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南燕用力一拍幾案,眼鏡都被震起來。


    “不行!”


    沈牧野勾著涼笑,一邊敲桌子一邊繞到後頭,後頭是一張明代風格的官帽椅,他的手撫上椅背。


    薛南燕見他不言語,心下一慌也跟了過來,她站在桌前,雙目圓瞪:“沈牧野,你聽到了沒有,不行!”


    沈牧野在椅子上坐下來。


    這張椅子正對桌肚,沈牧野雙腿屈起,恰好把裏頭本就狹窄的空間占走了一半,謝時暖登時就藏不安穩了,她收腹挺胸,勉強貼上一側的桌壁,可沈牧野的腿像是長了眼,她退,他就進。


    他雙腿微敞,皮鞋噌亮,大剌剌坐在寓意莊重端方的官帽椅上,挑釁地看著母親。


    “不是愛找誰找誰嗎?”


    “那也在正常範疇內找啊,全世界那麽多年輕漂亮家世好的女人,就算你不看家世,那也找個清白的啊,找一個克夫的寡婦,你命硬!”


    薛南燕氣得厲害,魚尾紋都擠出好幾條,她死盯著沈牧野,試圖從他輕挑的神色裏找出深意,不想他的輕挑更甚了。


    “風流寡婦,命硬小叔子,自古就般配,改天雇人給我們寫本書,就叫《金瓶又一梅》。”


    謝時暖聽著他一句比一句更危險的話,看著那兩條橫行霸道的腿,煎熬極了。


    這張桌子雖然用料紮實十分沉重,但也扛不住人在裏頭折騰,她沒辦法做大動作,隻能眼睜睜看著領地越來越小,那條囂張的左腿橫在她身前,還很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


    退無可退之際,謝時暖抵住了那條腿,奮力往外推。


    然後就聽得薛南燕一聲斷喝:“牧野!這種玩笑不能亂開!”


    嚇得謝時暖手一抖,腿又回來了。


    沈牧野斂了輕挑,沉聲道:“誰先開玩笑的,媽。”


    薛南燕被他眼底驟然的冷淡驚到,一時啞然。


    沈清湘在聯姻消息宣布後找過薛南燕,勸她,說牧野的性格,吃軟不吃硬,你越逼得緊,他越反彈,何不順著他,反正以他的本事不聯姻又如何呢?


    沈清湘幼稚,但有句話說得沒錯,吃軟不吃硬。


    薛南燕調整了表情,盡量和婉。


    “我知道你扳倒了陳家正是得意的時候,聽不進我的話,我也不勉強,左右你現在也不是當年那個任性的傻小子了,時候到了會知道做什麽,我不擔心。”


    她口氣軟下來,沈牧野的神色也好了一些。


    薛南燕心知對路,便繞到書桌後方,謝時暖正在奮力抵抗那條腿,突然看到一雙高跟鞋尖,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上驟然一鬆。


    她和沈牧野本來就在角力,她這邊鬆了,那邊就失了控。


    沈牧野的腿猛地一彈,謝時暖閃身避過,他的膝蓋打到了桌邊,發出咚的一聲。


    謝時暖嚇呆了。


    薛南燕也嚇了一跳,本能地往下看。


    “媽。”沈牧野不自然地皺眉,彎腰摸腿,“說正事,陳正忠過兩天送去貝市,你要出麵。”


    薛南燕還沒看清桌底下怎麽了,就被分散了注意力。


    “我知道,陳家越是倒黴,咱們姿態越要做得足。”她頓了頓,還是不放心,“牧野,雖然你跟老爺子保證了,但我還是要問你,你做這些當真沒有一絲一毫是因為你大嫂?”


    話一出,沈牧野明顯察覺到腿旁有急促的呼吸。


    他垂下眼,慢斯條理。


    “怎麽可能沒有。”


    褲腳被捉住,腳背抵著手肘,不用想也知道她在緊張,緊張他們的關係暴露於天光。


    薛南燕也緊張,她又走進了一步。


    “我早就跟您說過,不論您喜不喜歡,她都是大嫂,沈家長媳,就這麽扔給陳家隨意處置,我們沈家的臉往哪裏擱?”沈牧野活動了一下膝蓋,把褲腳上的手狠狠甩掉,“沈家沒臉,日後您會有臉?”


    “就這?”


    薛南燕將信將疑。


    “您不信,那我就……”


    薛南燕憤然打斷:“夠了,我偏頭疼都要犯了,你別氣我。”


    沈牧野歎道:“誰讓您非來找氣受。”


    柳姐忙衝上去給薛南燕順氣,她連歎了幾口氣,扭身要走,沈牧野便跟在後頭送。


    “造孽了,怎麽生了你這麽個不懂事的臭小子!”


    薛南燕嘴裏絮叨,腳下就不看,一不小心踩到了什麽滾圓的東西,她哎呀一聲,差點摔倒,被柳姐及時扶住。


    薛南燕驚叫:“什麽東西!”


    柳姐忙去看,地毯上躺著一串珍珠項鏈,有些眼熟,再一細想,她臉色唰地一變,下意識地,望向沈牧野。


    沈牧野淡定地使了個眼色,柳姐側身將項鏈擋住。


    “地毯沒鋪平。”


    薛南燕也要去瞧,又聽沈牧野道:“對了,過兩天我得帶大嫂去一趟貝市。”


    “陳家都倒了你帶她去貝市做什麽?”


    沈牧野摟著母親的肩膀半推半送:“蕭先生要見她。”


    薛南燕瞬間被吸引。


    “幹嘛見她?”


    “陳正忠的案子還有蔣秘書代陳曉玉做的那些事,都在他們的關注範圍,大嫂得去露個臉,隻要她夠無辜,沈家就夠清白。”沈牧野將母親送至門口,“所以,媽,你看不上的小寡婦現在要在顯貴麵前掛號了,下次態度好點,克夫別掛在嘴邊。”


    薛南燕緩了兩秒,沮喪道:“咱們沈家上輩子是不是欠他們謝家的?老子給她老子收拾爛攤子,兒子呢,辛辛苦苦折騰,好處全被她撈了,不行,我得找大師看看是不是祖墳方位不行。”


    沈牧野嘴裏應著推她出門。


    邁出門前,薛南燕突然回頭。


    “你大嫂今晚要住正屋,你睡這裏不合適,回主樓。”


    沈牧野聞言,突然嚴肅了:“薛女士,除了男女那點事你能不能想點別的,這院子不姓謝,他是大哥的,也是我的。”


    薛南燕再要說,卻見沈牧野極為罕見地露出懷念的神色,她這才想起,很久以前,沈牧野在這裏度過了整個童年。


    那時金誠集團出現危機,沈德昌不得不常駐江城坐鎮,薛南燕和他恩愛正濃自然要隨他一起,沈牧野隻有四歲便留在了老宅。


    彼時沈敘白已經頗有長子風範,拍著胸脯說弟弟交給他,沈德昌很是欣慰。


    起先薛南燕還不放心,囑咐柳姐照看,又向宋伯打聽,一個月飛回來好幾次,不想,沈敘白確實是個好哥哥,對弟弟盡心盡力,而沈牧野也對他言聽計從,倒比在她身邊乖巧許多。


    大學畢業後,沈牧野很少回老宅,沈敘白去世後,更是再沒回過這個院子,兄弟情深,薛南燕沒理由再阻止,可心裏又隱隱擔憂。


    沈牧野體貼道:“你要是不放心,就讓柳姐留在這裏,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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