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陳隊就登門拜訪。


    沈牧野滯留貝市期間仍舊住在酒店,甚至還是那間被青青控訴犯案的房間,猖狂至極。


    一進門,陳隊就看見沈牧野,他捧著杯咖啡坐在沙發上,聽見他進來,眼皮都沒抬。


    “陳隊是不是太著急了,不是說好了下午調解?”


    陳隊也不客氣,沒人請,徑自在沈牧野麵前坐了下來。


    “加了一晚上的班,提前來跟沈總打個招呼。”


    他傾身,手肘壓在腿上,以一個壓迫感十足的眼神,緊盯麵前的男人。


    這些天來的交鋒是前所未有的頭痛。


    沈牧野看著破綻百出實則沒有哪一處是真的破綻,他們忙了半天,還沒忙出結果,就得來噩耗。


    “陳正忠死了,沈總知道嗎?”


    沈牧野穿著日常的家居服,一水淺米色,悠閑得像是剛剛晨起,半點鋒芒不見,聞言,他將咖啡杯放下。


    “哦?居然才死?”


    還真是半點也不虛偽。


    “沈總看起來不意外嘛。”


    “陳隊辛苦,為表尊重,我還是不裝不知道,省得浪費你的時間。”沈牧野靠上沙發背,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怎麽樣,折騰了一晚上,有辦法把他的死扣在我頭上嗎?”


    “不是沈總幹的?”


    “拜你們所賜,我已經麻煩纏身了,再去殺個人,我不是陳隊,沒這麽傻。”沈牧野譏誚地一笑,“倒是陳隊,我得提醒你,陳正忠這時候死對我沒好處,對你更沒好處,你確定還要一條路走到黑?”


    陳隊瞬間握緊拳頭。


    陳正忠死得沒有破綻,殺他的人是專業的,稍稍調整了輸液劑量,微量刺激心髒,再給他一個足夠安靜無人的空間,堪稱純天然無汙染的死法。


    他第一時間懷疑沈牧野,但顯然,陳正忠的死對他弊大於利,他說得沒錯,麻煩纏身的時候再把最後的稻草掐了,這是找死。


    所以,他又懷疑了陳家。


    陳正忠活著有用,死了也有用,把陳家徹底激怒咬死沈牧野,這麽想,沒準用處更大一點,畢竟,因為沈牧野這根骨頭比想象中難啃,陳家已經出現了分裂,有人怯了場。


    作為前台的執行者之一,陳隊頭疼不已,大家擰成一股繩,事情好辦,如果崩盤,事情不成,他首當其衝不會有好下場。


    沈牧野一句話打中了他的七寸。


    他磨著後槽牙,不陰不陽道:“不走這條路,沈總有其他路?”


    沈牧野從口袋裏拿出個小香包,這些天陳隊看過不止一次。


    巴掌大小,白綢底子繡著一朵小小的紅玫瑰,一看就是手工製作,玫瑰花枝繡得顫抖稀疏,職業繡娘繡不出這種東西,多半是朋友送的。


    沈牧野每每思考時就會拿出來把玩,全然不在意場合,會議室裏雙方為了他唇槍舌劍,他慢悠悠拿出個香包一邊玩一邊觀戰,圍觀路人似的,讓人大為光火。


    陳隊辦案多年,好人歹人也算看得夠多,這樣水準的混球屬實少見。


    “隻要陳隊願意,有許多條路可以走,哪一條都能讓你那個剛當選語文課代表的兒子,順順利利讀完九年義務教育。”


    陳隊猛地坐直身體。


    “陳隊,你衝鋒陷陣是為家人,你以為隻要你夠努力,他們就一定能護得住你的家人,可惜。”沈牧野長長的手指撥弄小小的香包,讓它在指節間跳躍,“我隨便一查,就查到了。”


    “你在威脅我!”


