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太帶著極其憂鬱的心情從“絢”走出,踏上回家之路。


    雖然之前就和內海六花討論過接下來該做些什麽,可是最近學校的活動安排卻變得十分奇怪。


    明明現在才十月份,下周卻要去滑雪教室學習。地點正是原本應該展開校外活動的那座山。根據內海的說法,滑雪教室的活動並不是每年的例行預定。


    連同一些小事算在內的話,這幾星期以來淨是些意想不到的連續活動。


    以突如其來的遊泳課為開端,學校隨後又舉辦了名為藝術鑒賞會的活動,帶領學生們前往市民文化廳觀賞音樂劇,甚至還舉辦了工作參觀會。就連考試也是,除了期末考試以外還多了一些之前不記得有過的模擬測驗。


    這些活動都是在活動開展前的數日前,或者一天前才匆忙通知的。


    兩周後就要舉辦台高祭了,而他們從現在才開始準備,真的會忙死人。


    仿佛是知曉了裕太等人“要采取未曾采取過的舉動”這一決意那般,明明在這c時間裕太等人都還沒去做之前兩個時間線未曾做過的事情,那些未曾經曆過的活動就一個一個突然出現。


    一切活動都搶在裕太等人采取行動前出現,實在是太不自然。


    裕太邁著沉重的步伐想著這些事情,然而在他看到佇立在黃昏下的那名少女時,他不由得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新條同學……”


    在馬路上佇立著的黑發茜聽到裕太的聲音後回頭看向他。她一如既往地身著那件與六花一模一樣的白色開襟衫。


    雖說輕率的與她打招呼展開交談或許會造成不好的結果,但是裕太在前幾天已經下定決心要直麵茜了。所以,他要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拿出勇氣與茜搭話。


    “那個,新條同學,我接下來要回家了……方便和我一起嗎?我順路送你回去。”


    裕太不知道她為什麽要站在路中間,但她既然站在這兒就說明她也正邁上回家的路,所以為了營造對話的時間與空間,裕太如此提議。


    茜一下子愣住了。


    “……啊,這就是所謂的,誒——多……送女大食蟻獸?”


    “那其實是叫送女狼來著……”


    (譯注:黑茜說的送女大食蟻獸原文是送りオオアリクイ,茜說的送女狼原文是送り狼(オオカミ),意為假借護送女性回家實則圖謀不軌的男人,而大食蟻獸和狼的發音類似,此處黑茜將二者弄混淆了。)


    但仔細想想,若是裕太訂正了茜的說辭,事情好像會變得麻煩起來。所幸茜看起來好像沒什麽所謂,也無法從她的身上判別她是故意說錯還是真的不知道。


    兩人並排著一同走在路上。沒過多久,茜就率先打開話茬。


    “最近的校園生活很開心呢。”


    裕太從茜那含蓄的態度中隱約聽出些許自豪感,他慎重地回問道:


    “難道說,學校最近這些亂七八糟的活動,是新條同學一手造成的嗎?”


    “亂七八糟?活動變多了,應該感到開心才對呀?”


    雖然這有可能是她表達善意的一種方式,但她這種表達善意顯然已經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


    “有可能會開心吧,但是在這一個半月內安排這麽多活動太超過了啊!”


    裕太有些動搖地咆哮道。


    “……因為,我隻剩下一個半月的時間了啊。”


    茜寂寞地低下了頭,吐露真言。


    “誒……”


    本以為她馬上又會抬起頭來露出惡作劇般的表情並說道“騙你的~”,可茜依舊沉默不語。


    裕太咽下本該說出的話語,陷入沉默。


    “並且,重複同一個時間線做的那些同樣的事,太無聊了不是嗎?”


