼……」


    亞爾斯以淡然的語氣,向蕾蒂等人簡單扼要地說明了這起事件。


    首先是古鐸曼以研究者身分深入參與的【元素因子分離化計劃】,因為涉及過去的非法人體實驗,如今已成為被軍方抹消的黑曆史。


    其次是在這起事件中被逮捕的古鐸曼,卻在軍方設施內部離奇地遭到滅口,最後是貝利克懷疑古鐸曼背後有合作者存在,因此委托維劄斯特進行調查。對於大多數時間都在外界活動的蕾蒂等人來說,他們大概根本沒有機會聽說這些消息吧。


    「結果查了老半天,最後還是一無所獲啊?維劄斯特老爹也真是人老不中用了呢。」


    雖然蕾蒂開玩笑地這麽說,但是她的表情卻仿佛有些懷念。


    「剛好相反。即使是諜報工作和調查活動的專家,也找不到幕後黑手的任何蛛絲馬跡。」


    亞爾斯立刻為維劄斯特辯護,擅自讓他欠下了自己一個人情。不過嚴格說起來,亞爾斯其實是在償還人情才對。


    「我記得幕後黑手的名字應該叫做『伊諾貝』。」


    「所以說,那個『雪男』就是伊諾貝囉?」


    「或許呢。他看起來也知道所謂的《費格爾四書》,應該就是他沒錯了。」


    《費格爾四書》被譽為世上最珍貴的奇書,同時也被某些人視為預言書。盡管有些隊員甚至連這本書的存在都不知曉,但是亞爾斯並未對此特別多做說明。


    「那麽,【庫拉瑪】有沒有可能在這件事情裏摻一腳?」


    事實上,貝利克也在懷疑【庫拉瑪】這個魔法犯罪者集團是幕後黑手。盡管沒有確切的證據,可是和【庫拉瑪】有著相當孽緣的亞爾斯,同樣認為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因為即使世界如此廣大,那種程度的高手絕不可能是什麽無名之輩。再加上最近一年,【庫拉瑪】的行動明顯變得活躍起來,作為犯罪組織的威名開始流傳於各國之間。


    在上次的【叛逆的禁忌之子/迪米?艾茲魯】的一戰中,蕾蒂也和亞爾斯一起遇上了伊莉依絲和哈讚。雖然雙方隻進行了遠距離交戰,但是蕾蒂應該已經親身體會了【庫拉瑪】幹部的實力。因此她會做出這樣的推論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嗯。這種可能性非常高。」


    「目的是?」


    立刻出聲催促著答案的人,是躺在簡易床鋪上的穆傑路。因為他的頭無法自由轉動,所以隻能透過聲音發問。畢竟是讓自己身負重傷的對手,他肯定非常想知道那名男子的身分吧。


    「不曉得呢。那家夥似乎說了什麽『目的已經達成了』。」


    男子不僅能夠自由操縱如此廣大地區的降雪,而且還散發出完全讓人捉摸不透的詭異氣息。讓露姬負傷、使蕾蒂精疲力盡,且毫不留情地向穆傑路痛下殺手,那名男子無疑是極度危險的存在。因此亞爾斯也當機立斷,當場了結那名男子。


    「無論如何,死人是不會說話的。這件事就先到此為止吧。」說到這裏,亞爾斯暫時結束了這個話題。


    「剩下的就是貝利克的工作了。假如那個『雪男』真的是【庫拉瑪】的成員,能夠殺了那家夥也算好事。隻要可以削減【庫拉瑪】的戰力,我們哪一天需要和他們交手的時候也會輕鬆許多。」


    雖然亞爾斯開玩笑地這麽說,但是隻要前些日子襲擊學院──正確來說是襲擊亞爾斯──的伊莉依絲還是【庫拉瑪】的幹部,就隻有自己有能力對付他們。


    不過,亞爾斯本人並不希望和那名嬌小的不速之客再次交手,而且他內心隱約有種預感,覺得伊莉依絲不會再以敵對的形式出現在自己麵前。


    (說到底,和擁有那種魔眼的家夥捉對廝殺,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啊。)


