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天氣開始轉涼,進入月中,天氣巨變,長達半個月的時間裏驟雨連綿,讓整個通靈學院上空彌漫起一股寒冷的水汽,一種寒徹肌骨的冰冷感宛如無法甩掉的幽靈一般,貼附到通靈學院的每一個人身上。


    “又是這種天氣!”


    披著黑色雨披的陳大膽坐在學院後山的墓碑上,不滿地握拳道。


    從天而降的冰冷雨水恍若未聞,依舊狠狠地撞向墓碑群下那片潮濕得長出暗綠色苔蘚的土地,像是要將那些在墓碑下沉睡的腐朽屍體喚醒一般,在這樣的鬼天氣裏,哪怕是有一兩具埋藏在土灰中屍首覺得在泥水裏憋得慌,露出他們灰白的長滿暗斑的手骨也情有可原吧。


    墓碑群,通靈學院後山的標誌性建築。


    數以百計爬滿綠苔的古舊墓碑麵朝東北天際間那一輪模糊在雨霧中的蒼白圓月,靜立在一棵說不出年代的樹皮漆黑的大榕樹跟前,有種森然可怖的意境。再加上時不時從後山山林中傳出的烏鴉怪叫,吱嘎吱嘎的聲音混著撲棱棱的怪聲,帶著滲人的味道,能讓人感覺到一陣陣的頭皮發麻。


    “死鬼婆,又把我派到後山來守夜,真是不幸……”


    陳大膽抖抖身上的黑色雨披,整個臉掩蓋在雨披的陰影中,朝著東北方那株鬼影婆娑的大榕樹下走去,“像這種沒事懲罰別人的女人,真恨不得把她先奸後殺再奸再殺……”


    陳大膽所提到的鬼婆,並不是一個年邁衰朽的老婆婆,相反,鬼婆還很年輕,至少在外表上來看,很年輕。身為通靈學院通靈師的她皮膚極白,白得看不到一點血色,又整日陰森森地耷拉著額前的流海兒,給人一種鬼氣森森的感覺,也就這個緣故,被學院裏的人稱呼為鬼婆。


    在鬱憤的罵聲中,陳大膽不自覺地聯想了一下鬼婆的模樣,不知為何感覺到背脊一陣發涼,連忙呃的一聲戛然而止,“唔,若我真遇到這種鬼氣森森的女人,還真是鼓不起勇氣來……”


    “怪不得鬼婆是個老處女呢!”


    陳大膽覺得不過癮,又腹誹一句,才坐在大榕樹下的樹洞裏,樹洞裏有個冰涼的石墩,坐久了會讓屁股涼颼颼的,這就是為何他剛才會淋著雨坐在長滿青苔的墓碑上。


    他甚至有種感覺,哪怕是被雨水淋得水濕的墓碑,也比他屁股下麵的石墩溫和一點。


    想起要在漫長的午夜中蹲守在這片罕有人跡的墓碑群中,他連忙縮縮身子,想要趁著太陽沒有落幕時稍稍打個盹瞌睡一會,卻不想褲兜裏的手機鈴聲響起,上麵顯示得是藍天錘三個字。


    “唔,是藍天錘……”陳大膽當然認識這位跟他住在同一個地方的死胖子,他接通電話,問道:“喂,死胖子,你有什麽事嘛?”


    藍天錘喜感的聲音隔著話筒都能傳得很遠,“我拷,陳大膽你可真大膽!你叫誰死胖子呢?我雖然胖,卻還活著!你稱呼我為死胖子是不對滴!嘿嘿,你現在在後山的感覺如何,需不需要我帶個烤手的火爐去支援你一下?”


    “支援,用雞腿支援嗎?”陳大膽坐在樹洞裏瑟瑟發抖,一聽就知道藍天錘這個死胖子在暖和的火爐前烤手,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很衝,“你特麽不會是在搞事吧?”


    “搞事,這倒沒有。”藍天錘砸吧了一下嘴,像是在看一眼他正在進行的事業一般,“我和李丁在請筆仙呢,這不正想著要你也來攙和一下。喏,就在剛剛,我和李丁問筆仙,李丁的內褲是什麽顏色,筆仙就回答了一句話,他沒穿內褲。再比如我剛才問了一句,我藍天錘什麽時候能夠成為一名真正的通靈師,結果筆仙回答了一句,我這輩子都沒戲了!嘿嘿嘿,你看這次請的筆仙好玩不?”


    “好不容易請到這麽好玩的筆仙,我也想讓你體驗一下,問題我都幫你想好了,正等你來問一問筆仙,下一期的彩票號碼是什麽;又或者問一問筆仙,你什麽時候能變得大膽一點……”


    “聽我嘴型,哥屋恩~滾!”


    陳大膽一聽藍天錘請筆仙就來氣,這死胖子從來隻會請筆仙卻不送筆仙,弄得他無端受禍。


    他待在通靈學院中有一段時間了,雖然也和藍天錘一樣是個廢柴級別的選手,卻從來沒有告訴過藍天錘,他能夠模模糊糊地看到鬼魂。


    盡管在這個學院中,很少有人能夠直白地用肉眼看到鬼魂,但是他這種與生俱來的天賦卻沒有什麽卵用。


    能夠看到鬼魂又不能與他們溝通,有與沒有又有什麽區別?


    更何況這裏是通靈學院,很多人都會使用手段招來鬼魂,倒是顯得比他厲害多了。


    而陳大膽本人卻由於這種天賦,造成了他性格上的缺陷,他膽小怕鬼,每次看到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猶如一團團濃霧般的鬼魂形體,都會懼怕的不行!


    偏偏藍天錘這個禽獸住在他附近,又非常喜歡召喚鬼魂,什麽筆仙、碟仙、筷仙,他都有著極大的好奇心,在興衝衝地擺放起有模有樣的召喚儀式後,他會向筆仙、碟仙、筷仙們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待興頭消退以後,他就神經大條地大手一甩,將那些擺放在地上的召喚道具推到一邊去,然後像沒事人一般呼呼大睡。


    所以,在很多個晚上,那些被藍天錘遺棄的鬼魂便會在學院中四處遊蕩,有時候會飄蕩到陳大膽的房間裏來,害得能看到它們的陳大膽畏畏縮縮,甚至不得不硬著頭皮將藍天錘請來的鬼魂送回去,有時遇到難纏的鬼魂還要好聲勸說才能將它們送回去,真得是苦不堪言。


    試想一下,睡意朦朧中驀然間看到一團團的團型白霧漂浮在屋中,甚至還有些團型白霧飄蕩在自己頭頂是什麽感覺?


    身為當事人的藍天錘倒是知道陳大膽幫他送走鬼魂,心裏感激嘴上卻從來不說,為嘛,隻有一個原因:他不能暴露出他隻會請不會送的彩筆本質!


    “我說大膽啊……”藍天錘像是得瑟一般,道:“我剛才又問了筆仙一個問題……”


    “滾!”


    陳大膽啪的一聲將電話掛斷。


    隨後將目光放到水汽朦朧的意境幽森墓碑群中,心中期盼著早點這漫長的度過一夜。


    很快,不能再散發出任何熱量的太陽陷入遠山的霧氣中,一輪寒氣逼人的冷月爬上樹梢,氣溫頓時降低了七八度,陳大膽在樹洞裏打著哆嗦,正想著自欺欺人的催眠自己好打個瞌睡,卻聽到墓碑群中想起了一聲啪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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