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又醒來是在房裏,他習慣的抬手抓頭發,這一抬胳膊,差點把旁邊的輸液瓶拽下來。


    手背上的一點點刺痛鑽進血管裏,一路延伸至大腦皮層,陳又的上下嘴皮子輕輕一碰,算是體會過了那點痛。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走出考場的時候,天氣非常炎熱,周圍全是考生們結束高考的說話聲,輕鬆或沉重的腳步聲,嘈雜一片。


    再後麵的事,都不記得。


    陳又看看手背上的輸液管,他眨眨眼睛,這不跟喝斷片的情況差不多麽?


    “444,我這是怎麽了?”


    係統說,“中暑了吧。”


    陳又嗬嗬,“逗我呢,中暑還會斷片?”


    係統說,“有可能。”


    有可能個鬼,我從小到大,中暑的次數一隻手都數不過來,陳又覺得係統的話,假的多,真的少,總是把他當智障騙,他打量起房間,第一反應是空,之後是幹淨。


    “我這是在哪兒啊?”


    係統說,“在床上。”


    “……”陳又不高興的說,“我都掛水了,你還玩兒我,能不能好了啊?”


    係統說,“好不了。”


    陳又歎口氣,“你真的一點都不可。”


    係統說,“我要可幹嘛,我隻要監督你完成任務行。”


    “對噢,我還有任務呢,臥槽,我這麽一暈,再一醒,腦子更不好使了。”


    陳又急忙問,“盛擎呢?”


    係統說,“來了。”


    陳又抬頭去看房門,幾瞬過後,外麵有腳步聲,房門從外麵推開了,他看著男人邁步走進來,兩條腿還是那麽長,身材還是那麽好,臉還是那麽冷峻,但是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等男人走到床前,陳又才搞清楚哪裏不對勁了,是對方身上的氣息,沉重且冰冷。


    說起來,他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暈倒呢?


    陳又的腦子裏有黑洞,忍不住去把看過的小說情節往自己身上扣,比如是突然查出來得了絕症,然後是鼻子流血,掉頭發,容易暈倒,弱不禁風,下不來床,放化療啊,吐血啊,垂死掙紮啊。


    他的眼角一抽,想想都可怕哎。


    頭頂響起聲音,“爸爸跟你說過,盡全力行,沒想到你會把自己搞的那麽累,還暈倒在考場門口。”


    陳又聽著男人的聲音,所以他隻是太累了才暈倒的?不對啊,我不累啊,考完試還想上吧玩個通宵呢,也許是累過頭了吧?自己沒感覺,身體已經到極限了。


    這麽一想,陳又放下心來,“爸,我睡多久了啊?”


    盛擎說,“一天。”


    陳又愣愣,難怪自己這麽餓,還虛,喘口氣都覺得累,“這是什麽地方啊?”


    “是爸爸的一處動物園。”盛擎摸摸少年的頭發,把翹起來的幾根毛壓回去,“你高考完了,爸爸帶你到這邊來放鬆放鬆。”


    陳又激動的說,“動物園?那是不是有很多動物啊?”


    “有。”


    盛擎說,“世界上一些品種罕見的鳥都有。”


    陳又的臉上頓時出現迷之表情,爸哎,我是喜歡看鳥,但是,怎麽說呢,你好像有什麽地方理解錯了。


    盛擎看一眼輸液瓶,“過會兒給你拿晚飯進來。”


    一聽到“飯”這個字,陳又舔舔嘴巴,肚子咕嚕嚕的叫。


    盛擎俯身,濕熱的氣息拂過少年的臉頰,昨天還是紅潤潤的,今天卻沒什麽血色,他凝視半響,緩緩湊上去,唇輕輕擦過少年的嘴角。


    陳又趁機說,“爸,我想吃雞腿,鴨血,豬肉燉粉條,還有……”


