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定下來了,全家人都在為這事忙活,小鳳仙讓小五子給她看孩子,她領招娣就去了奉天,打算給招娣買一些新鮮衣服,招娣這孩子很會過日子,沒穿過幾回好衣服。


    她們也沒帶二牛去,說是女人逛街男人一定不會喜歡跟著的。


    孩子已經過百歲了,除了餓了,尿了,一般不哭,小五子就在那兒任孩子抓著自己的手指頭,哦哦地逗著孩子。


    二牛的右手能使上些勁兒了,他就有意地找了把槍,把槍卸開,仔細擦了擦再裝上,他在努力地鍛煉自己的右手,讓右手恢複往日的靈敏。


    想到過些天就能把自己心愛的姑娘娶過來,二牛心裏總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老海山在用個掃帚把院子犄角旮旯裏的雪都掃出來堆成一堆,小五子怕他累著想要替他幹,被他攆了回去。老海山也是在鍛煉自己的體力,這傷了一場,很久不幹活了,他明顯感覺到身體素質大不如從前了。


    離這兒不遠有個大水泡子,這時早已上凍,韓老六拿了家夥事自己去砸冰窟窿釣魚去了,看看能不能弄幾條大魚過年吃。


    日子竟難得的安逸了起來,小五子看著懷裏可愛的孩子,心情瞬間好了起來。


    小五子前些天買了一些煤塊,這個地方老百姓有不少都燒煤,因為煤比柴火抗燒,火硬,燒水做飯用的時間更短。


    這時他們把炕燒得很熱,所以屋裏並不冷,小五子把孩子放在炕上的被子裏,給他解開了尿戒子,發現已經濕了,這孩子也不說給個信號,就在那傻樂。


    小五子手忙腳亂地找來了幹爽的尿布正打算給孩子換上,沒想到這小子又尿了,尿水畫過了一條弧線,澆了孩子自己一臉,他還覺得挺好玩,兩條肉乎乎的小腿在亂蹬著,笑得嘎嘎的。


    把小五子弄得顧頭不顧腚的,這通忙活,二牛就在旁邊看熱鬧,也不上來幫忙。


    二牛等小五子忙完,感慨了一句:“兄弟,你比哥強,哥現在要是有個孩子都不知道怎麽伺候,你咋啥都會呢?有時間教教哥。”


    小五子笑著說:“這個不用學,等你有孩子自然就會了,你不用著急,很快就會有的。”


    二牛一想到娶了媳婦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得和招娣分開,心下有些黯然。


    傍黑天時,韓老六回來了,扛著魚回來的,滿是褶子的臉上一臉的得意洋洋。


    他竟釣了一條二十多斤的黑魚棒子,這東西是吃魚的,很凶猛,蒜瓣子肉,很適合片成魚片生著吃。


    於是老家夥樂嗬嗬地收拾魚,並把魚剁成一段一段的凍上,先弄兩段,燉一段,另一段用刀片出來生著蘸醬油吃。


    正在大家高高興興地研究怎麽吃魚的時候,一聲汽車的汽笛響,一輛轎車開了過來,小五子認識是白九爺家的車,因為這車原來就是自己開的。


    小五子把大院門打開,這個院門挺大,原來就打算來回走馬車才弄得這麽大的。


    汽車開進院子,金良下來了,打開後門,上麵下來了招娣,小鳳仙,手裏拿著大包小裹,臉上都喜氣洋洋的。


    然後,從副駕駛上,下來一個令小五子很意外的人,隻見白雪戴著貂毛的帽子,身上穿得很厚,把自己裹得像個豆包。下了車就直接向小五子撲過來,小五子差一點被她撲倒。


    “小五子,你有沒有想我?這麽長時間了也不說來看看我。我來看你來了,你高興吧?”


    小五子又有些頭疼了,這幾天剛把家裏的小鳳仙安撫好,這又來了個令他頭大的女人。把小五子弄得手足無措的。


    小五子扶好她,問她:“你怎麽來了?家裏大人讓你來嗎?”


    白雪說:“我跟我爸我媽都打招呼了,他們聽說二牛和招娣姐要成親,特意讓我代表他們來祝賀來了。”


    白雪又轉頭拉住了小鳳仙的手,和她一起拿東西親親熱熱地進屋了,把小五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們倆啥時候這麽好了?