    尤其是【席納姆之獨眼】被譽為掌管一切生命的魔眼。亞爾斯已經深切體會到其中的含義。


    ……伊莉依絲不會死亡。同時也無法死亡。


    因此亞爾斯不希望與她再次交手。


    但是,其他隊員看起來還無法接受。他們似乎仍試圖理清心中亂成一團的思緒。


    隻有蕾蒂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亞爾斯。蕾蒂的眼神宛如孩童般天真無邪,她用那雙不可思議的眼睛盯著亞爾斯瞧,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麽。


    「……!?」


    沿著蕾蒂意味深長的視線望過去,亞爾斯這才赫然發現一件事實。雖然蕾蒂乍看之下盯著亞爾斯,但是她真正在注視的對象其實是露姬。盡管亞爾斯並不知道是話中哪個地方引起了蕾蒂懷疑,不過他非常清楚,一旦蕾蒂深究,自己馬上就會露出狐狸尾巴。


    是的,亞爾斯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沒向蕾蒂和露姬坦白。


    「阿爾小弟,你還有事情瞞著沒說吧?」


    果不其然,隻見蕾蒂向前踏出一步,整張臉湊到亞爾斯的麵前打量起他。兩張臉孔的距離隻在咫尺之間,嘴唇或鼻尖隨時都有可能碰在一起。


    「沒這回事!我沒有隱瞞的意思。」


    「嗯~真的嗎?」


    雖然亞爾斯很想主張無罪推定原則,但是他無法逃離蕾蒂的眼睛。


    事實上,亞爾斯的做法並沒有什麽錯,他隻是刻意略過了沒有根據的推測,隻交代明確的事實和客觀的狀況而已。可是蕾蒂故弄玄虛的說話方式,已經讓露姬露出明顯的動搖神情。亞爾斯有事情瞞著沒說──露姬似乎非常在意蕾蒂的這番指控,整個人的舉止變得有些奇怪。


    蕾蒂機靈地察覺到了亞爾斯的劣勢,於是更進一步地把身子探上前。她的表情仿佛在說:「如果是我這個外人也就算了,但是隱瞞搭檔可是要不得的行為喲。」


    從結果上來說,蕾蒂等於是拿露姬的信任綁架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亞爾斯也隻能舉白旗投降,並且不得不佩服蕾蒂的嗅覺敏銳。


    「我知道了啦……我有點在意的,是那家夥使用的冰刀。」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魔法呢。那個招式很麻煩吧?不是直接用手,而是特地透過魔力操作冰刀。不過這也是因為他的手臂被你砍下來的關係吧?」


    盡管那個招式確實有一定的用處,但是其實是種事倍功半的魔法。不僅要循序漸進地改寫座標,同時還需要有機器演算級別的情報處理能力,才有辦法使冰刀做出高速移動。


    「的確是呐。就隻是說起來有些稀奇的魔法而已。這些話你們聽過就忘了吧。」


    在造型方麵,也隻是流麗的線條很引人注目而已,並沒有什麽特別值得留意的地方。隻是露姬突然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沒錯,露姬大概也察覺到了。那名男子製造出來的冰刀,和某人的魔法非常相似的事實。


    「無論如何……」


    就在亞爾斯打算總結的時候,蕾蒂陡然伸手製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行了行了,大致上我都明白了,總之就是沒有問題吧!那麽,再來就交給我吧。」


    蕾蒂很有其風格地隨便下了個結


    論之後,倏地轉過身去,重新麵對其他隊員。


    然後,她猛然吸了口氣。


    「好啦!我們來慶祝成功收複巴納利斯吧!」


    隻見蕾蒂高舉拳頭,以有些悠然的語氣如此高聲喊道,簡直就像少年才會做出的舉動。


    全體隊員一時之間都愣在原地,隔了一拍之後,所有人都麵麵相覷。


    緊接著,忘乎所以的勝利歡呼,瞬間響徹了整座據點。有人互相擁抱,有人互相拍肩,即使是躺在床上的傷者,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有人奮力地舉起粗壯的手臂,聲嘶力竭地高聲咆哮;也有人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歡欣雀躍地上竄下跳。