    他後麵的話被一個吻阻攔了。


    男人的吻很輕柔,陳又有一種對方是怕稍微沒控製住力道,會把他吻壞掉的錯覺,奇怪了,之前每次都很猛很強勢的,說來來,絕對的雷厲風行。


    陳又瞪著近在咫尺的一張臉,這麽近的距離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帥的令人發指。


    盛擎撩起眼皮,目光深諳,“眼睛閉上。”


    不,陳又還睜著眼睛,男人的睫毛好長啊,刷刷刷的,看的他想拿手去掃掃,揪住一塊仔細數一數。


    隱約有一聲歎息,一隻手掌蓋在他的眼睛上麵,什麽都看不見了。


    這次隻親了不到三分鍾,盛擎轉身出去。


    陳又的胸口大幅度起伏,額角都滲出一層細細的汗,怎麽了這是,我才十九哎,親一下不行了?


    他深吸一口氣,“444,我覺得盛擎很怪。”


    係統說,“怪嗎?”


    “怪啊。”陳又抿抿嘴吧,“他每次親我,平均都是十分鍾以上,好多時候是往半小時上麵走的,剛才你沒看見嗎,隻有一小會兒,也沒吸我的舌頭。”


    “我說真的,這次我都沒吃多少他的口水。”


    係統說,“眼睛以下的親||熱畫麵全部屏蔽,忘了?”


    陳又抽抽嘴,“好吧,我給忘了。”


    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肯定是我昏睡了一天,沒有刷牙洗臉,味兒不好,所以盛擎沒有多親,對不對?”


    係統說,“聰明。”


    陳又哈口氣,“也還好啊,不信你聞聞。”


    係統說,“我信。”


    陳又得意起來,“我跟你說噢,我這次考的特別特別好,好到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偷偷抽了好幾下確定不是做夢,那個xxx大絕對沒有問題,我已經想好了,等我上了大學,我去報社團,搞一搞霹靂舞,再搞一個班幹部做做,把我在現實世界沒幹過的事都幹一遍。”


    係統說,“不餓了?”


    陳又說,“餓,快餓死了。”


    不多時,房門推開,盛擎端著晚飯進來。


    說好的雞腿,鴨血,豬肉燉粉條全沒有,隻有粥。


    陳又很絕望,也很生氣,粥根本不管飽啊,剛喝下去沒一會兒,要轉移陣地,到馬桶裏去了,一點存糧都不會留下,他拿勺子在碗裏劃動,有白白的東西,好像是山藥,還有紅紅黑黑的東西,裏麵放的食物挺多的,可再多也是粥啊。


    挖了口放嘴裏,陳又一邊絕望一邊吃,不知不覺把一碗粥搞定了,“爸,我能再吃點別的麽?”


    盛擎拿紙巾給少年,“晚上不能吃多了。”


    陳又接到手裏擦擦嘴,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男人,“爸爸,我已經很矮了,現在又正在長身體,吃少了會營養不良。”


    盛擎抬眼,“那你想吃什麽?”


    陳又說,“雞腿。”


    盛擎拍拍少年,“早點睡吧。”


    陳又拉他的手,“別啊,雞腿不行,鴨腿也可以啊。”


    盛擎給少年把針||管拿掉,他的動作很熟練,手臂也非常穩,像是練習過很多次,“畫餅充饑的成語聽過沒有?”


    陳又扭臉,“沒有!”


    盛擎見少年那樣兒,覺得很可,他又想到了什麽,眼底掠過一絲沉鬱,“爸爸知道你聽過,待會兒自己畫一個,兩個都行。”


    陳又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讓他吃,真的很痛苦,“我要去刷牙洗臉。”


    盛擎把拖鞋拿過去,“洗手間在左邊。”


    陳又掀開被子下床,看看粉色泰迪熊的拖鞋,他淡定的把腳放進去,趿拉著往洗手間那裏走。


    不知道是不是在床上躺太久了,陳又四肢無力,頭還暈乎乎的,他搓搓臉,讓自己清醒一點,這時候如果他回頭,一定會看到盛擎臉上的情緒。


    那是一種壓抑著的,無法形容的擔憂。


    陳又在洗手間鏡子前擠了牙膏,跟係統說,“來一首《春天在哪裏》”