    沈牧野嘖了一聲:“太難聽,應該叫勸說你。”


    話音剛落,孫恒推門進來,他先是對陳隊頷首,然後與沈牧野耳語。


    幾句話,原本悠哉淡定的小沈總眉頭微蹙,把玩香包的手指也停了。


    孫恒說完,退到一旁站定。


    沈牧野的眉頭重新舒展,又恢複了自如的神態:“陳隊,回去想一想,相信你這樣的聰明人,知道怎麽做。”


    陳隊一肚子不爽也懶得再招呼,起身便往門口走,驟一拉開門,便見門口站著個女人。


    “孟小姐。”


    “陳隊何必著急,下午我們都會到。”


    孟錦雲和裏頭的沈牧野是截然相反的造型,寶藍色修身旗袍,珍珠項鏈,搭配恰到好處的全套妝容,華麗又端莊,仿佛要去哪裏出席晚宴。


    陳隊已然習慣了,這幾天他也見識了這位孟家獨女,典型的老錢作風,不論境遇如何,體麵最大,走到哪裏,陣仗一定要做足,要從一開始就壓住對方的氣勢。


    “那我就恭候幾位了。”


    他夾著包擦身離開,沒給孟錦雲碾壓的機會。


    孟錦雲瞥了他一眼,扭著腰進了門。


    “牧野,聽說你昨晚沒吃晚飯,孫恒,你怎麽不提醒?”


    孫恒恭敬道:“提醒了,沈先生實在沒胃口。”


    “還是你工作不夠到位。”


    孫恒更恭敬了:“孟小姐說的是。”


    孟錦雲坐在沈牧野身旁,喬媽跟著送上點心。


    “牧野,你不要太慣著孫恒,他們工作久了難免偷懶,需要敲打。”


    沈牧野的目光落在那點心上。


    “覆盆子蛋糕?”


    孟錦雲抿嘴一笑:“你認出來啦,我記得以前在老宅住的時候,我最愛吃你家西點師傅做的這個蛋糕,你還用這個蛋糕哄我開心。”


    她悵然,“我一吃就不生氣了。”


    沈牧野捏起叉子叉下一塊放進嘴裏,品評道:“你家的西點師傅水平不賴。”


    孟錦雲看他滾動的喉結,頗欣喜:“選師傅時,我出的考題就是覆盆子蛋糕,這一位是做得最好的,當然有水平,你喜歡就多吃一點。”


    沈牧野或許是回想起了往事,溫聲道:“找我有事?”


    孟錦雲嗯道:“陳正忠死了,是你幹的嗎?”


    沈牧野樂了。


    “你覺得是我?”


    孟錦雲微抬下巴:“我了解你,陳正忠死了,看起來是對你不利,實則更適合你發揮,你一向是越亂越興奮。”


    “假如是我,你不害怕?”沈牧野眸色森冷幽暗,“那是一條人命。”


    “無足輕重的阿貓阿狗死了,那些沒見識的小姑娘才害怕,你是做大事的人,就該有些小手段,敘白這方麵就不及你。”


    孟錦雲說的是真心話,沈敘白哪都好就是不夠果決,以前,她不敢對沈牧野說這些,但現在沈敘白在沈牧野心中的地位已然崩塌,她可以暢所欲言了。


    沈牧野意義不明的笑了一聲,或許是讚同。


    孟錦雲纖長的柔夷搭上男人的臂膀,“現在,你該采納我的建議了。”


    “什麽建議?”


    “就說那晚我和你在一起,現在陳家已經亂了,有我們孟家和你站在一起,他們肯定會撤。”孟錦雲歎道,“那天我就和你說過,可你不肯,非要拖,拖到現在,還是我的辦法最有用。”


    沈牧野思忖道:“錦雲,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找那個男人?”


    孟錦雲眼睫微顫:“男人……和那個三流明星的一起表演的男人?你在找他?”她搖頭,“牧野,你舍近求遠,浪費時間。”


    “確實浪費了不少時間,找這個男人的人比我想的要多。”


    孟錦雲看著他:“那你找到了嗎?”


    沈牧野歎道:“還在找。”


    孟錦雲放下心,笑道:“你看,還不是要用我的辦法,牧野,你不能再拖,這件事了結後,回去才是一堆麻煩事,你四哥趁著這些天拉攏了好幾個董事,再不回去江山易主不是不可能。”


    沈牧野蹙眉。


    “但是錦雲,如果把你扯進來,你的名譽就不保了,不委屈?”


    孟錦雲在集團裏掛虛職,實際頭銜是孟氏慈善基金會主席,需要良好的形象,如果這麽幹,沈陳聯姻的熱乎勁還沒過,輿論上勢必難聽,形象會大打折扣。


    如果是以前,孟錦雲會掂量,但現在,她成熟了,知道麵對沈牧野稍加遲疑就會錯失良機。


    “不委屈。”孟錦雲溫柔極了,“我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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