    方才的陰鬱氣氛頓時一掃而空,空氣中彌漫著熱鬧歡騰的氣息。


    盡管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亞爾斯和露姬都隱約明白了一件事情。


    這正是蕾蒂一手打造出來的部隊風格。


    不管他們在任務中經曆了多深的苦難和悲痛……一旦來到應該歡慶的時刻,便會暫時忘記哀傷,全心沉浸在片刻的情緒高峰之中,盡情享受完成任務的成就感和幸存的喜悅。


    全體隊員從身體深處發出的歡呼呐喊,甚至直接吹跑了亞爾斯這些無謂的思緒。


    成功收複巴納利斯,對於人類和亞魯法具有什麽樣的重大意義,已經不是眾人此刻關心的事情。他們隻是在為自己達成的非凡壯舉感動不已。


    不過,盡管亞爾斯苦笑地看著這一幕,可是他並沒有沉醉在狂喜的氣氛之中。


    此刻在亞爾斯的心頭湧起了一個疑問。


    乍看之下,那名『雪男』似乎是和魔物攜手合作,但是實際上會不會根本不是這樣?既然有【噬腦魔】以暗係統魔法操縱同伴的先例存在……那名男子會不會其實也是魔物的「支配者」?在亞爾斯的印象裏,對方確實有提到「古鐸曼的研究成果」之類的話。


    附帶一提,古鐸曼的那些研究資料,已經在維劄斯特的指示之下全數銷毀。


    可是,如果那名男子就是古鐸曼的後援金主的話,他手上握有部分的研究成果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當然,那不是光暗二極係統的元素魔法相關研究。


    而是將人類轉化為魔物……那項可怕研究的具體成果。


    突然間,幾幅畫麵浮現在亞爾斯的腦海之中:【榭姆雅薩】『出現在翅膀上的眼睛』,以及從穆傑路和沙吉庫的報告裏聽取到的『人發』和『拚接的人皮』。要說這是捕食行為所導致的進化結果,未免也保留太多人類部位的原始特征了。說到底,魔物把人類的皮膚披在自己身上,本身就是極度異常的行為。也就是說,該不會……


    接著沒過多久,露易絲帶著若無其事的表情,從據點深處端來了一個用粗糙木板製成的托盤。


    托盤上麵疊放著許多像烈酒杯的小杯子。這些杯子大概也是手工製作,雖然大小形狀參差不齊,但是表麵有經過仔細的打磨處理。


    隻見露易絲拿起其中一個杯子,從同樣放在托盤上的瓶子裏倒出透明的液體,將那個杯子斟滿。


    「蕾蒂大人,我把東西拿過來了。」


    「辛苦你了。還有,也謝謝你幫大家治療。大家都過來拿一杯吧。」


    蕾蒂露齒一笑地向露易絲送上慰勞的話語,接著像是要重振精神似地高聲喊道。


    然後她立刻轉頭向亞爾斯和露姬補充一句:


    「小朋友就抱歉啦,你們隻能用清水將就一下。」


    麵對亞爾斯朝自己看來的愕然眼神,蕾蒂完全不當回事地說道:


    「就算你露出一副望眼欲穿的表情也沒有用喲。這裏麵裝著的可是烈酒啊。」


    聽蕾蒂這麽一說,亞爾斯也想起來了,在先遣隊運送過來的那些貨物裏,確實有類似酒瓶的容器。


    就在這個時候,穆傑路像是要辯解似地,帶著苦笑補充說明:


    「亞爾斯大人,我們並不是成天都在飲酒作樂。真要說的話,這算是這種時候的慣例活動吧。」


    穆傑路的眼神相當平和,卻透著一股孤寂的味道。


    這麽說起來,明明剛才場麵還一片喧囂嘈雜,此刻的幹杯活動卻帶有一種儀式般的肅穆氛圍。


    換句話說,穆傑路所說的「這種時候」並不是為了慶祝完成重大的任務,而是為了哀悼那些陣亡的戰友。在亞爾斯的理解中,這顯然就是所謂的「送終酒」。


    亞爾斯也拿到了一個杯子,杯裏盛著可以一口喝幹的清水。不過他能夠感覺得到,在這小小的一口裏,其實包含著無盡的意義。


    露姬也在床上坐起身來,用雙手捧著小杯子。


    確認所有人都拿到杯子之後,蕾蒂倏地舉起手中的杯子。雖然杯中的酒水順勢溢了出來,但是個性豪爽的她根本不當回事。配合著蕾蒂的舉杯動作,全體隊員都舉起了自己的杯子。亞爾斯和露姬也模仿眾人,小心翼翼地舉杯。


    「好啦,我們已經幫你們擦好屁股囉。我不曉得你們那邊是天國還是地獄,不過你們可沒有休息的工夫。隻要我們還在外界出生入死,你們就有義務見證我們的英姿。這就是你們擅自展開永久休假的懲罰。」


    伴隨著仿佛欣羨死者似的說話方式,蕾蒂的表情甚至給人天真開朗的感覺。


    蕾蒂這段致詞果然很有她的作風,完全不是徒具形式的場麵話。


    接著,蕾蒂仰起腦袋露出白皙的喉嚨,將杯中的酒水喝了下去。「呼哇~!」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之後,她像是在回味喉頭的火辣感似地大叫一聲。


    那似乎是濃度相當高的烈酒。


    從任務中幸存下來的其他隊員,也跟著蕾蒂舉杯共飲,用烈酒滋潤喉嚨。有人和蕾蒂一樣露出像在忍受什麽的表情;有人在品酒之後忍不住吐了吐舌頭;也有人將一口喝幹的杯子倒轉過來,明顯一副還沒喝夠的樣子。沙吉庫強忍著嗆人的酒勁,忍不住深深地蹙起眉頭;穆傑路應該也喝下了烈酒,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儼然有種酒國英雄的感覺。


    而亞爾斯雖然同樣喝幹了杯中的液體,但是正如預期的那樣,裏麵就隻是普通清水而已,他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想。就在他心想露姬大概也會是類似反應的時候……


    「……!!」


    在杯中液體入喉的那一瞬間,露姬的臉蛋一下子變得火紅滾燙,接著兩眼也逐漸發直。亞爾斯立刻瞪視似地回頭看向蕾蒂。


    就在這時,露易絲突然「哎呀」了一聲,帶著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傷腦筋表情看了過來。