    白雪進屋看見老海山就叫大爺,看見韓老六叫六大爺。


    要說人長得好看就是招人待見,幾乎所有的人都喜歡她,而且白雪的嘴也甜,很會聯係人。


    小五子一個勁地拿眼睛瞪金良,金良明白他啥意思,是埋怨自己不該不打招呼就把白雪帶來。


    金良帥氣地聳聳肩,一副不幹我事的表情。


    金良從車後箱拎出一個麵袋子,小五子一看是白麵,金良說這是白九爺給的,給大家過年包餃子吃的。


    又多了兩口人,不能隻吃魚了,小五子和二牛就去雪堆裏刨出幾塊狼肉鹿肉,用水緩了,弄點木炭,把肉切成片,在鐵簾子上烤著吃,白雪從來沒吃過這種原始的吃法,感覺很新鮮,吃得嘴巴子確黑。


    小鳳仙一邊笑一邊用個手絹給她擦著嘴。


    這兩個女人很奇怪,她們好像私下達成了什麽協議一樣,突然間關係好得出奇。


    老海山說:“小雪少吃點,這東西不好消化,我怕你腸胃受不了。”


    他們這些人都是苦水裏泡大的,腸胃都像狼一樣,能適應各種食物,而白雪跟他們不一樣,那是在蜜罐子裏長大的孩子,身體可能會吃不消。


    白雪很聽話,乖乖地點點頭又去吃韓老六的生魚片去了。


    韓老六說:“這東西你也得少吃,你這大老遠來的,好像兩個大爺不歡迎你似的,這也不讓吃那也不讓吃,這些東西都是不好消化的,是怕你吃多了難受,知道嗎?回去別跟你爹說大爺不給飯吃。”


    大家都會心地笑,白雪也笑著說:“沒事,我沒那麽嬌氣,我也經常吃苞米麵的,我爸就是怕我們養成嬌氣的習慣,會經常給我和我哥吃一些粗糧的。”


    不怪白九爺能當官,這教育孩子的方法都這麽與眾不同。


    吃完飯,老海山把招娣和二牛叫過來,對招娣說:“你倆回煤河口一趟吧,無論你爹對你咋樣,他總是你的親人,這婚姻大事得告訴他一聲,二牛也去吧,多買點禮物,嘴甜點,他要是高興待見你們就拉倒,要是不待見你們,你們就把東西留下轉頭回來,反正咱們禮到了,別人也說不出什麽來。”


    招娣很感動,這個幹爹比親爹強一百倍,這才是當爹的樣子。


    第二天,一幫年輕人上了火車,分別是二牛招娣,小五子和白雪。


    小五子是要順路去煙筒山,給大爺劉小店也弄點年貨,並告訴他們,收藥材的事有著落了。


    白雪說啥要跟著,小鳳仙這回卻出乎意料地沒跟著,反而勸小五子帶上白雪,說是讓白雪替自己照顧小五子。


    小五子不禁有些好笑,這到底是誰照顧誰呀?


    金良則開車回奉天了,他得告訴他大姑和姑父,表妹上哪去了,要不然就得跟著吃瓜落。


    到了煤河口,招娣領他們去了自己在鐵路邊的那個破草棚子的家。


    到地方一看,傻眼了,原來這一片的茅草棚子都沒了,這兒好像是經曆過一場大火,就剩下幾根被燒成了炭的木頭杆子,在歪歪扭扭的支撐著。


    招娣的眼淚唰一下就流了出來,她是心疼那個十多歲的親弟弟,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現在這種情況,連打聽的人都找不著了。


    小五子說:“招娣姐,你爹姓啥?他原來不是鐵路上的工人嗎?要不我去鐵路上打聽打聽?”


    招娣這時已經沒了主意,隻好說:“俺爹姓許,原來是鐵路上溜道的臨時工,四十五歲,個頭不高,很愛喝酒。你幫姐去問問吧?”


    小五子就去了火車站的站長室,找到站長,先是給他一包香煙,然後就給他看了自己的警員證件,向這個新來的站長打聽了一下招娣親爹的事情?


    這個站長挺年輕,也挺好說話,就說:“啊,你說的是臨時溜道的許大頭啊,他死了,他們那一片秋天時候著了一場大火,半夜著的,燒死了不少人,許大頭和他兒子都在家裏沒出來。哎!苦命人呐。小兄弟打聽他幹啥?”


    小五子苦笑說:“那是兄弟的一個遠房親戚,這不挺長時間沒見著了嗎,尋思來看看他,這不,連家都找不著了。”


    小五子謝過站長,回去也沒瞞著招娣,就把事情說了一遍,這種事也沒法瞞,因為大家都已經猜到是這個結局了。


    招娣買了些紙錢就在她家的原址上給她爹娘和弟弟燒了。


    大哭了一場,並告訴他們,自己要嫁人了,嫁這個人是自己找的,很可心,讓他們在地下也能安心。


    大夥都陪著她悲痛了一陣子,然後四個人又上了火車向煙筒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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