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但他出口的同時就反應過來自己泄露的那一絲急切,這樣的冒失太不謹慎,也太不像他了,畢竟誰能夠保證,這條龍不是站在哥布林那邊的?


    伊登懷揣著惡意去想薇薇安,這些黑龍都清楚,但她卻並未為自己解釋一二。


    龍的稀少,注定了他們對龍的不了解。


    龍的驕傲與自尊不容許被懷疑,而薇薇安的脾性又讓她不屑於和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解釋。


    伊登的心在腐爛,他需要光明。


    商會多年來的迫害不僅磨平了他的脾氣,更是讓他對這個世上的美好失去信心。


    如果他是個死靈法師,薇薇安或許會為他的經曆拍手叫好,傳聞越是絕望,法師所召喚的死靈的力量越是純粹。


    但精靈的力量來源是自然,他們從自然中萃取力量,繁茂的綠意帶給他們力量的同時,更能洗滌他們的心靈,畢竟純善的心靈是與自然溝通的橋梁。


    這也是精靈們大多至情至性的原因。


    而伊登不同。


    不可否認,他曾經是擁有美好的心靈的。


    但商會的這些日子無疑在他蒼白的人生上劃傷了濃重而黑色的一筆,未曾經曆過的苦痛讓他隻覺得這痛苦他是如此難以忍受,他在那樣的無助中等待了那麽久,卻依然沒有等到救贖。


    那時候他常常在對著蒼蔥的樹木祈禱後默默地去想為什麽?


    難道他被精靈族放棄了麽?


    因為救援的毫無訊息,他心底的不安也在一點點擴大。


    光明之所以是光明,正是因為它的純淨無暇。


    可這樣的幹淨,卻也同樣容易被染黑。


    如果本來就是白紙,在上麵染色是多容易的事情?


    在他逐漸產生怨恨的過程中,他就已經失掉了精靈的驕傲和力量。


    但薇薇安並沒有看不起這隻精靈的意思。畢竟,換個人被這樣對待,還不一定能堅持活著到今天。


    伊登能夠等到現在還留著自己的命不肯死掉,一定是因為有什麽信念支撐著他——卻不知道他今天是得知了什麽消息,竟然這麽果斷的選擇了送死——明明為了活著已經忍受了那些非人的待遇,如今卻是一刻都等不了地選擇了自殺?


    黑龍再一次確定,商會中有人在推波助瀾這件事。


    但她對此並不感興趣,畢竟這不是她的目的,而精靈的心思她也能揣測出一二。


    可事實上,這件事本身就不是精靈族的錯。


    他們並不是不願意救人,畢竟像精靈族這樣孕育子嗣都得依靠母樹和生命泉水的種族,每一個族人都是重要的存在。


    隻是那段時間,他們根本沒有能力和精力離開他們的部落——精靈丟了他們雖然悲痛,但以後還會有新生兒從生命泉水重新孕育,可如果精靈母樹枯萎了,那精靈族的傳承,就真的要斷絕了。


    是的,就在那段時間,母樹出了事故。


    薇薇安心知肚明這是什麽原因,事實上,那段時間她會出現在精靈族,也和這件事脫不開關係。


    因為這件事的起因,正是黑龍的滅族事件。


    風龍水龍控製人間的風調雨順,銀龍可穿梭時間與空間,他們的巢穴往往建造在空間風暴的正中央,而白龍被稱為世界的起源,它們隻存在於傳說之中,還不曾被人見過,但無論是哪一座神殿,法典中都清清楚楚地寫到,白龍是光明女神的摯友,代替女神執掌光明的力量。


    它們是所有龍中,唯一被人類敬仰著的存在。


    而與之相對的,傳言黑龍掌管厄運,他們飛過的地方,總會落在災難。


    也因此,在所有的傳說與典籍之中,黑龍都是作為反派出現,就連屠龍故事中被費裏亞特斬於刀下的那隻惡龍,也是一隻形容恐怖身形巨大的黑龍。


    可事實上,厄運這樣玄妙的存在,又哪裏是黑龍能夠把握住的?


    與其說他們能夠掌管,倒不如說他們天生能夠規避。


    能力高到一種程度的時候,總會對一些東西有玄妙的感應。


    那些即將爆發災難的地方,黑龍的離去也是對其他人的一種警告。如果不想在天災**麵前喪命,那就跟隨黑龍一起離開。


    但隻擅長以惡意揣測他人的人類怎麽可能get到黑龍的這點善良?