    她並非是洞悉了裕太等人的想法後搶在他們前頭開展各種各樣的活動。


    而是憑借著自己的意誌,讓這條時間線發生與原時間線不同的各種事件。


    “等等。難道說最近氣溫有些微妙地忽上忽下的原因是……”


    “我還不能夠很順利地操作氣溫啦。不過反正,本該如此呢。”


    裕太從她的話語中察覺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難道說她的支配力,能夠影響到這座城市,乃至整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嗎。


    “響君又怎麽樣呢?即便有著過去的記憶,想要按照原本記憶中那樣度過本該度過的每一天,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吧?”


    “那種事……雖然和你說的一樣,可是……”


    “我也是啊。雖然腦海裏有著茜在那一天做過了什麽事的數據,可就是沒法再現哪。”


    裕太總覺得茜話裏有話。不過,他也是,擁有著某天將會發生什麽事情的記憶,並且想要努力地將這些事情再現並付諸行動……到這為止,他和茜的想法是一樣的。


    “我對那孩子,果然還是討厭多過喜歡啊。”


    聽到這番話的裕太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的點在哪,開口道。


    “從剛才開始,你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可新條同學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情嗎?”


    “咦?你沒從六花那裏聽說嗎?明明我告訴了她很多事情來著。”


    茜喜笑顏開,抬起頭來。


    “——我,是新條茜的備份哦。”


    夕陽的昏光照射到她的鏡片上,遮住了她的雙瞳。


    突如其來的話語讓裕太一時間無法理解。並且六花知道這件事情卻對裕太隱瞞,更讓裕太感到十分混亂。


    “備……份?就是說你不是新條同學本人?可是……”


    “被嚇到了?六花的反應也和你一樣呢……”


    裕太不由得鬆了口氣。雖然他什麽都沒從六花那聽到,還以為是她刻意隱瞞……不過現在看來,說不定六花可能沒理解茜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內海君的反應又會如何呢。下次和他說說看吧。”


    “不,你等下……”


    茜在暗示了自己將會和內海接觸後,裕太慌慌張張地出聲阻止她。


    然而他忽然回過神來。不知何時,自己已經走到了自家門前。


    我上當了。裕太想著,自己要是能夠早點發現、懷疑,茜在故意繞遠路就好了,沒想到她的目的地不是她家,而是自己家。


    “那麽,拜拜,響君。”


    茜臉上露出“順利搞定”般的微笑,輕輕地揮手朝裕太告別。這情況想要留住她也挺困難的。


    “……嗯,那麽,明天見。”


    從她那裏得知了她的許多想法,也入手了很多貴重的情報,這是毋庸置疑的。裕太也朝她揮揮手,率直地朝她道別。


    於是,他開始思考起至今為止和黑茜曾說過的那些話題。


    她說她也正在一點點的了解新條茜這個人。雖然都是茜,但她卻討厭茜,所以就改變了自己的外觀。


    作為備份的她的內心情感,真的與她表達出的話語一致嗎。


    不過確實內海比起自己更加了解茜,等明天和他溝通一下後再整理情報吧。


    以防萬一裕太先檢查了下門口的郵箱,那之後才打開公寓的門,踏上四樓的階梯。


    用鑰匙打開大門後,裕太進入屋內,又再次用力地將大門鎖好。


    注意鎖門,對於獨自


    生活的人來說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就在他脫下運動鞋走上玄關時,


    “歡迎回來。”


    他卻發現黑茜正站在玄關處等他。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受驚的貓那般裕太向後大幅退去,一背撞上大門。


    “嚇了你一跳?”


    她的臉上又露出,“順利搞定”般的微笑。果然新條茜是非常喜歡觀察別人反應的那種類型。


    “嚇死我了,你這一下……”


    之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新條茜能夠通過瞬間移動之類的方式進入別人家中。可以在喜歡的時候以喜歡的方式進入別人的家中,肆意侵害他人的隱私權。


    認真來說,她的這種能力可謂是十分大的威脅。


    就在裕太因倍感動搖而膽戰心驚的時候,茜便踏入客廳,隨後拉開桌子旁的一張椅子並坐下,慢悠悠地觀察起裕太家中的一切。


    “真好啊,響君的家。很普通呢。”


    “新條同學的家,不普通嗎?”


