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師臥床不起已經第三天了,他不是無兒無女,他有四個子女都在外地,一年都回不來一趟。即便回來了,吃頓飯便匆匆離開了。


    寧遠租住在吳老師家八年,八年之中隻見過他們六回。


    聽說他們明天就回來,寧遠鬆了一口氣。下班,寧遠照例到吳老師臥室,問他晚上吃點什麽。


    “吃不下,吃不下嘍!”


    寧遠從包裏拿出一本食譜:“你看?書店買的,知道您喜歡吃糖醋排骨,我給你做。”


    吳老師叫住寧遠,從枕頭底下拿出一麵青銅鏡:“這事我祖上傳下來的,你跟我這老頭子有緣,我傳給你了。”


    祖上傳下的寶物寧遠哪敢隨意接受,忙推辭:“吳老師您有子女,家傳的寶物應該傳給他們,您是我的房東,我是您的租客,這麽貴重的東西怎麽能給我呢,您老收著。”


    吳老師是個感性的人,自己沒退休老伴就去世了,寧遠來的這八年是他最快樂最充實的八年,這麵銅鏡是他一片感激的饋贈。


    “你就收著吧!”吳老師硬塞給寧遠,寧遠拗不過說,暫時收著,等他子女回來了,還給他們。寧遠這麽一說,吳老師急了,他讓寧遠答應他,關於銅鏡的事一字不能提,他們問起來也不能。


    “吳老師,這可是您的傳家寶,我受之不正呀!”


    “要你拿著你就拿著。”


    寧遠小心翼翼將銅鏡放進包裏,“那我給你做糖醋排骨,做的不好您該批評就批評,我改正。”


    寧遠的糖醋排骨做的雖然不是那個味兒,吳老師卻吃著吃著淚流滿麵,他說這是他這輩子吃的最入味兒的糖醋排骨。


    吳老師病入膏肓,吃不了那麽多,簡單吃點,寧遠便扶著著他上床。


    收拾完碗筷,寧遠給吳老師擦洗身子,然後自己去洗澡。


    洗完澡,寧遠走進吳老師的我是,聽他講家族的曆史,聊到八點,老人家累了,講著講著便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寧遠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白粥到吳老師床前,“早飯來嘍,吳老師吃早飯了!”


    寧遠給吳老師墊上枕頭喂他吃粥,吃了兩口,吳老師擺擺手說吃不下了,“你趕緊去上班吧,我這裏不用你操心,他們呐也快回來了。”


    “您不多吃點?”


    “不吃了,沒胃口。”


    寧遠離開不到半小時,吳老師四個子女陸續回到了家。他們走到吳老師的床邊,見老人家瘦成了柴骨,紛紛撲在吳老師床前失聲痛哭。


    吳老師有些激動,咳了咳,說他還沒死呢,就哭喪,“你們巴不得我死,我死了你們賣了別墅好分錢?”


    哭聲截然而至,大女兒抽噎這說:“爸,我聽你說臥床不起,飯吃不下覺睡不好,媽走的早,我們也不常回來,我們對不起您啊!”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們不是來關心我的,你們是來給我送終的吧!”


    吳老師越說越傷心,嗓子眼咳出的血濺在被子上。


    “你們出去吧,我時間不多了,歪心思別想,別墅是我的,我想給誰就給誰。”


    吳老師一個人蒙著被子,痛哭不止。


    晚上,寧遠見到了吳老師四個子女,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麵了。


    “叔叔阿姨好!”寧遠打招呼。然後把買來的排骨和尿不濕交給他們。


    “八年了,謝謝你照顧我們家老爺子。”


    “吳老師常常尿失禁,你們給他把尿不濕換了吧!”寧遠說,“這是排骨,吳老師喜歡吃糖醋排骨,老人家時間不多了,你們給他做吧!”