    「小露姬不小心喝到酒了呢。不過這裏是外界,算是擁有治外法權的地方,因此也沒有觸犯法律的問題喲……話說回來,小露姬的酒量可真弱呢。」


    「哈……不,就這麽一杯小酒,根本算不了什麽……沒事的!我完全遊刃有餘。不然我現在就在這裏用魔物的屍骸堆起一座小山吧!」


    露姬非但沒有說話變得口齒不清,反而連態度都變得莫名強硬,甚至連自己身上有傷的事情似乎都忘記了。


    「亞爾斯大人~您未免有點太、不關注我了!您如果不仔細、看著我拚命、努力的模樣……就算是我、也會覺得、很受傷的!」


    露姬的這段話說得斷斷續續,不時夾雜著像是打嗝似的短暫停頓,明顯已經喪失了理性的控製。


    「原來小露姬是喝了酒會變得傻乎乎的類型啊,阿爾小弟。幸好她不是醉了就脫衣服或發酒瘋呢~」


    「別說得好像事不關己一樣好不好?這下該怎麽辦才好啊?」


    隻見蕾蒂一臉唯恐天下不亂的開心模樣。


    「順便向你透露一下~我是喝醉之後會變得愛撒嬌的類型喔!」


    亞爾斯完全不理會蕾蒂的調笑,默不作聲地把想要依偎到自己身上的她推到一旁。


    說到底,隻要看到穆傑路和沙吉庫的苦瓜臉,馬上就能明白蕾蒂喝醉的時候,絕對不是什麽「愛撒嬌的類型」。


    「好啦~我要出發了~就讓我們、來開一場、屍體派對吧!」


    露姬從床上站起身來,眼看就要順勢縱身一躍。亞爾斯及時摟住露姬的腹部,在空中攔截了她的行動,但是她馬上像小孩子一樣開始大吵大鬧。


    「喂!快想點辦法啊!」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沒辦法啊。你說是吧?露易絲。」


    就在兩人拌嘴的期間,露姬俐落地從亞爾斯的懷裏鑽了出來,發動【身體強製強化】移動短短兩公尺的距離。盡管已經酩酊大醉,她的身法依舊無懈可擊。


    不過真正令人吃驚的,還是她居然能在這種狀態下正常操作魔力和構築魔法。


    看著露姬轉過頭來的得意表情,亞爾斯不由自主地按住了額頭。隻是露姬如果再這樣胡鬧下去,很有可能在無人得以阻止的情況下,獨自一人踏入魔物猖獗的據點外麵。


    其他隊員忙不迭地阻擋起通道。


    就在下一個瞬間,隻見露姬臉上突然浮現奇妙的微笑……隨即大口吐出一口鮮血。


    「啊啊啊啊!!傷口裂開了啦!!」


    露易絲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她的手裏已經拿著作為嗅鹽之用的藥草,可是一切為時已晚。


    「我明明千叮萬囑叫她好好靜養了。」露易絲看見眼前的慘狀,不禁垂頭喪氣地說道。


    不過她身為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實在沒有資格說這種話就是了。


    露易絲連忙把露姬扛到肩上,再次帶著她前往治療室。


    在旁邊看戲的蕾蒂爆笑不已,但是亞爾斯完全沒有想笑的心情。


    不過,這場風波也有一些意外的收獲,像是露姬平常不會展現的另一麵,以及她不經意說出的真心話;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以後絕對不能讓她有機會沾到半滴酒。


    亞爾斯突然覺得倦意一口氣湧了上來,於是他直接躺倒在床鋪上。說是這麽說,這裏當然沒有床墊這種東西存在,直接躺在硬床上的結果,大概隻會讓人腰酸背痛。


    半晌過後,蕾蒂也停下了大笑,像是休息片刻似地吐了口長氣。一股濃烈的酒精氣味頓時掠過亞爾斯的鼻子。


    魔法師是不斷奔走於各個戰場之間的存在,因此在這條永無止盡的漫漫長路上,不時也會有片刻的休息時光,讓人得以悠閑地消磨時間。


    即使是在外界洞穴內的簡陋據點,也能夠迎來這種放鬆的時間,說起來實在是很不可思議。


    每當亞爾斯和旁人一起度過在外界的日子之時,伴隨著被喚醒的遙遠記憶,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自己是不是曾經也有機會創造一段充實美好的回憶?


    「像這樣的時光……其實意外地很不錯喲。」


    蕾蒂適時地開口說道,簡直像是看穿了亞爾斯的心思一樣。亞爾斯沒有轉過頭去,逕自在硬邦邦的床鋪上輕輕閉上眼睛。正因為兩人都是無雙魔法師,所以很能夠理解對方的想法吧。特別是蕾蒂和亞爾斯有著長年的交情。這種若即若離的關係……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孽緣」。


    (真的累了啊。)


    亞爾斯刻意不回應蕾蒂的聲音,一邊想著這些事情,一邊讓意識漂浮於自己內在的汪洋之中。不一會兒工夫,濃重的睡意便湧了上來。


    巴納利斯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寧靜。在這種泡入溫水般的舒適睡意之中,亞爾斯緩緩地讓自己的意識沉了下去。


