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隨著白衣書生等人的腳步聲漸漸放遠而慢慢放晴,烏雲消散,天地間仿佛又燃起了生機。


    雨後彩虹高高掛起,再現點蒼雄偉,巍峨。


    綠裙女子從牆角處走了出來,她雖撐著傘,但全身仍被大雨淋透。


    她雖看上去狼狽,但也不失清秀和靈氣,那濕透的秀發,那濕透的綠裙反而讓她更顯魅力。


    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宛如仙子出浴。


    柳行樂實在想不到同是屋簷下的謝浪,差異竟如此之大。


    綠裙女子緩緩走到謝如海麵前,行禮,然後道:“父親你無礙吧。”


    謝如海看著她,目光中充滿了溫柔,充滿了憐惜,充滿了愛。


    他柔聲道:“無礙,隻是綾煙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綠裙女子謝綾煙道:“今天夫子身體不適,讓我早點回來了。”


    謝如海點了點頭,便看向了柳行樂,揖手道:“多謝少俠就及時相助。”


    謝浪聽他老子這麽一講,也彎腰拜道:“謝過柳兄的救命之恩。”


    柳行樂急忙扶起,微笑道:“你也不必謝,助人隻是我的本分而已。”


    謝如海大笑道:“好!好一個本分。”


    謝綾煙截口道:“父親,其實這位公子是送鏢過來的。”


    謝如海道:“哦?”


    柳行樂道:“在下受‘震虎’鏢局之托,送來一物。”


    他從懷裏拿出了三張羊皮紙,遞了過去,道:“便是此物。”


    謝如海拿過手上,粗略地看了一番,心中一怔,然後不動聲色地道:“少俠既已來到我派,不妨進去讓我一盡地主之儀。”


    謝綾煙也附和道:“公子救過小女子性命,我還未感謝,不如······”


    謝如海一聽,眼前一亮,搶道:“少俠保鏢前來,又救小女性命,我定要好好招待一番,望少俠不要推脫。”


    柳行樂沉吟半晌,道:“好吧。”


    謝綾煙聽到他答應,心中歡喜非常,微笑道:“多謝公子。”


    ——


    彩虹過後,轉眼又是黑夜。


    點蒼的晚宴果真豐富,有乳豬,有扒鴨,有大蝦,有扣肉,有雞丁,還有各式各樣的菜式和燉湯,還有酒。


    柳行樂看著這些菜肴,無奈地歎了一聲。


    這麽多的菜,怎能吃完?


    他平生就不喜歡浪費。


    在他看來,浪費食物就等於踐踏他人的性命。


    他人用自己生命的時間來創造這些食物,若這些食物浪費了,那生命的意義也就被糟蹋了。


    珍惜食物就是尊重他人的勞動成果,就是尊重他人的生命價值。


    柳行樂大口地吃著。


    在別人看來,他吃得似乎很沒禮貌,就像惡鬼附身一樣。


    柳行樂灌了一杯酒下肚,好讓喉中的食物能順暢地落下去。


    他隨後又夾了一大塊肉,大口大口地吃著。


    謝家三人看著他那狼吞虎咽的食相,不禁也看呆了。


    謝如海咳嗽了一聲,道:“柳少俠,關於這個鏢物,不知是何人托的鏢?”


    柳行樂嚼完口中的食物,才道:“我也不知,我隻負責把鏢送到。”


    謝如海眼珠一轉,道:“那三張皮紙我怎麽也看不明白,不知柳少俠看得明白不?”


    柳行樂隨口道:“沒看過,所以我也不知道。”


    他的確沒看過,但謝如海會信嗎?


    果然,謝如海又道:“這鏢物也是特別,既沒有鏢箱裝著,也沒有麻布裹著,”


    柳行樂心中暗自歎息,人為何總是要相互猜疑?


    他搖頭道:“沒有。”


    謝如海凝視著他,仿佛想從他身上找到一點蛛絲馬跡——說謊的痕跡。


    但無論他再怎麽看,再怎麽打量,也注定無果。


    謝如海忽又道:“柳少俠武功非凡,不知師承何方?”


