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不對,可見樹下那冷冷望了自己一眼又朝前方人追去的身影,季墨忍不住足下輕點,飛身跟了上去。


    追近了才發現,下頭這狼狀態有點不對,看著凶狠,前肢卻有些不協調,像是受了傷的模樣,撲殺勇猛,卻漸漸顯露頹態,饒是這樣,黑旋風也凶狠異常,一次次跌落又一次次爬起,撲殺決絕又凶殘。


    嗷嗚嗷嗚……


    被追上的人眼看自己逃不掉,搏鬥間為活命也是發了狠。


    “啊,狗東西,老子跟你拚了……”,嘶吼間拔出腰間的菜刀對著再度撲來的身影一陣亂砍。


    自打出門尋主與姨父失散,護著姨父帶著弟弟得勝逃開,眼腿皆受傷的黑旋風一路都是獨自前行,一直不放棄尋人,前不久黴催的遇到一夥想殺它吃肉的狠人,若不是它設計周旋,拚著狠勁一個個將其獵殺,它怕是早死了。


    可饒是如此,纏鬥到現在,它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躲開了踢來的腳,卻沒有避開橫來的刀,這一刻黑旋風是絕望的,下意識望向隱在樹上黑暗中的熟悉身影,黑旋風發出一聲哀鳴。


    嗷嗚嗚!


    盡在咫尺的季墨一頓,手比腦子快,在對方菜刀劈向黑旋風腰身的時候,季墨動了,飛花摘葉,手中葉片帶著無形煞氣射開,葉鋒瞬間彈開落下的刀鋒,連帶握刀人一並彈飛出去。


    那人重重跌落在地,噴出一口鮮血,驚恐警惕四方,“誰?誰在那裏?”


    季墨沒回,而避過致命一擊的黑旋風趁敵病要敵命,順著聲音飛撲上去,對著咽喉狠狠咬下。


    “啊!”


    一聲淒厲慘叫劃破夜的寧靜,待季墨從樹端飛落而下,那人早已死的不能再死,季墨卻隻淡淡看了眼,走向倒在地上喘著粗氣的身影。


    “黑旋風?”


    嗷。


    “果然是你!”,隻是,“你怎麽在此?你主人呢?”


    消滅了最後一個居心叵測的敵人,成功複仇的黑旋風已然力竭,躺在地上再無力回應季墨,受傷的眼睛泛出血淚,就那麽直直的看著熟悉的人影朝著自己靠近過來。


    季墨歎息,自嘲一笑,“嗬!罷了,不過一隻狼,如何指望它能回我的話。”,自己這是關心則亂了。


    季墨捏著眉心,眼底是化不開的擔憂。


    回應他的是黑旋風努力喘息的呼呲呼呲聲響。


    既是熟狼,自是不能不救,察覺麵前黑旋風氣息漸弱,季墨忙掏出火折子吹燃準備救治。


    饒是有心理準備,可真當他看清眼前的黑旋風時,季墨的心還是被狠狠震了震。


    麵前眼睛半瞎,左前蹄彎曲變形,全身被汙血與髒汙浸染,發黑結痂,毛皮斑駁的狼,哪裏還是當初那頭渾身銀白毛色發亮,威武雄壯的存在?


    難怪的先前自己認不出來,隻以為這是頭黑狼,它傷的實在是太重了……


    季墨不敢耽擱,一手持著火折子,一手金針盡出,全力救治,一邊搶救,一邊心下沉沉。


    若說先前還自我安慰,出事之人必不是小丫頭完全是自己想多了的話,眼下看到如此模樣的黑旋風,季墨一顆心沉到穀底。


    不過再焦心,季墨出售也一如既往的穩,與從天黑忙活到天明,上金針,去腐肉,包傷口,治瘸腿,一切有條不紊,與閻王搶命,唯一遺憾自己一路奔襲隻為找人,身上藥帶的不足。


    “暫且隻能這樣了,到了下一程,我想法子與你尋些好藥。”


    利索處理好最後一道傷口,季墨揉了揉黑旋風耷拉著的腦袋,收好器械,也不嫌棄黑旋風髒汙,一把抱起,一人一狼重新上路。


    帶著負累,還得一路給它尋藥,這大大拖慢了季墨行進速度,心裏不是不急,卻因著丟不下黑旋風,季墨隻能一邊加快進度,一邊盡可能收集消息。


    期間他們幸運的遇到一撥推車流民,季墨不惜花費十兩銀的重金買了輛手推車,這才得以解放雙手,推著黑旋風繼續往北。


    經過有人的村鎮,遇著藥房,季墨更不會錯漏的一番采買。


    就這麽的,一人一狼,一個醫術好,藥效強;一個狼堅強,恢複快。


    當季墨再從過路流民口中得知封州城具體消息時,已經是好幾日之後事情了。


    “老哥俺聽說北邊旱了是真的嗎?”


    “可不是,可憐濁河那麽大的洪水,竟是一點也沒有緩解北邊的旱情,難啊!”


    “唉,這世道誰人不難,這老大的一場水不知帶走多少人的性命……慘啊!”


    “說起洪水,老兄,那水不是已經退了麽?且沈家軍都在封城坐鎮,且安穩著呢,你們何故還要逃?”


    “嗨,不提也罷,洪水是退了,封城也在重建,可誰叫胡狗不安份啊,據說又在集結鬧事了,眼下沈大將軍連最要緊的朋友都再顧不上親尋,隻留守了一隊人馬繼續找著,大軍前天就已經撤出了封州城。至於為何要逃?前頭那一場困城我們也是嚇怕了,保險起見,還是南邊安穩些。”


    “唉,可不是,可不是……”


    流民們的對話源源不斷傳入一人一狼耳中,季墨心焦,把小丫頭那所謂的朋友沈越罵的狗血淋頭。


    黑旋風也不遑多讓,能聽懂人言的它,知道主人依舊了無音訊,顧不得腿傷未好眼睛依舊半瞎,叼住季墨的衣擺就往濁河放向拽,邊拽邊急嚎。


    季墨失笑,不由拍著自己好不容易替它洗淨的大狼頭。


    “好旋風,不枉你家主人疼你,也不枉我費心把你從閻王殿拉回來,你也擔心你家主人對吧?我們這便上路,沿濁河尋你家主人去?”


    嗷嗷嗷。


    “好好好,是頭好狼,乖,我還就不信了,憑著咱倆還找不到區區一個小丫頭。”


    回答季墨的,是黑旋風一聲更比一聲急切的狼嚎。


    既然封州城也沒消息,連找人的人都撤了,他們幹脆也不去那裏了,季墨看過輿圖,決定直插濁河走最短路線,這樣還節省時間。


    黑旋風也同意季墨意見,為趕時間,一人一狼直奔濁河岸,想到所知消息中,沈越的人一直在南岸尋覓不得,而黑旋風到了岸邊後,一直對著北岸嚎叫,下意識的季墨決定渡河往北岸細細尋覓。


    當然,這個決定得到的黑旋風極力認同,嚎叫都比往日精神了三分。


    隻是大水過後,遍地狼藉,不要說渡河船隻艄公了,便是濁河口上易尋的羊皮筏子,此時也全不見蹤影。


    等是不可能等的。


    季墨帶著黑旋風尋到河口狹窄些的位置,舍了翩翩佳公子的風度,一手狼,一手竹篙。


    以一己之力投振出竹篙,竹篙破水前行,季墨攜著黑旋風緊跟著飛掠而起,腳踏河中橫渡竹篙,一人一狼,一葦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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