    下一秒,他的腦子裏響起清脆的兒歌聲,心情好好。


    刷牙的時候,陳又閑得無聊,去瞅鏡子裏的自己,整個是一病怏怏的少年,這小臉白的,混到吸血鬼裏麵去,都不會被懷疑。


    躺久了果然對身體不好。


    陳又把牙膏沫子吐進池子裏,咕嚕咕嚕漱漱口,擰開水龍頭調好水溫洗臉,搞完了出去,盛擎不在,忙去了。


    窗外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幾點,外麵沒什麽聲音,靜的嚇人。


    陳又站在窗戶那裏看了會兒,什麽也沒看到,他決定躺回床上,明天再起早逛動物園。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又迷迷糊糊的,被尿憋醒了,他睜開眼睛,看見一個黑影,嚇了一大跳,“爸,是你嗎?”


    黑影說話了,嗓音渾濁沙啞,“是我。”


    陳又鬆口氣,“爸,大晚上的,你不睡覺,站這兒幹什麽啊?”


    盛擎說,“正要睡。”


    陳又不疑有他,打算去摸遙控器開燈,房間亮了起來,他本能的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和一道目光碰上了。


    男人衣褲整潔,麵部神情嚴肅,甚至是凝重。


    陳又坐起來,後背靠在床頭,“爸,是不是家裏出什麽事了?”


    盛擎斂去神色,抿著唇角淡聲說道,“是有一點,不過爸爸能應付。”


    陳又明白了,怪不得這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原來是盛家有人搞事情,他想了想說,“我現在考完試了,也能幫忙的。”


    盛擎說,“你聽爸爸的話,爸爸會很高興。”


    陳又心說,我比來福還聽話好麽,來福敢在客廳撒尿,我都不敢,想到來福,他趕忙問,“我們來動物園了,那來福呢?”


    盛擎說,“它有人照看,不會有事。”


    陳又蹙眉,“為什麽不把它一塊兒帶過來啊?動物園裏有好多動物,讓它見見世麵不是挺好麽?”


    盛擎說,“過段時間回去了。”


    陳又歎氣,行吧,你想怎麽著怎麽著,反正我也管不了你。


    片刻後,陳又去完廁所回來,盛擎洗漱了躺在他的身旁,兩人的身子挨著身子,都沒說話,小的是困,大的是睡不著。


    “盛夏,給爸爸唱首歌。”


    陳又聽到響在耳邊的聲音,他的上下眼皮像一對馬上要打||波的小情侶,受到了巨大的驚嚇,猛地一下拉開了距離,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


    “爸你想聽什麽歌啊?”


    “隨你。”


    盛擎說完,沉默了下來。


    陳又把手伸到薄毯子裏麵抓抓肚子,有點兒癢,唱個什麽歌呢?他翻著自己的歌庫,來回翻了一遍找係統,“你給我推薦一首撒。”


    係統說,“《世上隻有媽媽好》?”


    陳又撇嘴,“我媽媽早去天上了,已經沒媽媽了啊。”


    他的眼睛一亮,把歌詞改了,用很小的聲音唱了起來,那音量近似對最之人的呢喃,“世上隻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個寶,投進爸爸的懷抱,幸福享不了……”


    少年的歌聲在房裏響著,每一句,每一個字都裹挾著一種他獨有的溫柔和單純。


    盛擎側過頭,手臂搭在少年的腰上,將人撈在胸膛裏,他的下巴低上去,蹭蹭少年烏黑的發頂。


    陳又唱完最後一句,他在黑暗中感覺男人的呼吸往自己脖子裏來了,被蹭了蹭,對方的胡渣好硬,戳的他想把那個腦袋推開,“爸,你該刮胡子了。”