    ◇ ◇ ◇


    作為一塊曆史悠久的土地,巴納利斯曾經是一座要塞都市。


    如今討伐盤踞於此的高等級別魔物之後,這一帶的地圖也必須跟著重新繪製。並不是說魔物的勢力分布出現了變動,而是局部的地形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維劄斯特或貝利克要是得知這件事情,肯定會頭痛不已地抱起腦袋吧。


    尤其是亞爾斯和蕾蒂合力討伐【榭姆雅薩】的戰場遺跡,看來大概會有半世紀都處於草木不生的狀態。


    不僅地表被燒成了一片焦土,還被鑿出了一個深及岩盤的巨大坑洞。


    滿目瘡痍的斑駁地麵,如實地訴說這場戰鬥有多麽激烈。若是想要重新整頓這片土地,肯定需要動員大量的人力資源吧。


    不過,反正這種工作也不會落到自己頭上,因此亞爾斯並沒有特別在意這件事情。


    戰鬥結束之後,巴納利斯轉眼間就恢複了以前的氣候。


    畢竟這裏本來就是溫暖地帶,隨著異常降雪消退,巴納利斯的原始景色很快就顯露在地表之上。空氣變得清新澄澈,先前刺痛喉嚨的強烈寒氣已經消失無蹤。


    今日任務已經全部結束,巴納利斯的天空一樣晴空萬裏。這片萬裏無雲的自然美景,讓所有隊員都深深地陶醉其中。


    雖然是以後的事情,但是動植物早晚會重新回到這片土地上,讓這裏再次恢複為一片綠意盎然的世界吧。


    而經曆先前的戰鬥之後,魔物的蹤跡也跟著大幅減少。


    這其實並不是什麽稀奇的現象。當支配大陸或區域的最高級別魔物遭到討伐的時候,其他魔物往往會自動四散奔逃。若是有別的支配者級魔物登場自然另當別論,不過在新的『老大』現身之前,魔物的增加速度會急遽下降,掃蕩起來也變得容易許多。


    畢竟巴納利斯好不容易才平靜了下來,可能的話,眾人都希望這個新的魔物之王不要馬上冒出來。


    「我果然還是希望小露姬加入我們的部隊呢。」


    作為任務的最終階段,一行人正在巡視周遭地區,確認是否還有殘存的高等級別魔物。蕾蒂就在這時,突然喃喃地如此說道。


    雖然露姬的傷勢尚未完全痊愈,但是如果隻是負責探查工作並沒有問題。露易絲嚴格交代絕對不許讓露姬參加戰鬥,所以蕾蒂就隻有讓她負責探查周圍動靜,露姬本人也默不作聲地專心於這件工作上。


    「不,就憑我這點程度,隻會給大家添麻煩而已。」


    露姬斬釘截鐵地如此回答,語氣中透著一股疏遠和固執的味道。正在深切反省上次酒後失態的她,對於整件事情感到羞恥不已,因此才會變成這般陰陽怪氣的模樣。老實說,她甚至恨不得直接抹除一切的相關記憶。


    「哎,先前那次確實很不得了呢。你還當場吐了一大口血呢。」


    「……!!那、那都是酒精作祟的緣故!?」


    盡管表麵上裝沒事,可是露姬的直接反應完全是不打自招,證明她心裏其實非常在意這件事情。


    露姬連忙轉頭看向亞爾斯,臉上的急迫表情仿佛在主張:「一切都是酒精作祟!絕對不是我的過錯!請您一定要相信我!」


    然而,在看到亞爾斯那張沉默撲克臉的瞬間──


    「對不起!我真的給您添麻煩了!」露姬老實地承認自己的過錯,以接近九十度鞠躬的方式表達歉意。


    「哎,反正大家都很開心,也沒什麽不好啦。」


    「蕾、蕾蒂大人!」


    蕾蒂不理會麵紅耳赤的露姬,逕自回想著當時的場景咯咯壞笑起來,看起來打從心底感到開心。


    滿臉無言的亞爾斯,像是要打斷這場鬧劇似地開口說道:


    「玩笑話就到此為止。這一帶基本上沒什麽問題了吧?不好意思,我和露姬要先回去了。」


    其他隊員也紛紛通過共振器進行回報,表示自己負責的區域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並三三兩兩地陸續回到蕾蒂身邊集合。接下來大概就是進入掃蕩餘孽的階段,不過這種清理蝦兵蟹將的作業,當然用不著亞爾斯特地出手。


    聽到亞爾斯這麽說,蕾蒂輕笑著回應: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呢。畢竟我們當初就是這麽說好的。」


    「那當然。再繼續拖下去,可是會影響到我的學業呐。」


    「即使是你也拿希絲緹小姐沒轍啊。畢竟那個人真的很可怕呢~」


    「還好啦。那麽,你們就盡量好好表現吧。」


    拋下這句話之後,亞爾斯便催促著露姬一同轉身離去。兩人已經事先在據點收拾好行李了。


    就在這時,蕾蒂突然從背後叫住了往回走的亞爾斯。


    「啊……在你離開之前,我想從你口中聽到上次那件事情的答案。」


    雖然蕾蒂的語氣沒有什麽改變,但是聲音聽起來有些生硬,視線也不由自主地轉向一旁。簡直像等待告白回複的青春期少女,散發出一股純真無邪的氣息。


    周圍澄澈通透的空氣,更加突顯出這種細膩的旖旎氛圍。


    現場隻有亞爾斯知道蕾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沒有特地向一臉困惑的露姬說明,而是迅速地看了一眼蕾蒂的方向。


    但是,亞爾斯並沒有停下腳步。


    要說他沒有時間靜下來思考,那肯定是騙人的。


    因此亞爾斯的反應,代表他認為這個問題根本沒有思考的必要。


    就算自己反複不斷地在心中自問自答,也不可能得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當蕾蒂向自己提出加入部隊的邀約時,亞爾斯確實有種仿佛得到救贖的感覺。


    亞爾斯總是獨自在外界執行任務。隻要他能發揮出預期中的戰力,軍方高層對他的行動也不會多加幹


    涉,甚至可說根本不關心他的死活。而他自己也以同樣的態度麵對別人。


    正是因為厭倦了這樣的世界和生存方式,亞爾斯才會提出退役申請。


    可是,對身為無雙魔法師的亞爾斯來說,牆內的生活完全是個格格不入的世界。事實上,他有好幾次都深深地體認到,自己終究隻有在外界才能找到容身之處。


    因此,或許自己一直在等待也說不定。


    等待『某人』有一天像這樣向自己伸出手來。


    蕾蒂似乎把亞爾斯的沉默理解為猶豫,於是揚起形狀姣好的唇角露出微笑說道:


    「如果有一個地方能夠讓你和其他人一起闖蕩外界,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嗎?我們隊上的家夥可不會隨隨便便就死掉喲。啊,如果阿爾小弟加入的話,這支部隊的隊長就會變成你呢。不過這也沒什麽不好吧。」


    隻聽蕾蒂以若無其事的語氣說出如此重大的事情,但是不知何時聚集過來的其他隊員,並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的神色。甚至還一齊抬起臉來,仿佛在說他們已經做好了迎接新隊長的準備。


    有人微笑不語地抱著粗壯的手臂看好戲;有人一邊摩挲下巴,一邊興味盎然地看著這一幕;也有人遠遠站在外圍,僅有視線投向這裏。隻是他們每個人都保持著沉默,靜靜地關注蕾蒂和亞爾斯的對話。


    在場的每個隊員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管哪個人都有著身經百戰的臉孔,散發出頂天立地的氣勢。


    「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喲。如果你隻能夠在外界生活的話,那就在外界找到自己的容身之處就行了。這裏就是『那樣的地方』喲。因為啊……你已經是這個『大家庭』的一份子了。」


    伴隨著爽朗的笑容,蕾蒂緩緩伸出纖柔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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