    柳行樂又灌下了一杯酒,道:“他老人家從未透露過名字,我實在不知。”


    謝如海這次沒有再問下去了,因為問多了,對方總會有所警惕,這個道理他很清楚。


    他吃著菜,喝著酒,恍若無事。


    倒是謝綾煙,時不時地往柳行樂那邊瞄上一眼。


    他那修長的眉毛,柔和的眼睛,端莊的鼻子,還有那濕潤的嘴唇,每一處都讓她迷醉。


    特別是他那溫柔的微笑,讓她舍不得移開眼睛。


    她每瞄上一眼,臉上便多添一分紅暈。


    在她瞄上第十眼的時候,臉上就紅得像櫻桃一樣,。


    因為她對上了他的眼睛。


    她發現,她已移不開她的眼睛,她感覺自己的臉被燒得越來越紅,瀕臨漲破。


    辛虧的是,柳行樂移開了。


    他放下碗筷,喝完最後一杯酒,心情滿是愉快,因為桌上的食物已被他消滅了大半。


    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麽能吃。


    他展開雙手,用力地伸了一下懶腰。


    謝如海以為他吃完要走,便道:“柳少俠,此刻天色已晚,不如在此休息一夜,明日我讓綾煙帶你參觀一番。”


    柳行樂微笑道:“那就勞煩謝掌門了。”


    謝如海大笑道:“不麻煩,不麻煩。”


    ——


    柳行樂坐在客房的一張紅木椅上,透過窗戶,瞭望著天上的月亮。


    下過雨的夜空,總是格外明亮。


    但人的心情,總是惆悵。


    柳行樂抽出了他的斷劍,溫柔地撫摸著,燭光下的劍身折射著一張傷心的臉。


    那不是他的臉。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一張俏麗的臉。


    柳行樂不知她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忽然,一滴眼淚從屋頂上落了下來,就快要落到斷劍上的時候,柳行樂伸開了手掌,接住了這滴眼淚。


    眼淚的主人傷心道:“你是替你的劍嫌棄我的眼淚麽?”


    柳行樂看著掌上的淚水,道:“眼淚有三種,一種是快樂的,一種是悲傷的,而你的眼淚是第三種。”


    眼淚的主人道:“第三種眼淚是什麽?”


    柳行樂道:“第三種眼淚便是前麵兩種的結合——痛並快樂的。”


    眼淚的主人道:“你怎麽知道我快樂?”


    柳行樂道:“因為我的劍看得到。”


    他把淚水往劍上一抹,劍身變得更加透亮,劍上的人像也變得更加清晰,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張臉,一張又哭又笑的臉,一張幸福的臉——竟是楚倩的臉。


    眼淚的主人道:“那你呢?你快樂嗎?”


    柳行樂還未回答,她卻自問自答了起來,道:“你肯定很快樂,你的臉仿佛永遠帶著微笑,隻要看到你的臉,我也變得快樂。”


    柳行樂微笑道:“我希望所有人快樂,所以我一直微笑。”


    眼淚的主人輕嘶道:“你若希望我快樂,你就不該拋下我。”


    柳行樂沉默半晌,然後苦笑道:“你跟著我隻會有危險。”


    眼淚的主人高聲道:“我不怕。”


    她忽然從屋簷上落了下來,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柳行樂,用她那柔嫩的臉頰輕輕地撫摸著柳行樂的秀發,喃喃道:“你知道我見不到你會多麽瘋狂嗎?”


    柳行樂心中哀歎了一聲,他不想有人愛上他,因為他永遠不會愛上對方,因為他對每一個人的愛都是一樣的。


    他的愛是博愛,是兼愛。


    他委實不懂男女之間的感情。


    他沒有愛過,但他卻知道對方已愛上了他。


    單方麵的愛是何等的悲哀,付出愛的一方最後可能什麽都無法得到。


    但他自己卻不知道,他的愛其實也是一種悲哀。


    柳行樂心中千般思索,如何讓一個愛上自己的人不再愛上自己?


    這個問題對於一個隻懂得愛的人來說,是永遠都不會有答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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