    男人沒離開,“嗯。”


    嗯什麽啊嗯,我告訴你啊,撒嬌對我沒用的,陳又沒忍心去推,今晚的月光不太明亮,今晚的男人好像有一點脆弱,今晚的他有點想家了。


    說來說去,今晚不是一個愉快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陳又醒來時,旁邊沒人,也不知道男人昨晚後半夜是什麽時候去換房間睡的,他打了個哈欠,抓抓鳥窩,一想到這裏是動物園,心情好到要飛起來。


    盛擎端著一杯水進來,攤開手心,上麵放著兩顆淺黃色的藥,“把藥吃了。”


    陳又也沒問是什麽藥,喝口水,把藥咽下去,“爸,待會兒我要去動物園玩。”


    盛擎把水杯放床頭櫃上,“好。”


    他去拿了衣服褲子回來,“你把睡衣脫掉,爸爸給你穿衣服。”


    陳又一臉懵逼。


    盛擎抬了一下眼眸,“睡衣也要爸爸脫?”


    陳又從床上站了起來,他雖然是個小矮瓜,但是加**的高度,可以俯視男人了,他鄭重其事的說,“爸,我1了。”


    盛擎說道,“嗯,過完年二十了。”


    所以呢?你聽過誰家的孩子這麽大了,還讓爸爸給你穿衣服的啊?陳又有些無語,他看著男人作勢來脫他的睡衣,嚇的趕緊自己動手了。


    少年青澀柔韌的身子出現在眼前,如同一株纖細的小嫩苗,盛擎的呼吸微頓,若無其事的抓住少年的一隻胳膊,套進袖子裏,之後去給他套另外一隻。


    陳又低頭,眼睛往左看往右看,饒了一圈終於控製不住的往下看,哎,小爸爸還在睡覺啊。


    他什麽時候哭,完全不由自己。


    沒辦法,暫時不能召喚小爸爸了。


    亂七八糟的想著,陳又去看男人,他的雙眼突然睜大,滿臉震驚的說,“爸,你有白頭發啦!”


    盛擎不以為意,“是嗎?”


    是啊是啊,頭頂有好幾根呢,陳又的眼睛都瞪圓了,怎麽回事啊,前幾天還沒有的,他可以確定,因為他每天早晚都會在男人的頭發裏扒扒,一部分原因是搞事情的時候自己不需要出力,所以閑的沒事幹啊,手欠,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男人的頭發很短,硬硬的,摸著手感很不錯。


    陳又湊過去,把手伸到男人的頭發裏,捉住一根白發,心裏莫名的好悶,難受了,“爸,這個白發拽一根會長七根,不能拽掉的。”


    盛擎低笑,“你這觀點聽誰說的?”


    “我爸……班裏的一個同學說的啦,他很喜歡看書,各個領域的,什麽都懂。”


    陳又剛才一不小心說漏嘴,差點咬到舌頭,“總之你不要去拽,要是覺得不好看染黑了。”


    他趁機拍馬屁,“不過我覺得爸你不需要染黑,真的,你不管是有沒有頭發,什麽顏色,算是全白了,你都是世界上最帥的那一個。”


    這馬屁拍的響亮,盛擎的麵上沒有多大的情緒變化,內心不知道了,他問,“那要是爸爸老了呢?”


    幹嘛要提這個啊,老了有老了的好啊,一個人的每個階段都是不同的嘛,陳又伸手去摸男人的頭發,認真又倔強的說,“那你也是最帥的。”


    盛擎沒有回應,他給少年整理了t恤,去拿褲子,“抬左邊的那隻腳。”


    陳又趴在男人的肩頭,照做,他的鼻子裏都是對方身上的味道,大清早的,怎麽這麽大的煙味啊?他皺皺鼻子,感覺抽了一包。


    盛擎說,“右腿。”


    陳又繼續照做,“爸,你今天為什麽要給我穿衣服啊?”


