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一如既往的寂靜,仿佛與他們離去前沒什麽不同,屋裏屋外查看了下,確認沒有胡兵再進來過,李瑤光與沈越疾步到了地窖上頭,一個放哨戒備,一個動手移開上頭遮擋,腳邊還有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兩隻毛茸茸。


    “得勝、黑旋風一邊去,別礙事。”


    被李瑤光的腳輕輕踢著,得勝搖著個尾巴狗裏狗氣,還是黑旋風嗷了一嗓子,才把這貨叫到了一旁。


    終於把地窖入口上清理幹淨,幾乎是地窖門拉開的瞬間,下頭的四人就齊齊望了上來。


    “光姐兒找到你許叔了嗎?”


    “光姐兒你還好吧?”


    沒能找到人的李瑤光沒吭聲,而是在許家娘三期盼眼神下爬下地窖,在光線不大好的地窖裏暗暗遞給自家姨父一個安心的眼神,這才對著許娘子母子三人道。


    “許娘子,我們沒尋到許叔,不過村裏的胡兵已盡誅,族老裏長正帶著村中幸存在曬穀場清點人數,我許叔若是無事的話定也在那邊。”


    許娘子一聽急忙與李瑤光道謝,領著一雙兒女忙不迭的就爬上洞口就往村中曬穀場去,地窖頓時寂靜了不少。


    李瑤光正要去扶自家姨父上去,不想剛才還一直在上頭放哨的沈越跟著爬了下來。


    李瑤光還納悶他下來幹嘛,就見這貨走近道:“程大哥,梯子陡峭,你腿腳不便,我扶您上去。”


    程塑看看自家外甥女小小一個,再看看沈越,果斷伸手搭上了沈越的胳膊,“好,勞煩你了。”


    與自家孩子比起來,還是辛苦別家孩子吧,更何況他的腿……


    亂起往許家衝的時候,他的傷腿再度被撞傷,待在地窖中他有暗暗檢查過,情況不大妙,眼下都使不上勁,前頭外甥女離開前他那是強撐,眼下他也怕被發現不是。


    程塑咬緊牙關,艱難的被沈越帶到了地麵,一上來不見家人,程塑急了。


    “光姐兒,你小姨跟陽哥兒呢?不是說胡狄盡數被誅了麽?怎不見他們的人?難道……”


    見自家姨父臉刷的一下白了,李瑤光趕緊安慰,“不是不是,姨父,我小姨他們很好,我這就帶他們下來。”


    剛才有許娘子娘三在,當初藏人的時候,她可是在對方問藏哪的時候起了私心的,這還是人家家,她總歸心虛。


    忙忙安撫著姨父,李瑤光趕緊的跑到前頭正屋背後,放出梯子爬上去,見遮蓋的東西完好,心下頓鬆,又見上頭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冰珠子,李瑤光趕緊把羊羔絨地攤收了,瞬間露出了底下倆眼睛睜的大大正看她的人,而自家小姨手裏,還捏著自己塞給她的殺豬刀一副防禦模樣。


    看到來人是自己,母子倆這才鬆下心神。


    “光兒你沒事吧?”


    懷裏的小家夥也歡喜的大喊,“表姐!”


    李瑤光伸手過去拉他們,順便摸在他們的手上,“小姨陽哥兒你們還好吧?冷不冷?你們可真厲害,我都到了眼跟前了,你們也不吱聲。”


    於媚雪被自家外甥女問的一呆,不由嘀咕,“我兒,不是你讓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要弄出動靜的麽?”


    天可憐見的,在上頭窩了半宿,她跟兒子翻身都不敢不說,連呼吸都不敢大口。


    看到小姨的表情,李瑤光猛地反應過來這還是自己的鍋。


    怪她!殺瘋了,把這回事給忘了,忙嘿嘿告饒。“嘿嘿嘿,好吧,小姨是我錯了,您原諒則個。”


    於媚雪嗔怪的看了李瑤光一眼,“你也是關心則亂,我跟陽哥兒都沒事,好得很,你給我們身上貼的那白白的片片神奇的很,怕不是你師傅給你的大寶貝吧,到現在都暖呼呼的,我們一點也不冷,放心。”


    “好好,這樣我就放心了,小姨快,我姨父在下頭等著我們呢,咱趕緊下去吧。”


    聽得丈夫還在下頭等自己,掛心了一晚上的於媚雪高懸的心也終於落袋,連連點頭,護著兒子就往下爬,留在最後的李瑤光把雪坑裏有些潮的棉被一收,人也跟著下去。


    梯子一收,帶著人往前院來,院中二人見了他們老遠的就迎了上來。


    雙方見麵又是一陣劫後餘生的歡喜,而後才相協著往村中曬穀場而去,不管怎麽說,得去看看。


    走過滿目瘡痍的村子,昔日的熱鬧早已遠去,他們不知道的是,此刻擺滿了屍體的曬穀場裏更是哀聲一片。


    話說許娘子,領著兒女深一腳淺一腳奔到曬穀場,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麵。


    她顧不上害怕那一具具屍首,也顧不上去安慰劫後餘生的相熟族人,她不錯眼的在幸存人群中飛快搜尋著,試圖找到自己的丈夫。


    一圈,兩圈,三圈……隻可惜她看了一眼又一眼,找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都找不到丈夫的人,許娘子急了,慌的手都在抖,心裏一遍遍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強自鎮定的時候,看到正在曬穀場一邊,指揮著青壯小心清點胡狄屍首的族長,以及邊上拿著紙筆在寫寫畫畫的裏長,許娘子眼睛一亮,忙衝了上去,急迫的甚至顧不上身邊一雙恓惶後怕的兒女。


    “三叔,七叔,你們可曾見了我家相公?”


    看到許娘子急切奔來,兩位主事人臉露欣喜,特別是在看到許娘子身後踉踉蹌蹌一同奔來的許妙娘與許熠還活著後,他們的心稍稍得到了寬慰,暗自慶幸活著就好。


    隻是當許娘子朝他們問起丈夫,兩人明顯一頓,剛剛翹起的唇角不由僵住,而後緩緩的消失不見。


    這話該如何說?想到事發前的那些事,他們心裏也實在是愧的慌。


    族長看看裏長,裏長再看看族長,兩人對視一眼,最後還是年輕些的裏長出麵。


    “光濟家的,那個,那個……”


    “那個什麽?七叔我家相公呢?是不是被您跟三叔安排去救治族人去了?他到底在哪啊?”


    許娘子可等不及聽什麽這個那個的,當即打斷裏長的話,把心裏的希冀喊了出來。


    卻不想麵前兩老臉都是苦的,最後還是族長狠了狠心,暗道句長痛不如短痛,閉了閉眼對許娘子娘道。


    “光濟家的啊,是叔伯們的不是,當初不該不聽光濟的勸告,沒把胡狄破關,肆虐我大靖的事情當回事,你,唉,你節哀,光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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