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不錯,不出去走走,曬曬太陽嗎?”


    拉開窗簾,對麵是廢棄已久的大樓。


    “不了,今天不想出去,我想看完這本書。”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三個多月前,那天晚上,我值班。當大廳裏的鍾敲了十下時,他裹著黑色的毯,像一個幽靈似得飄至我麵前,低聲言語:“我要住院”。他的聲音很輕,猶如隱藏於暗夜中的星辰發出一絲絲微弱的光。他的臉掩於陰影之下。


    “不好意思,這位病人,醫院有規定,沒有醫生的診斷證明,不能讓您住院。”我帶著疲憊而又僵硬的笑容回應著。他默默的轉身,移到櫃台對麵的藍色長椅前,坐下。


    正疑惑著,突然,一串刺耳的電話鈴聲劃破了醫院的寂靜,是顧醫生打來的,他一改往常暴躁的語氣,和氣地對我說:“小李,對不起啊,這麽晚還要麻煩你,我有個病人十點鍾——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我忘了給他開住院證明,麻煩你幫他辦一下住院手續啊,要單人病房,謝謝你了。”


    我心中冷笑一聲,回複:“好的,好的,記得了,記得了,小事而已,顧醫生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接著電話裏傳來了盲音。


    他不知何時又站到了我麵前,我放下電話,正想確認他的身份。


    “我的房間在哪兒?”猶如呻吟一般。


    我愣了愣,隨後指了一個方向,他不再問,直接向住院病房那邊走去了。我連忙拿起櫃台那兒的病房鑰匙,走出櫃台,跟了上去,帶他進入了走廊盡頭的那間單人病房。


    黯淡的燈光下,我看清了他的臉,蒼白卻有著攝人心魂的美。他的視線緩緩的掃視著房間,掠過我:“鑰匙給我,你出去吧。”我尷尬的笑了,低頭把鑰匙塞在他的手裏後,逃似的跑出了那間房。


    他的到來讓這個醫院不再平靜。


    在兩個多月的時間裏,他換了四個護士,而我,是這第五個護士。


    在我照顧他的這一個多月裏,我發現醫院裏很多年輕的小護士會在病房外偷看他,她們還會拜托我拿她們親手做的便當給他吃。他從未問過是誰做的便當,便當都會吃掉,但他從來不吃香菜。我經常會有意無意的在他麵前提起一些小護士,但他並沒有什麽反應。這讓我不禁心中竊喜,暗想也許我是那個特別的人,也許他喜歡的是。。。。。。我。


    “今天是我住院的第三個月的第21天了。”他一邊翻著書一邊低喃著,“明天,我也該出院了。”


    “他要出院了,那我呢,他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我低下頭,耐心的等候著他接下來的話,然而病房裏隻有沙沙的聲音,不知是他在翻書,還是風在搖動樹葉。


    “我喜歡你。”我等不及先開了口。


    “再加兩個字更貼切,的臉,我喜歡你的臉,這才是正解。”淡淡的,沒有任何情緒的一句話,就像是在回複我每天對他的問好,但,卻擊潰了我這些天的夢。


    第二天淩晨四點,天還沒亮,他出院了。我站在醫院的天台上,看著他遠去,他就像一個幽靈似得,披著來時的那條黑色的毯。


    風輕輕的掀起窗簾,飄進房間,潔白的病床上靜靜的躺著一本《奧蘭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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