    盛擎在給少年拉上米色長褲,“不喜歡?”


    也不是不喜歡,是,怎麽說呢,感覺自己是個娃娃了,陳又說,“喜歡啊。”


    盛擎輕描淡寫,“那爸爸以後每天都給你穿衣服。”


    聞言,陳又立刻拉開距離去看男人,我沒有聽錯吧,每一天?給我穿衣服?天底下還有這麽好的事兒?


    他往後仰,身子失去平衡,差一點倒了。


    將少年扶住,盛擎皺眉,“坐床上。”


    陳又恍恍惚惚的坐下來,他隻是昏睡了一天而已,是世界變了,還是世界變了?


    盛擎蹲在少年麵前,將白色球鞋的鞋帶整整,給他穿鞋。


    陳又嚇的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記事以後,老爸老媽讓他深刻體會什麽叫自力更生,沒人這麽給自己穿衣穿鞋了,這種感覺,沒法說。


    盛擎給少年穿上鞋子,鞋帶一係,將他的褲腿||褶||皺||撫平。


    陳又一時根本接受不了,氣場強大,一貫被人仰望的男人蹲著給自己穿鞋,他彎著腰,手撐在膝蓋上,眼眶忽然一熱,哭了。


    “爸爸爸爸爸……你別給我穿鞋……我害怕……”


    盛擎抬眼,“怕什麽?”


    陳又邊哭邊說,“不知道。”


    他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快速淌過臉頰,下巴都淹了。


    盛擎把少年抱下床,“好好的,怎麽哭了?”


    別問,我至今都沒有找到答案,陳又在男人的胸口哭了個夠,淚眼汪汪的仰起頭,爸哎,你這說硬硬的本事,跟我說哭哭是一樣一樣的,我們都是被上帝吐了口水的幸運兒。


    少年哭泣的模樣是世上最神奇的一種力量,盛擎的身體克製不住的起了反應,神情卻似是無奈,他將少年摁回胸前,突顯的喉結上下滾動,硬生生的壓下了||欲|||望||。


    六月份的早上,涼意被太陽一照,所剩無幾。


    動物園超大,沒見著什麽飼養員,陳又在裏麵看了一會兒,已經看到了好多動物,有老虎,獅子,大象,斑馬,野豹,孔雀,樹熊,白袋鼠。


    他想再去看,但是身體不行,好累,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盛擎說,“今天看這麽多,明天繼續看吧。”


    陳又搖頭,“爸,我怎麽沒見其他人啊?”


    盛擎說,“放假。”


    陳又的嘴一抽,放假我信,但是還能全部一起放?這個我是不信的,他覺得這個男人跟係統是……


    那話怎麽說來著,一丘之貉,都會把他跟智障陳搞混。


    明明他們完全不一樣。


    歇了沒多久,陳又繼續逛了,逛了有半個多小時,他忍不住驚歎,盛擎這是要把動物世界從電視屏幕裏摳出來,放到他的眼前讓他看啊。


    “爸,你不用去公司嗎?”


    盛擎手插著兜,昂首道,“爸爸也放假。”


    陳又問係統,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盛擎都不去公司上班。


    係統不在線,“叮,有事請留言。”


    陳又,“……”


    算了算了,問了也問不出個花出來,陳又停在一處,有兩隻鹿在搞事情。


    他趴在鐵上看,太不像話了,大白天的這麽搞起來,也不怕嚇到其他小夥伴。


    那兩隻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完全不鳥外麵的人類。


    陳又咂咂嘴,“爸,好精彩啊。”


    盛擎,“嗯。”


    陳又的耳朵被親了,他沒管,繼續看鹿啪。


    盛擎摩||挲著少年白皙柔||軟的耳垂,“回去。”


    陳又抓著鐵,看的津津有味,“不要!”