    裕太隨後進入客廳,畏畏縮縮地拉開茜對麵的凳子坐下。


    “我不怎麽喜歡那間房子呢。總覺得呆在那,就連呼吸都變得很難受。”


    就連呼吸都變得很難受……裕太自顧自地過度解讀了茜話語中的內容,茜於是開口解釋自己所說的話語。


    “怪獸們,都在看著我。”


    “怪獸……?”


    “很多很多很多的怪獸並排在一起,看著我。很可怕吧?這樣的房子。”


    是什麽比喻嗎?黑茜所說的話大都很抽象,即便聽她這麽說也並不能馬上理解她話語中的真實含義。


    “可是新條同學你不是很喜歡怪獸嗎?”


    “那種情況下就算是響君也會討厭的吧。就好像是回到家了以後,嗯——對了,就好像是很多六花一直並排盯著你看一樣。”


    “誒…………?!”


    裕太的臉馬上變得通紅,一時間無言以對。


    即便是他,也能夠理解玩笑話中的意思了。


    在自己的記憶中,雖說六花的朋友們看穿了自己心中隱藏的秘密後依舊冷靜無比,但現在想想,搞不好自己的心意在旁邊人看來十分容易被看穿。


    “那,那個、我看看家裏有沒有,能喝的東西……”


    坐立不安的裕太起身走向冰箱。


    他想起來上一次茜來到自己家的時候,問自己有沒有東西喝。


    幸好今天,自己家裏除了茶之外,還準備了兜底的零度可樂。


    “新條同學,茶和碳酸飲料,你想喝哪樣?”


    六花曾說過自己不喜歡喝碳酸飲料。那麽茜又如何呢。


    遲遲沒有聽到回應的裕太轉過頭去,隻見桌旁茜的身影已悄然消失。


    她正朝著裕太房間的方向走去。


    “等……!”


    在裕太追上茜之前,她便進入了裕太的房間,坐在了裕太的床上。


    現在仍未能判斷她先前說自己是備份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裕太也無法了解她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現在的她正無意識地重複著新條茜之前做過的行動。


    “響君的爸爸媽媽都不在家,是一個人住對吧。”


    “……因為他們都出差了。”


    自己以前,有和茜說過雙親不在家的事情嗎?


    每當到這種時候,裕太總會因為對自己的記憶不確信而感到困擾。


    “那就正好啦。我,今天就在這裏住下吧。”


    這太過自然的提案讓裕太漫不經心地隨口答道:


    “……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話剛說到一半的他察覺到了茜話語中的意思,裕太不由得收住沒說完的話仰天咆哮。


    “幹嘛這麽驚訝啊,這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吧。”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裕太以能在空中留下手掌殘影的速度快速揮動著自己的手以表拒絕。他這揮手的頻率,猶如映照出他內心誠實含量的氣壓計。


    “可如果這麽做的話,響君就能一整天地監視我了吧,讓我不能製作怪獸。”


    “一整天,是說……”


    “可以一直注視著,我喲。”


    裕太的臉頰迅速變得通紅。


    茜的這句話讓人產生一種莫名的錯覺,仿佛她現在正在進行愛的告白。


    能夠輕易地說出毫無防備的這句話,也是因為她有著作為神的餘裕嗎?


