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裏刺頭可是不少,也怪自己就一秀才功名沒能繼續科考下去,在族中有些地位,卻也不高。


    許大夫沒跟這些人計較,心知事態緊急,朝族長族老等人長身一揖,直起身後沒看族中禍頭子們的神色,直接開門見山。


    “族長,族老,各位叔伯兄弟子侄,今日之所以如此緊急的夜開祠堂,事情是這樣……”


    許大夫心中急迫,語氣沉重的把從程塑那聽到的噩耗,無有半分遮掩的這麽一說,剛才還鬧哄哄的祠堂為之一靜,眾人皆驚,不過短短幾息後又猛地爆發開議論。


    “真的假的?”


    “不會吧?”


    “沒聽說這事呀!”


    “對啊對啊,今個下晌我才從鎮上回來,鎮上一點風聲動靜都沒有,不要說朝廷消息,我根本都沒看到逃難的人!”


    族長族老跟裏長們聞言臉色不大好,也不知是被消息震的,還是聽到這諸多的嘀咕不高興,湊一起竊竊私語過後,裏長看向許大夫。


    “光濟啊你這消息可真?”


    許大夫鄭重嚴肅點頭,“回七叔的話,自是不假,此乃侄兒新認知己告知,人此刻就在侄兒家中。”


    族長聽聞皺了皺眉,“光濟啊,既是新認友人,你如何能確信這話真假,莫不是他們欺騙於你?”


    許大夫依舊堅定搖頭,“不會,族長,各位叔伯,對方乃鎮威侯府六爺,京都權貴,且為人真誠。”


    此言一出,有人不樂意了。


    “看大秀才這話說的,那可不一定!”,就見剛才一進門就懟許大夫的那刺頭忍不住發難,尾指剔著牙花子一臉的陰陽怪氣,“什麽京都權貴,你親眼見著啦?沒有吧?不過是對方的片麵之詞,誰能證明?還不是他們說什麽就是什麽!”


    “你!我許光濟可拿人品擔保,更何論若是謊言,一揭就破,他們何至於欺我?”


    懷疑自己看人眼光?這個不行!


    許大夫據理力爭,對方卻不買賬,嘲諷一笑。


    “人品?嗬,你大秀才大神醫人品是好,這一點我們承認,可是大秀才,什麽叫一戳就破的謊言?眼下大雪封山,我們多久都出不去的,是不是謊言,咱也不知道呀!”


    “對對對,光濟啊,並不是我們不信你,實在是這消息太過駭人,讓人沒法信啊!哪有陛下朝廷丟棄百姓城池跑路的,這一聽就假的很,而且這麽大的消息,為何我們一點都沒聽到風聲?


    難不成縣太老爺跟官府衙門是吃幹飯的?


    再來你二十七侄兒今個才從鎮上回,你沒聽他說麽,鎮上一切都好,完全沒你說的什麽京都城破,流民四散,胡狄洗掠燒殺的破事,我兒,你怕是被人給騙了!”


    這時人群中恰有族人接話。


    “大秀才你口中那朋友,怕不是吳大郎他娘傍晚時領你家去的那些人吧?


    哈!要是這樣,大秀才你怕不是真被騙了。


    我來前可是聽吳大郎親口說了的,他娘說,這些人除了個小的,其他幾個根本沒有戶籍銅魚符,更不要說路引什麽的了。


    說的好聽是探親,遇匪,怕不是看你個傻秀才好騙,自己犯了事,卻拿著京都出事的謊言欺騙於你,好叫你自亂陣腳再顧不上他們。


    要不然你說,他們都被土匪打劫了,身無長物,怎麽還有閑錢舍得給吳婆子打賞呢?豈不是自打嘴巴?”


    遠在許家的李瑤光萬萬沒想到,自己周全,竟還成了對方懷疑的理由。


    刺頭此言一出,祠堂中族人哄的一聲炸了鍋,不由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個道:“就是就是,都被打劫了還哪裏來的錢?難不成他們遇見的土匪還是個良善的?”


    那個言:“哈哈哈,怎麽可能!一會土匪,一會胡兵的,這群人嘴裏就沒個真話。”


    還有自認看清了的唏噓:“光河人雖渾,剛才這話卻有道理。”


    更有那自認為自己真相了的驚呼,“那什麽,他們這行人不會是被朝廷通緝的犯人,跑到咱山裏,欺負我們沒見過世麵來行騙的吧?”


    眾人恍然大悟,“哦,很有可能!”


    ……


    許大夫見族長族老不由紛紛點頭,心下急了,想說對方大大小小,傷傷殘殘,人看著落魄,目光卻正直,雖失了戶籍路引,卻不是大家口中的壞人更不是罪人,不由賣力還勸。


    “族長伯,裏長叔,還有各位族老叔伯兄弟,便是不信他們,可萬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既然知此消息,我們早做準備總歸是沒錯的吧?哪怕是進山且先躲一躲呢?”


    這話倒也對,老人畢竟經曆的多,心裏也不是一點沒有成算。


    族長便道:“罷了,光濟也是心有族人。”,隻是眼下這情況……“都說落葉歸根,家業難舍,眼下還大雪封山,路可不好走啊光濟,咱們全族上下幾百口子人,老的老小的小,總不能因為陌生外人的一句話,就要咱在這寒九天裏拋家舍業去逃難避禍吧?這眼看著沒幾天就要過年了呀。”


    許大夫:“可也不能因為擔心這些就什麽都不做啊,萬一呢,族長,要是萬一呢?萬一消息乃真,胡狄殺來,咱們不信不做,豈不是甕中之鱉擒等著死?走吧族長!”


    他也有家有業,可他更有妻有子,比起家業,他更在意妻兒的安危,所以他不能賭。


    許大夫著急如困獸,還在勸,還在據理力爭,下頭卻又有刺頭風涼話起。


    “哎喲,大秀才就是跟咱一般人不一樣,命精貴!隻是大秀才,你也不看看眼下的天,你倒是好,家裏沒個老人又不缺錢糧車馬,倒是能說走就走。可我們呢?可憐我們這些窮族人,家裏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兒,這麽冷的天如何走?怕是還沒死在根本不見影子的胡狄刀下,就要被凍死在這所謂逃難避禍的路上了。”


    “我看也是,大秀才就是小題大做。吳大郎可是說了,那一家人他可瞧了的,弱的弱,小的小,還有人受傷,所以才找大秀才救命的。


    我呢粗人一個,沒甚本事,也不管他們口中胡狄之事是真是假,你想啊,他們這樣的弱雞都可以從容的進出深山,難道我們這些熟悉地方還身強體健的人就不行?


    我家還有十幾畝好田地呢,幾代積攢可不容易,這大冷天的反正我是不走的,要是胡狄真來了,大不了我就背著老爹老娘往山裏去,沒道理他們那樣弱小的外鄉人都躲得過,我們這些坐地戶還逃不掉的!”


    眾人一聽,深覺有理。


    “也是,大不了胡狄真要殺來了,我就收拾細軟往深山裏跑,等人走了,咱再回來就是。”


    “哎,我看行,外頭要是真亂了,逃荒避兵禍可是要死人的,我家裏有糧有吃的幹嘛要走,避開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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