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阿綱


    手術室內,林醫生沉默地進行著一場毫無必要的手術。


    見慣了生老病死,林醫生仍然替施唯一感到惋惜。五年前,也是他替施景雲取的子彈,當年那一槍將男人的半個肺都打碎了,他本就時日不多,死亡不過是加快了腳步而已。


    護士長歎一口氣,“年紀輕輕就沒了爸爸,那姑娘也是可憐。”


    “病人家屬情緒不穩定,那保鏢說了,咱們給家屬演一場戲就好,讓她接受這個結果。”


    想起方才病人家屬將病人送來醫院時,那可怖的臉色,護士就下意識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醫生沉靜的一雙眼望著施景雲的傷口,手起手落,針線將傷口完美縫合。


    “林醫生,病人已經徹底死絕了,這…這不是做無用功嗎?”護士站在一旁,穿著無菌服,戴著帽子跟口罩,手裏拿著紗布,望著手術床上早已蒼白了臉色的施景雲。她伸手摸了摸施景雲的肌膚,越來越寒冷了。


    急診室內,醫生動作熟練取出施景雲體內的三顆子彈,在給施景雲縫合傷口的時候,男人的體溫越來越涼,令醫生有一種在解剖屍體的錯覺。


    時隔五年,施唯一又一次坐在這家醫院的走廊上,上一次在這裏,她等到的母親已死,父親昏迷不醒的噩耗。這一次,父親又一次進了急診室,而結果,誰也不敢肯定。


    明森私人醫院。


    *


    幽居望著朋友與愛人,努力保持清醒,一整晚都沒有閉眼。


    “我守著,放心,你安心睡。”青年墨色的眸裏,有讓人心安的神色。程清璿一隻手勾著幽居的手指,閉著眼睛睡覺,也不肯鬆開他。


    程清璿眯眼看他,“你呢?”


    幽居看了眼身側睡意惺忪的程清璿,跑去租了張家屬病床上來。他將床挨著始宇的病床打開,將程清璿摁在床上,“小羽,你睡會兒吧,明天還要上班。”


    “要給他做個血常規跟支原體檢查,你們先去收費處繳費。”醫生開了單,幽居這才拿著單子去繳費。抽了血,兩人呆在醫院裏陪著高燒意識昏迷的始宇,都沒了睡意。


    這人是瘋了,也不知道多久沒好好休息過了,今晚淋了這麽大一場雨,不生病才怪。


    程清璿瞄了眼溫度計,心也有些沉。


    “他看起來很疲憊,很長時間沒好好休息過了吧?”醫生將紅外線溫度計從始宇耳朵裏拿出來,一看,臉色也有些沉。“都四十度了。”


    將始宇送到距離最近的中醫院,兩人提心吊膽著,望著病床上的少年,滿眼擔憂。


    *


    程清璿撐著傘跑去打車,幽居彎下腰將渾身濕透的始宇背在後背,快步跑出別墅外。


    “好。”


    “你去打車,我來背他!”


    程清璿跟幽居同時大變臉色。


    “小宇子!”


    卻沒想到,程清璿手指剛推了推始宇肩膀,始宇的身子就順著她用力的方向一偏,跟一隻柔軟的病貓一樣,整個人倒在厚厚的積水裏。


    “小宇子,我們去醫院,你這樣不行!”程清璿推了推始宇的肩膀,隻用了一根手指。


    果然!


    始宇的臉色看著有些紅,天下這麽大雨肯定不是熱的,絕對是病了。幽居也看出始宇的不對勁來,他將手背靠在始宇的額頭,麵色頓時變了。“發高燒了。”


    程清璿擔憂看著始宇,覺得在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


    而年輕時為施唯一灑下的淚,是始宇給未來幸福之路鋪的鑽石。


    男人這一輩子,隻會為一個女人落淚。


    男人的眼淚,像是一把刀插在幽居跟程清璿心尖,令他二人也心酸。很多年以後,幽居遠遠看著在機場裏,身穿軍裝,抱著施唯一跟兒子,眼裏再次閃爍著淚光,卻笑得那麽欣慰滿足的男人,不禁想起多年前青年跪在雨夜裏落下的悔恨淚水,頓時感慨萬千。


    “始宇,起來吧,明天再來吧,說不定唯一已經睡下了。”幽居蹲下想要將始宇拉起來,這一看,才發現始宇竟然在哭。


    程清璿抿著唇,暗想,這真是孽緣啊!


    兩人走過去,也抬頭望向別墅裏麵,施家別墅燈亮著,施唯一不出來,心裏肯定是怨他的。隻是因為今天下午撞見他跟呂子妗接吻這事就怨恨他至此,她若是知道了當年那件事,始宇就是罪魁禍首,施唯一會不會一怒之下真的殺了始宇?


    幽居跟程清璿放心不下始宇,兩人料到他或許回來施家,也打車追了過來,趕到施家的時候,正巧看到始宇一個人跪在漫天雷雨中,他嘴裏反複念叨著恕罪、對不起這些話。


    任他如何喊、如何呼喚,緊閉的施家大門依舊緊閉著,亮著燈的也還亮著,就是沒有人從裏麵出來,沒有人理他。始宇的背脊骨一點點地坍塌,他整個人跪在滂沱雷雨中,眼裏的絕望,看著就讓人難受。


    “你出來看我一眼會死是不是!”


    “你出來啊!你出來,你狠狠的懲罰我好不好?你出來殺了我都行,你別不理我啊!”


    “施唯一!我是始宇,我來想你請罪來了!”


    她到底還是不肯理他麽?


    淚珠子在始宇細長的雙眼裏打轉,他倔強抬頭凝望著二樓始終沒有動靜,卻亮著燈的房間,眼裏的希冀一點點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悔恨與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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