    可是,“是不是我太自以為是了呢”,裕太這麽想著,反而是變得冷靜了下來。


    茜對自己說這些話,是在向自己發出sos的信號——難道是這麽一回事嗎。


    她說希望裕太能夠注視著自己,這句話下隱藏著的含義又是什麽呢。


    比如說,明明自己不想製作怪獸卻不得不製作怪獸,又沒辦法直截了當的說出來,隻好采取委婉的說辭向裕太求助。


    要一直注視著她——這句話裏包含的意思,是不是希望裕太能夠注意到隱藏在表象下的真相呢。


    如果太糾結於這些過度解讀,是永遠無法找出正確答案的。


    “我說,響君。”


    茜任由自己的酮體倒在床上,朝著裕太的方向拋了個媚眼。


    “讓我們更加親密些吧。”


    她吐出蠱惑般的氣息,身子也稍稍傾斜。


    茜舉手投足都像是經過計算後如同催眠般的誘惑行動,是能夠將見者之心完全俘獲的魔性舉動。理所當然,從動作上來看她的這句話並沒有話外音,和字麵意思完全一致。


    無法抵抗她那雙瞳中折射出的魔力,裕太被她漸漸吸引,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自己的麵前正有位少女躺在自己的床上,臉上還露出挑逗般的微笑。她的胸部也隨著她輕微的呼吸聲而不斷起伏,裕太不禁將自己的視線移向她胸前……可就在這時,裕太想起了一名少年。


    裕太曾在他的身旁感受著他的呼吸,真切地意識到他也是生物——的那名怪獸少年。


    裕太緊閉雙唇,向茜表達出自己那堅決拒絕的意思。


    “如果新條同學不再製作怪獸,我們之間就會更加親密……我是這麽想的。”


    “還在說那個啊……所以說,響君來監視我不就好了嗎。”


    茜從床上坐起,今天她第一次發出了這般焦躁的歎息。


    “‘在我的監視下新條同學不再去製作怪獸’,這種說法和我的意思有些不同。我想要的是新條同學能夠自己下決心不再製作怪獸……所以,希望你能夠和我約定不再這麽做。”


    “……如果響君說這些話去拜托真正的茜讓她不再製作怪獸,她就會聽你的話嗎?”


    茜冰冷的話語讓裕太後悔自己這麽快地得出結論。


    “正因為我是新條茜的備份,所以我不可能不去製作怪獸。這件事情不是我能夠去決定的。”


    並且茜繼續吐出話語,對裕太窮追猛打。


    也許,現在的新條茜並不是真心地想要製作怪獸。如果是這樣,自己應該是可以尋得最優解的。


    “能夠自己去選擇該做的事情,你可真幸福啊。響君。”


    這是隻有我能辦到的事


    ,是非我不可的事。


    裕太曾對茜這般宣言過,諷刺的是,這如同裕太信條般的宣言,在此刻看來就好像他與茜的訣別發言。


    “……抱歉……”


    “我要回家了。”


    茜邁出毫無生氣的步伐走出裕太的房間。就在目送著她離開的裕太眼前,茜推開了客廳的窗戶,走向陽台。


    “誒,從那回家?”


    裕太驚慌失措地飛奔而出。可是陽台上,茜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慌亂地握住扶手朝樓下看,可茜連道影子都沒留下來。


    如果是那個能夠通過瞬間移動出現或不見的神,那麽她從四樓跳下卻不受傷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吧……裕太的心髒不由得砰砰直跳。


    “好冷……”


    晚風吹拂過裕太的臉頰,令他想起之前茜朝他吐出的失望言語。


    然而裕太現在可是相當清楚。茜想要尋得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若是那樣,自己說不定還能做到些什麽。裕太將憑著自己的意誌,去選擇自己要做的事。


    ■


    就在裕太和茜相會之時,六花正好被友人奈美子和蓮的電話叫出,受邀前往咖啡連鎖店·星巴沃斯與她們齊聚。


    (譯注:星巴沃斯,原文スターボウズ/starbows,此a著名咖啡連鎖店星巴克·スターバックス/starbucks。此外,在tv正劇中,starbows的圖標為大河原邦男設計的機動戰士高達。)


    因為沒能寫完作業,她們前來找六花哭訴。這事兒已經見怪不怪了。


    而當作業成功攻破,課題告一段落後,她們又如花開般,麵帶笑容地交談起來。


    “總感覺—,最近是不是有些冷啊?”