    他被拎著轉過來,眼睛瞪著男人,無法無天的說,“要回你自己回,我不回去。”


    盛擎竟也不怒,似乎是習以為常,“由不得你。”


    說著,他將少年抱起來,往那一片房屋的方向大步走去。


    陳又蹬著兩條腿,脖子往後扭,再看一眼也是好的。


    接連幾天,都是相同的日常。


    早起吃藥,看飛禽走獸,回來輸液,中午吃藥,看電視,晚上還得吃藥。


    水果可以吃,但吃哪種是定死的,不能亂吃。


    陳又啃著紅彤彤的大蘋果,瞥了一眼背對著他打電腦忙事情的男人,“爸,你跟我說實話,我是不是生病了?”


    盛擎敲擊鍵盤的手不停,“你的身體隻是有點小問題。”


    騙誰呢,我這一天到晚的吃藥,還是小問題?陳又把嘴裏的蘋果咬碎了咽下去。


    一天下午,陳又起來,想揮動揮動胳膊腿,跑兩步。


    結果你猜怎麽著,他前一刻還在甩手,下一刻失去了意識。


    這次睡的比上次久,有兩天半。


    陳又醒來見到了好幾個生麵孔,穿著白大褂,是醫生。


    要不是還躺在原來的房間裏,他都會以為自己是在醫院病房。


    陳又的視線移動,在窗外看到小半個肩膀,他認得,是盛擎。


    幹嘛不進來啊?


    陳又發現男人抬起手臂,指間夾著一支香煙,說起來,他身上的煙味越來越濃了。


    有個醫生問,“夏少爺,您感覺怎麽樣?”


    陳又說,“挺好的。”


    他一開口,聲音有點模糊不清,還很無力,估計是睡長了的原因。


    幾個醫生並沒有過多停留,在做完檢查後退出了房間。


    他們走到外麵,畢恭畢敬的匯報,難掩敬畏。


    盛擎將煙掐滅,“下去吧。”


    幾個醫生應聲,“是。”


    盛擎按了按眉心,這裏是動物園,是給盛夏休養的一塊靜地,也可以說是一家私人醫院,有世界最頂級的儀器設備和醫師。


    他早做好萬全的準備,要跟老天爺決一死戰,把人搶回來,放在自己身邊,放到老。


    陳又每個星期都會被推進奇奇怪怪的儀器裏,他問誰都問不出個所以然出來。


    算著時間,陳又在心裏問係統,“我高考成績出來了吧,考了多少分啊?”


    係統說,“635。”


    陳又一驚,“我的天啦……”


    635,那是什麽概念啊,他一不留神擠進學霸的世界裏頭去了?


    “我要是當年考這麽高的分數,我媽估計還能多撐幾年。”


    陳又有點歡喜有點愁,誌願沒填,盛擎也不跟他說,他等於是到了大學門口,趴下了。


    命啊,特麽的這是命。


    九月份開學,大一新生很多,有的是自個來的,有的還是媽寶,爸寶,爺爺寶奶奶寶,各種寶,好家夥,來報個道,全家老小全部出動,陣勢老大了。


    體育館裏麵,各係搞成一排,新生們找到自己的專業,排隊報道。


    曆史係那邊,肖琅苟靠著行李箱,隔一會兒看門口。


    一直等到晚上,也沒等到人出現。


    第二天,肖琅苟繼續去等,還是沒有,他的眉頭打結,怎麽回事呢?


    當初填誌願那天,小哭包沒來班上,肖琅苟問班主任,班主任什麽也沒說。


    後來他打聽到小哭包的高考成績,比得知自己考了高分的時候還要高興。


    一周後,陳又依舊沒有出現在xxx的任何一個係新生名單裏麵。


    盛光想在學校跟陳又一較高低,盛景是習慣陪著他。


    肖琅苟是追著陳又來的,靚妹是追著他的腳步。


    這樣子好啦,主角不登場,他們幾個配角準備了什麽台詞都派不上用場。


    肖琅苟挨個的找,在哲學係找到盛光,他劈頭蓋臉的問,“盛夏為什麽沒來報道?”