    於是這點多此一舉,帶來了黑龍一族的壞名聲。


    黑龍被滅族,這不是起因,卻是最重要的借口。


    當萬龍枯骨築成龍墓,哀傷怨恨與絕望中將誕生最深沉的詛咒。


    人世間的心靈腐爛,亡靈法師的覺醒,還有精靈母樹的無端枯萎等等等等,這些事都發生在【黑月的劫難】過後。


    隻是雖然起因是黑龍,但薇薇安為了解決母樹的危機也是花費了好大一番心力。好在精靈心靈剔透,並未為此埋怨薇薇安,反倒是與最後一隻黑龍成為了朋友。


    但這些真相,少女並不會和伊登解釋。


    他的心濁了,所以她現在說什麽她都很難聽進去。


    思及此,薇薇安撫摸了一下他的長發。


    她的手指冰涼,是龍低於常人的體溫。他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哆嗦,卻是忍住了身體逃離的動作,乖巧地待在她的掌下。


    大概商會教會他最重要的一樣東西,就是識時務了。


    她凝視著他的眸子,“我想去精靈族,我需要一個向導。”


    脫離泥淖的機會擺在麵前的時候,他下意識地選擇了追問,是因為他想要逃離那個地方的心願太迫切,可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他卻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如果眼前的黑龍真的和商會沒什麽關係,那麽,一個能夠混進瑟蘭提爾最大的商會的偽裝者,怎麽可能會混不進精靈族?


    所以她讓他當向導,肯定是別有用意。


    而他雖然怨恨精靈族當年的不聞不問,但也隱隱能猜到族中大抵是出了大事,否則那樣重視族人的精靈族不會在他失蹤後音訊全無,而且,讓他把摸不清底細的危險分子帶回族裏……


    雖然他很想報複精靈族,但是若是真的毀了精靈族,第一個不忍心的,肯定是他自己——誰讓精靈對母樹還有生命泉水的珍重是天生的呢?


    畢竟這是他們生命與力量的來源。


    “你想去精靈族幹什麽?”伊登咬了咬牙,跟著問道,“我已經很久沒回過精靈族了,大概連回去的路都想不起來了。而且如果你有過了解,肯定知道精靈族外有特設的迷陣,每幾年就會換一次,而你如果看過我的資料就應該清楚,我這些年都被關在商會的地牢裏,迷陣的路必然已經不是我所熟知的那個了。”


    “所以你是想說,”黑龍歪了歪腦袋,尖利的龍爪從她修長的指尖劃出,她的手不覆蓋上龍鱗的時候會顯得極其蒼白病弱,可一旦龍爪成型,陰影籠罩下她修長的利爪配上她那張側臉又會顯得陰森可怖。


    唬人真真是極好用的。


    “你是想說,你對我來說已經沒什麽用了,我可以直接殺了你,好圓了你送死的心願?”


    薇薇安吃吃的笑了一聲,黑龍的傳聞在任何種族都是厄運的象征,即便是極少數的不帶偏見,也很難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帶上高高的好感度。


    因為他們扮演反派的時候,實在是太招人恨了。


    “我……”


    聽到這樣的話,伊登頓時被梗住了。


    說他想死吧……好不容易逃離了那個可怖的地方,他其實很想回家看一看,看一看那些幾年未見的曾經的朋友,然後在母樹下虔誠的許個心願,說一聲他回來了,他很想念,也很怨恨族裏對他的不聞不問。那之後他大概就會離開精靈族找個安靜的地方直到老去。


    可若是說不想死……他又是真的不想帶這樣一個危險人物回族。


    看,人呐,總是這樣的貪婪。


    得到了一點過後,便總是妄想更多。


    如果他那時候就死在箱子裏,哪有還有現在扭扭捏捏猶豫的機會?


    “伊登小可愛,我並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薇薇安合上了裝過精靈的箱子,然後一把丟進了空間裏,“不過你也可以放心,我還看不上精靈族那點寶物,龍的典藏可要比你們豐富的多,而且,”她拿出一截精靈母樹的枝葉來,“說起來,我大概算得上是精靈族的朋友吧?”


    得到過祝福的精靈母樹的枝葉,就算是和傳說中的生人肉死白骨的顛陽草的效果相比也不遑多讓。


    而隻有被精靈族承認的朋友,才能夠得到這樣一截枝葉。


    這是證明,更是救命的良藥。


    看到了這截母樹枝葉,伊登顯然放鬆了一些情緒,“那你去精靈族,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薇薇安噙著玩味的笑,“為了生命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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