    “才不是‘總感覺’,就是很冷啊。我都換上冬服了哇。”


    奈美子捲起身子,緊緊抱住自己發出歎息。蓮也將披著的毛毯蓋在胸前,她倆似乎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寒冷所困擾。


    前幾天明明是是酷暑日,寒流卻突然來襲,眾人的身體一時間無法適應這種變化。


    “明明上周還去泳池來著,搞什麽啊。”


    奈美子擺出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靠在椅子上。


    對於這點六花也同樣抱有疑問。為什麽學校突然地就決定要開展遊泳課呢。


    如果是小學的話,或許老師還會起勁地說“明天的體育課要去泳池啦!”,但高中課程怎會出現這種臨時決定的荒唐事呢?


    更不必說,最近學校接連舉辦的那些活動了。


    六花一邊用手指頭玩弄著吸管一邊想著這些事情,坐在她對麵的奈美子和蓮卻總是頻頻看向自己的後方,好像是在在意著什麽。


    “怎麽啦?”


    六花出聲詢問,奈美子對上六花的臉,嚐試著同她確認了起來。


    “嗯,總感覺在哪見過那個人啊—”


    看起來她倆很在意坐在六花身後的那個人,為了一探究竟,六花也回頭確認起來,然而她卻下意識地喊出聲。


    這身西裝與雙馬尾的搭配,即便是隻看背影也不會認錯。


    “波拉桑?”


    對六花出聲起了反應的他不由得偷偷摸摸地朝六花的方向投去視線。


    “嘁,我還是太大意了……”


    他看起來有點不高興,不過果然是波拉本人。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偶然,偶然啦,是我有點想喝星冰樂了。”


    (譯注:在波拉的角色歌中有提及到最喜歡香草味星冰樂。)


    六花離席來到波拉桌旁搭話,而波拉一再強調他們的相遇隻是偶然。


    當然,雖然不想和六花直接碰麵,但波拉會在這裏卻是必然。


    因為新世紀初中生們輪流護衛著裕太三人。雖說他們所護衛的對象平時都是固定的,但今天是決定由波拉來護衛六花。


    他們的護衛行動,理所當然也是極力地避免被三人發現。


    可波拉在這方麵就有些不上心,比起馬克斯等人,他離護衛對象的距離實在太近了。


    “想起來了,那個人……是在學園祭準備期間的時候見過。就那個名字超土的樂隊的成員。”


    片刻後,蓮回想起這似曾相識的真麵目。


    “樂隊?!”


    對於樂隊一事毫無頭緒的波拉猛地回過頭去。隻見六花合起雙手,用眼神表達自己的歉意。


    學園祭舉辦前,新世紀初中生全員為了觀察杜鵑花台高中的情況而來到學校。


    可是老師們卻不允許聖劍進入學校,一時間情況變得有些不對勁。在引起騷動之前,馬克斯他們打算離開學校,但新世紀初中生們的身姿已被奈美子和蓮牢牢地印在了眼中。


    那時六花在慌亂中說出他們是“新世紀初中生”,卻被蓮誤以為是樂隊的名字。


    不過看到結伴而行身著西裝年齡不詳的這夥人,蓮有這種誤解也在所難免。


    “不如說那些人連學園祭也來了吧?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啊。”


    奈美子總感覺比起學園祭的準備期間見過麵,新世紀初中生一夥人更好像是在學園祭舉辦期間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譯注:在小劇場8.8話中,身為新世紀初中生一員的維特就和奈美子有過短暫交流。)


    順便說一句,他們確實來了。


    就在學校將這幫人列入可疑分子並通報的數日後,聖劍他們竟大搖大擺地進入學校並享受起了台高祭。膽子還真是挺大的。


    (譯注:同樣發生在小劇場8.8話。)


    “說起來,認真看的話…還挺迷你的耶?”


    知道對方是六花的熟人後,蓮便毫不顧慮地調侃起波拉。


    “哈?看不清?”