    盛光說,“我也想知道。”


    肖琅苟說,“你不是他的弟弟,會連這個都不清楚?”


    盛光嗤笑,將肖琅苟推開,往前麵的圖書館走。


    肖琅苟扭頭,“站住。”


    盛光腳步不停,“他如果來了,我會是第一個知道,還有,”


    “我跟他可不是什麽哥哥弟弟的關係。”


    肖琅苟跑過去,“什麽意思?”


    盛光高傲的冷笑,“這是我們盛家的家事,你算老幾啊?有資格問?”


    他的心情極度惡劣。


    巧的是,肖琅苟也同樣如此。


    在林蔭小道上,他們推搡了兩下,拳頭朝對方揮了過去。


    盛光個頭要矮一些,體格也比不上運動細胞發達的肖琅苟,所以他處在下風位置,並且沒有反擊的可能。


    兩人打夠了,坐在草地上喘氣,都是鼻青臉腫的,其實也沒有什麽愁什麽怨。


    隻不過彼此的心裏都積壓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正好撞上了。


    肖琅苟站起來,往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我在曆史係1605班,不爽的話,你可以隨時來找我。”


    地上的盛光拿紙巾擦手,“廢物,沒想到你還有那樣的朋友。”


    “嗬嗬,你可真有能耐,竟然讓你考過了這個學校的錄取分數線,那為什麽不出現?”


    將紙捏了丟進旁邊的垃圾桶,盛光沒去圖書館,而是換了個方向,去了附近的湖邊。


    柳樹成蔭,隔一小段放了個長椅,可以坐下來休息,看書,說悄悄話。


    盛光不想有人看到自己鼻青臉腫的樣子,卻偏偏被迎麵走來的人看了個正著。


    盯著他的臉,盛景蹙眉,“怎麽弄的?”


    盛光聳肩,“看不出來?被人打的啊。”


    盛景說,“我問你是誰打的?”


    “怎麽,你要給我出氣?”盛光笑的時候嘴角疼,他嘶了一聲,諷刺道,“我已經把這麽大的笑話送到你眼前給你看了,你哪來這麽多話啊?”


    盛景抿抿唇,不再說什麽。


    有一對情侶手牽著手經過,打破了僵硬的氣氛。


    盛光站在柳樹底下,問了句別的,“爸是不是把那個廢物送出國了?”


    “應該不會,”盛景說,“我查過,爸是想讓盛夏來這所大學的,以盛夏的高考成績,隻要填了誌願,不會有什麽問題。”


    “況且,爸如果有將盛夏送到國外讀書的想法,早有一些行動了,不會等到他高考後。”


    盛光看著湖麵,“那是怎麽回事?”


    “不清楚,”盛景說,“再看看吧,也許會晚點來學校。”


    “他可能會跟自己的高中同學,是那個同桌一個專業,我會留意的。”


    盛光想起來了什麽,“你不是對化學很有興趣嗎,怎麽跟我選了一個專業?”


    盛景說,“這學校的化學專業一般。”


    盛光斜眼,“那你應該填yyy大,你的成績也綽綽有餘。”


    盛景說,“麻煩。”


    盛光,“……”


    “你去食堂幫我買份擔擔麵,我回宿舍了。”


    他轉身走,料定盛景不會拒絕。


    盛景確實沒有說不。


    習慣了。


    軍訓結束,肖琅苟那幾人也沒有陳又的消息,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肖琅苟去盛氏文化,沒有等到盛擎,連對方的秘書都沒看見。


    他去前台打聽,“你好,請問我想見你們董事長,要怎麽做?”


    前台說,“董事長最近都不在。”


    肖琅苟一愣,“不在,那他去什麽地方了?”