    吳老師四個子女麵麵相覷,搶著做糖醋排骨,誰也不願意給老人家換尿不濕。


    吳老師身體不行,並不代表耳朵不中用。


    寧遠拿著一袋子尿不濕走進吳老師的臥室,幫他翻個身,換掉床單上的尿不濕。


    老人的枕頭濕濕的,都是說不盡道不明的淚水。


    寧遠托住吳老師的頭,給他換了枕頭。


    吳老師緊緊握住寧遠的手,滿是淚水的說:“小遠,謝謝你。”


    “哪的話,您心善,八年前要不是您,我就露宿街頭了,住您一間房子還不收房租,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


    寧遠沒想到這是他最後一次給吳老師換尿不濕,老人家淩晨四點零五分走了,嗓子裏咳出的血凝固在嘴角,死狀非常的痛苦。


    下午三點,公證處的人來到吳老師的家,出示了老人家的遺囑,並當眾宣讀。


    眾人目瞪口呆,吳老師四個子女,也由驚訝轉而憤怒。


    “我們家老爺子腦子糊塗了,怎麽把家產給一個外人,假的,一定是假的,我們家的事輪得著你們公證處指手畫腳?”


    四個子女七嘴八舌又哭又鬧,親戚朋友竊竊私語,靈堂內炸開了鍋。


    “這份遺囑是老爺子兩年前立的,具有法律效力,你們如果不服可以訴訟。”公證處的人說完便走了。


    這個結果令吳老師四個子女大失所望,喪事半的並不順利。


    遺囑公布時寧遠正在上班,晚上回到家,吳老師的四個子女將他團團圍住,要他歸還吳老師的財產。


    寧遠一頭霧水當著眾人的麵說:“吳老師的財產跟我有什麽關係呢,我沒拿他老人家一分錢。”


    這事有人告訴他下午公證處的人來宣讀老人遺囑的事,“吳老師在遺囑中已經把自己所有的財產留給你了。”


    “留給我?我不知道呀!”寧遠一臉的茫然。


    “現在你知道了,說吧,怎麽辦?”吳老師小兒子摩拳擦掌瞪著寧遠。


    “那……那還給你們就是了。”話音剛落,靈堂前的兩支白蠟燭瞬間熄滅,冒出一股青煙,隨後天空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一眾親戚,看此情景,七嘴八舌說吳老師顯靈。


    以為中年男子扯著寧遠上衣下擺,小聲說:“孩子,話不能亂說,吳老師天上看著呢,趕緊改口!”


    “吳老師心意我領了,可老人家的財產我怎麽能自己私吞?”


    靈前的兩支白蠟燭隨著寧遠的話音奇怪的倒下,眾人擁擠在一起,露出一張張驚異的麵孔。


    靈堂內,瞬間籠罩在一片詭異中。


    寧遠臉色慘白,試著說:“吳老師您在天有靈如果不同意我把財產換給您的子女,您給我一個暗示。”


    在眾人目光期待之中,兩支白蠟燭莫名其妙的重新立在香案,燭芯冒出了燭火,風雨交加的天空,烏雲散去,星空燦爛。


    死者為大,眾人對吳老師四個子女的同情也轉為對他老人家心意的尊重。


    一係列詭異事件,堵住了他們的嘴,吳老師四個子女也失去了輿論的同情和支持。寧遠不再是別有用心侵占吳老師財產的小人。


    但俗話說的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吳老師四個子女不肯罷休,大兒子指著寧遠的鼻子說:“你今天不給我們一個交代別想離開半步,我們跟你沒完。”


    大女兒說:“年紀輕輕心機叵測,你有什麽資格拿著我們家的財產?”


    吳老師小女兒撫了撫鏡框,站在一邊一言不發退出靈堂。


    兩邊僵持不下,眾親戚紛紛退場,吳老師的家事,尤其涉及到財產問題,不好插手。


    約莫五分鍾過去,院外刺耳的警笛聲和紅藍搖曳的燈光截然而至,三位警察走進院子。


    警察問是誰報警的,誰也沒承認報警,誰也沒見誰報警。


    “有什麽矛盾,說吧!”警察為首的警察問,身後一位年輕的警察掏出紙和筆準備做記錄。


    吳老師四個子女見到警察情緒激動,七嘴八舌。警察喝令道:“你們一個一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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