    “不是啦,是mini。嬌小,的意思。”


    對於理解錯意思的波拉,蓮細心誠懇地為其講解她所說話語的真實含義。


    (譯注:蓮的原話是“ミニくね?”而波拉沒能理解mini的意思,聽成了“見にくい”,這兩句話除尾音外發音完全相同,此處波拉誤以為蓮在認真看以後還是沒能看清自己的長相。)


    一開始聽到這番解釋的波拉本想抱怨幾句,但還是忍住沒開口,隻是擺起張臭臉。


    “不,就算不仔細看也看得出很迷你啦……”


    雖然討論的話題有點離譜,但六花仍舊順勢接話。


    “喂。”


    即便波拉再怎麽對六花態度溫和,這種有點過激的玩笑還是讓他不樂意。


    “啊啊,對不起……這、這位姑且還是我們的長輩……大概,吧。”


    “真是。那,我回去了。”


    波拉匆忙地從座位上站起準備離去。然而——


    “請你等一下啦~”


    (譯注:從這句話開始奈美子和蓮對波拉用起了敬語稱謂。)


    奈美子和蓮邁出敏捷的小步伐走到波拉身前,兩人的臉上露出想要惡作劇般的笑容,出聲讓波拉停下腳步。


    “想幹嘛啊,可惡,真煩人。”


    波拉用著兩人聽不到的低音毒舌了幾句。畢竟她倆是六花的朋友,可不能向平時對待內海那樣對待她們。


    奈美子和蓮把波拉帶


    到她們所坐的那張桌子處,並分別坐在了波拉的身旁和對麵,將他嚴實地圍住。由於波拉的座位靠牆,所以他想要靠自己的意誌離開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坐在波拉斜對側的六花則是罪惡感爆棚。


    “呐呐,你在樂隊裏擔當的是什麽呀?”


    奈美子馬上就拋出這種沒用的問題。波拉猶如死心了一般,歎了口氣。


    “呃,我就是那個,那個叫什麽,vocal擔當。以及鍵盤手擔當。”


    隨後,他們就開始聊些有的沒的。


    “啊,你有在搞個人頻道(譯注:指油管上的油管主個人頻道)嗎?我,姑且還是有在上傳視頻的。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來我的節目當次嘉賓……”


    “你很孤獨嗎?一個人搞視頻很寂寞嘛?”


    看著蓮一步步地讓波拉從自我介紹到勸誘他參演自己的視頻,奈美子一語直擊。


    “好了啦,波拉桑不行啦……!!”


    將錯就錯的波拉滔滔不絕地胡扯起來,六花實在是有點受不了當下這種情況了。


    可是波拉這種過於直率的交流,反而是讓奈美子和蓮與他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


    “仔細一看……你皮膚好好誒!”


    特別是坐在他身旁的奈美子,物理上的距離靠的越來越近。


    因為和波拉相處地愈發和諧,奈美子和蓮終於是找到了捉弄波拉的機會。


    “額頭也是正三角形的誒!”


    “好,這下子就滿足合作條件了。”


    波拉額頭的三角形是怎樣的形狀與蓮的合作條件之間有什麽關係,根本就讓人搞不懂。看來奈美子和蓮因為情緒太過高漲而已開始有些胡言亂語了。


    擔心她們會戲弄波拉的六花怎麽也沒想到情況會變成這樣,波拉也竟心直口快地口若懸河起來。六花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而波拉則是身體有些顫抖,額頭上的頭發也散落下來,這樣下去的話不管是什麽正三角形還是什麽合作條件都要泡湯了。


    “我說啊,也差不多了啦。波拉桑也是很忙的……他差不多要回去啦。”


    “幹嘛啦—人家還想和他多聊—聊天—”


    奈美子不滿地發起了牢騷。


    “和對他了解非常深的六花桑不同,我們想好好地珍惜這一次微不足道的會麵呀……”


    蓮拿起毛毯的一角放到眼眶旁,刻意地做出擦拭眼淚的動作。


    “不,別這樣啊!”


