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懷緩緩地起身,目光落在墓碑的四周,仔細地觀察周圍的環境。


    諾裏斯就這麽帶他來這裏,還說那個機關就在裏麵。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虞歸晚的人是誰,那一定是他。


    當年森林的機關陷阱建立之初,是為了護住整個隱世家族,不被牧青餘以及他所在的勢力發現。


    後來她將墓碑的位置選在了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還將幽冥之花移植在四周。


    目的就是不讓任何人,任何動物打擾他的安寧。


    可她偏偏又將關閉森林地界裏的全部陷阱的機關留在這裏。


    那這個位置最大的可能就隻能是……


    江聿懷眼底劃過一抹無奈和寵溺,緩緩地繞到墓碑的後麵,掃視了一眼後,就在墓碑左下角最不起眼的地方裏有個小小的凹痕。


    經過多年來的風雨洗禮,這個凹痕也變得更加不起眼了。


    就算有人看到了,也隻會覺得這不過是歲月留下來的痕跡。


    江聿懷蹲了下來,直接伸手,按了下凹痕。


    “轟隆——”


    下一秒,墓碑後麵地上的石板緩緩地開始移動。


    石板移開後,下麵原來還有一層石板。


    而機關就在兩塊石板中間的夾層位置。


    江聿懷一眼就看到了裏麵的機關。


    不過,他眉心蹙了蹙,伸手拿起夾層裏放置的木盒。


    哪怕這麽多年過去,木盒依舊煥然如新。


    木盒打開後,他就看到了裏麵還有個小盒子。


    而小盒子裏放著的是兩枚素圈戒指。


    看上去就是很簡單的素圈,連一點式樣都沒有的。


    江聿懷定定地看了一會兒這兩枚戒指,然後才拿起裏麵的一封信。


    他來到墓碑前坐下,打開那封信。


    看的第一眼,江聿懷就知道這到底是封什麽信了。


    內容像是給他的信,實則也是……她的遺書。


    江聿懷皺了皺眉,目光還是落在第一行字上。


    【卦師跟我說,我們之間的緣分未盡,也許要很多年以後,我們才能再見了。】


    ……


    虞歸晚握著筆的手微微纏著,但還是一筆一劃地寫下第一句話。


    她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剛寫完的這句話。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輕輕一笑,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上卻莫名地照進了一縷生氣。


    她繼續握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能看到這封信,但我想,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肯定很生氣,對嗎?”


    “江聿懷,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在我的生命裏留下的痕跡,甚至比我的父母還要多。”


    “不管發生了什麽,我的第一反應都是想要回頭去看看你,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在我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所以,我從來都沒有比現在還要清晰地感受到你對我的重要性。”


    虞歸晚眼睛微微紅腫著,唇角緩緩地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她寫著,“你知道嗎?我不後悔救了秦家,但我後悔這件事讓你知道,直到你衝在我麵前,強行地替我改掉原本就屬於我的反噬,讓反噬都落在你的身上時。”


    “這一刻,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你早就知道逆天改命的後果是什麽,你每次陪我去秦家,在等我的時候,總是去藏書樓,就是為了找到如何替我承受這一切的方法。”


    “你既然知道,那你為什麽從來都沒有開口勸過我呢?”


    一顆滾燙的熱淚滴落在信紙上。


    “因為你知道,就算我知道自己這麽做了之後會死,但也一定不會對秦家這麽多條人命不管不顧,所以,最後的結果依舊會是這樣。”


    “你不說也不勸,是你早就替我做出了選擇。”


    “你選擇,你替我去死。”


    虞歸晚緩緩地握緊了手中的筆,然後繼續寫著,“所以,你能做到的,我也可以為了你,不惜代價。”


    “就算你生氣也不行,因為……這是我給你的懲罰。”


    “懲罰你,讓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失去一生摯愛的痛苦到底是有多麽的撕心裂肺。”


    “但是江聿懷,原來被刀劃破手的痛,真的很痛。”


    “可這種痛,似乎一點都比不上失去你的痛。”


    “所以,當卦師告訴我,你有機會回來,哪怕讓我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


    “江聿懷,你如果真的看到了這封信,那你一定要記住了,等下次見麵的時候,記得一定要用力地將我抱住。”


    “江聿懷,你已經……一天沒有抱我了。”


    “混蛋江聿懷,不是說好了等來年春天就要娶我的嗎?你騙我。”


    “江聿懷。”


    “如果真的有下輩子,不要再騙我,好嗎?”


    “我也一定,不會騙你的。”


    ……


    墓碑前。


    男人低眸看著手裏的信紙,長長的睫毛遮擋住了眼底的濕意。


    他一遍遍地將這封信看了又看。


    信紙並沒有嶄新的那樣光滑平整。


    反而還有些莫名的凹痕。


    他知道那是什麽。


    信紙被淚水打濕後風幹了的痕跡。


    她當年在寫這封信的時候,到底是什麽心情呢?


    江聿懷抿了抿唇,心髒湧起了一股疼意,像是被人用力地抓住一樣,疼得快要無法呼吸了。


    他突然笑了一下,笑著笑著卻沒忍住哽咽了起來。


    失去一生所愛的痛,他不是沒有體會過。


    當他看到她失去氣息,毫無生機地躺在浴缸裏時,他就在恨自己為什麽沒有發現她原來早就已經回到他的身邊了。


    闊別十多年的再見,居然是死別。


    這種痛……真的讓人生不如死。


    所以,她才會那麽決絕又絲毫沒有半分猶豫地選擇了卦師說的方法。


    哪怕隻是有一丁點微茫的希望。


    她也要去試。


    江聿懷手臂搭在膝蓋上,低頭,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木盒。


    這會兒的森林很安靜。


    靜到連風吹過都能聽到。


    他沒有哽咽,沒有說話。


    隻有掉落在墓碑前枯黃的樹葉知道,他落下的眼淚到底有多麽的滾燙。


    ……


    森林外。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


    諾裏斯聽到身後傳來動靜,回頭看了眼。


    他目光一頓,“哭了?”


    江聿懷看了他一眼,沒反駁,隻是說了句,“陷阱已經關了,時候不早了,我想早點回去。”


    諾裏斯點頭,“行。”


    他也沒讓江聿懷開車。


    主要也不敢。


    看江聿懷這個狀態,要是去開車,他怕自己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小命就丟了。


    半個小時後,回到北野家。


    江聿懷推開車門,徑自地走了進去,步伐很快,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趕什麽。


    諾裏斯慢條斯理地下了車,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沒忍住嘖了聲,“沒有拍照真是虧大了。”


    這要是拍了照片,等虞歸晚醒來之後,就能給她看看了。


    能讓江聿懷哭成這個樣子的人,也就隻有她了。


    江北剛好回來,就聽到了這句話,好奇問了句,“諾裏斯先生,你沒拍什麽照啊?”


    諾裏斯看了過去,挑眉,“你們家爺哭唧唧的照片。”


    江北有些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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