    前台笑了,“董事長的行蹤不是誰都知道的。”


    她說,“你是他的親戚還是?我可以給你記錄一下。”


    肖琅苟說不用了。


    記錄什麽,盛擎對他有成見。


    走出大樓,肖琅苟有種不安的預感,可是他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回學校上課。


    肖琅苟在宿舍樓底下看到了靚妹,倆人打了個照麵。


    靚妹是個爽快的性子,不墨跡,“有盛夏的消息嗎?”


    肖琅苟搖頭,“沒有。”


    靚妹說,“我給老班發微信,老班不回,我打了個電話,他支支吾吾的,很不對勁。”


    肖琅苟瞬間闊步靠近,“你想說什麽?”


    靚妹的臉微熱,她不自在的走到旁邊,“我懷疑盛夏是來不了學校。”


    “前段時間我跟盛夏聊過,他想進xxx大,當時他說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認真,也很堅定。”


    靚妹看著高大的男生,“我覺得如果沒有原因,盛夏不會不來。”


    肖琅苟從褲兜裏摸出打火機,拿在手裏啪嗒啪嗒的按著,“會是什麽原因?”


    他跟靚妹異口同聲,“生病了!”


    接下來倆人都陷入沉默。


    靚妹見肖琅苟露出恐慌的樣子,她去抓對方的手臂,“這隻是猜測。”


    肖琅苟揮開她的手。


    靚妹猝不及防,被揮的踉蹌了兩步,“你冷靜點。”


    肖琅苟說,“冷靜不了。”


    他心裏的不安更加強烈了,怎麽也不能忽略掉。


    盛擎不去公司,跟盛夏不出現在學校,這兩者之間肯定有關聯。


    靚妹嘲弄,“盛夏都說了不喜歡你,你幹嘛還這麽作賤自己?”


    肖琅苟冷道,“那是我的事。”


    站在原地,靚妹瞪著男生上台階的背影,扯著嗓子大聲咒罵,“肖琅苟,你||他||媽||的……”


    她的聲音輕下去,“喜歡上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多累啊。”


    大一新生們悠哉的時候,陳又吃藥吃的他都快吐了。


    還有那什麽狗||屁儀器,每次躺著進去,哭著出來。


    真的好痛。


    盛擎每天給陳又穿衣服,把他當一兩歲的小朋友。


    陳又的心裏很恐慌啊,他還不能露出來,怕對方擔心。


    媽||逼的,任務進度是上去了,又卡住了,卡在4.44的位置。


    陳又覺得這是係統給他下的詛||咒,肯定是!


    要不是他無論如何也改不了樂觀的性格,喜歡把問題簡單化,心裏還不記事,早把自己搞的神經衰弱,躺著等死了。


    醫生護士小心翼翼的,他們都覺得少年不像一個病人,少年的心情非常好,總是嘻嘻哈哈的,還逗他們笑。


    家屬卻看起來比患者要痛苦幾倍不止,那身上的低氣壓讓人不寒而栗,天知道他們在匯報患者病情的時候,緊張的都打哆嗦。


    一個人一種心態,很不同。


    今年的夏天並沒有悄悄過去,它是在一大堆藥片中爬走的,爬的還特別慢,慢到什麽程度呢,對陳又來說,是度日如年。


    一點都不誇張。


    一天晚上,盛擎去浴室衝澡,陳又在床上聽有聲小說,他渴了,去給自己倒水喝。


    拿杯子的時候,陳又拿了好幾次都拿不起來,右手使不上什麽力氣,他呆了呆,完了完了完了。


    陳又驚恐的在心裏求係統,“你快跟我說說,我到底得了什麽病啊?”


    係統說,“遺傳病。”


    陳又接著問,“什麽遺傳病呢,能說具體點嗎?是腦子,還是心髒脾肺腎的其中一個,或者是五個都有毛病?”


    係統重複,“遺傳病。”


    陳又翻白眼,“知道知道,你都說兩遍了,名稱呢?”


    係統說,“名稱是遺傳病。”


    陳又唉聲歎氣,“……哎喲這名稱聽起來好深奧啊,看來我這回是必死無疑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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