    “那麽六花,下次就給我們介紹一下其他的樂隊成員吧!”


    “那個看上去很像牛郎的小哥就不錯。他應該是吉他擔當吧,真想把他叫來當我節目的嘉賓啊。”


    “說到底我本來就沒在和你們介紹波拉桑吧!”


    看到六花和朋友們吵吵嚷嚷的樣子,波拉臉上的神色舒緩了些。


    不久後他露出像是放棄抵抗般的微笑,雙手抱住自己的後腦勺開口道。


    “啊—。那個看起來很像牛郎的家夥,是貝斯擔當啦。”


    因為她們爭論的點不在自己身上而感到安心的波拉,開始故意偽造起維特的情報。


    “波拉桑……?!”


    六花因為自己奮力庇護的波拉突然順著朋友們的節奏往下說而感到困惑。


    可她仔細一想,又覺得說不定波拉有著自己的考量。


    馬克斯也曾說過,“要采取些意外的舉動”,也許他這麽做正是聽從了馬克斯的建議。


    “如果說當視頻節目的嘉賓—的話,我覺得成員裏另外一名大個子也挺適合的。畢竟那家夥,第一眼看上去就什麽都能辦到啊—。他那張帥臉說不定還會被包含在視頻縮略介紹裏喲。”


    “哎呀那可真是拜托你啦!”


    蓮用手隔著口罩捂住嘴,向波拉表達自己的謝意。


    就在六花讚歎波拉的舉動之時,波拉卻很普通地和蓮協商起關於新世紀初中生們出演視頻節目嘉賓的相關情況。


    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啊,波拉隻是單純地在享受著當下的狀況罷了……。


    ■


    “好—的。”


    那一天,內海做出了這輩子僅有一次的賭注。


    在放學後、於廢品店“絢”集合前,他出於某種目的拿出了自己的存款,並來到了模玩店內。


    “……買個痛!……”


    買玩具買到爽,這是特攝粉的夢想。並且不限於孩童,即便是大人也會購入玩具。


    在內海出生前,末日論曾席卷至全世界。


    其起因是,有人預言,在迎來新世紀之前,恐怖大王將會降臨,毀滅世界。


    (譯注:該預言為著名的諾查丹瑪斯大預言:在1999年,恐怖大王[the great king of terror]將從天而降,他會複活蒙古之王[the great king of mongols],引發無盡戰爭。)


    反正世界都要就此毀滅了,不如就將財產揮霍一空吧——抱有這種想法並散財的人不占少數。


    當然最終世界並沒有走向滅亡,仍舊存續著,那些散財者們反而是迎來了他們個人的世界末日——故而,內海從這些因末日論而四處散財的人身上吸取到了教訓。


    平日裏,內海購入玩具相關書籍時,都是以非常嚴格的標準(內海自身的基準)來選購的。也有著淚流滿麵地放棄買入的時候。


    這是學生的苦衷。不僅軍備開支有限,開支上限也很讓人擔憂。


    可是,在不斷回溯的時間裏,如果把零花錢和存款全都用掉,那麽錢也會隨之被重置。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內海察覺到了這一點。


    當然,花錢買到的東西也會從自己的手邊消失得一幹二淨,可是下次自己仍舊保有著時間回溯前的記憶。也就是說,將喜歡的東西買到手的這種體驗感依然會留存。


    這麽一來,自己的願望仿佛就實現了。


    隻要時間不停地被回溯,揮霍金錢買東西就不會心疼。


    如果這次時間再被重置,對內海來說反而還是件好事。


    哎,如果回到原來的時間會讓我很困擾的!——差不多就這麽回事吧。


    挑選完想買的東西並將其全部付過款後內海便走出店門,可剛踏出店門一步,他那高漲的情緒卻又變得低落。


    “……雖然這麽想很對不起大家,可如果時間能再被回溯一次該有多好啊。”


    本該令內海感到驕傲的紙袋之重,此刻化作了沉重的不安。


    即便是下定決心要揮金如土,揮霍完之後又突然醒悟,也是人之常情罷。


    “你買了很多東西呢,將君。”


    內海猛地一回頭,隻見新條茜正站在他的身後。


    “新條……!同學……”


    他慌忙地將紙袋藏到自己身後。就在這時,他突然意識到。


    新條茜所擁有的關於怪獸的知識儲備,誇張到了甚至能讓自己誇獎她的水平。


    雖然當下這個氛圍改變的她,不知為何對怪獸毫無興趣……但是,如果是她,是絕不會笑話內海買玩具的這件事情的。


    比起這種事,她剛才所說的話才是問題。


    “jian……誒?”


    因為剛才她對自己的稱


    呼太過自然,以至於內海在第一時間聽過後並沒有太大反應。茜剛才,好像是叫了自己的名。


    “你的名字。是將對吧?”


    “啊,是!您說的沒錯我姓內海名將!”


    因為反應太過誇張,他連發言用語都變得不正常了。


    “那麽,我可以叫你將君嗎?”


    “誒?不,那個……”


    新條茜正積極地拉近和自己的關係。


    這種如做白日夢般的體驗,讓內海激動地連話都說不出口。於是他——


    “還是叫我內海君吧。”


    他向前攤平自己的雙手,溫和地表示了拒絕。


    本以為自己這稍顯無情的舉動會讓氣氛變得糟糕起來,但茜似乎並不在意。


    “我想占用你一點時間,稍微聊會,好嗎?”


    無法拒絕新條茜的邀請,內海和她一同來到了路邊的一家快餐店內。


    內海感到有些不安——因為與茜同坐的雙人桌尺寸太小,他與茜之間的距離過近。


    在原來的世界……在a時間那時,茜邀請他一同到咖啡店並聊起特攝話題的如那段桃花豔遇般的事件,如同某種心靈創傷般深深刻印在了他的記憶裏。


    她可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是高嶺之花——將她的容姿比喻成夜空繁星,不是因為她如繁星般美麗,而是美麗級別最高隻能排到繁星,她的魅力級別,遠高於夜空繁星。


    而於當下回憶起往事的內海,不由得感到一陣心痛。


    “誒多,想和我聊是說…”


    內海戰戰兢兢地詢問茜想聊什麽,茜卻毫無征兆地開口打斷他的發言。


    “呐。內海君啊,很了解怪獸對吧?”


    新條同學才是,你比我更懂呀——


    內海把這句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說起來,這是自己在清楚新條茜的身份後第一次和她這麽對話。


    學園祭前那一陣,提出“希望可以改變戰鬥的時間”這一妥協方案與茜交涉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是裕太一個人在和茜對話,自己隻是站在裕太的身邊,沉默不語。


    “我對怪獸,該說是很了解呢,還是很喜歡呢……”


    “那麽,就告訴我點有關怪獸的事情吧。”


    看到內海對於自己的提出的建議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茜愁眉苦臉地低下了自己的頭。


    “明明人家很迫不及待地想製作新的怪獸來著,卻怎麽都做不出來……內海君至少,給我點靈感可以嗎?”


    雖然茜說的倒是挺爽快,但這件事情可是相當重要的。之前裕太就曾和自己討論過,現在的新條茜,說不定是違背本心,在強逼著自己製作怪獸。


    既然有了這推論支持,正好可以利用她向自己尋求創作意見的大好機會來判斷這個推論是否屬實。


    內海在沉默了一會兒後,將自己的想法歸納總結並開口道:


    “新條同學製作出的怪獸啊,沒幾個是能飛的……對吧?”


    “……就算能夠飛上這個世界的天空,不也沒什麽意義嗎。”


    內海不禁想起了,在衝天古立特那一戰中目睹到的,那座天空之城。


    (譯注:sssstv第七話。)


    “特別是,特攝作品中必定出現的鳥型怪獸好像也沒有製作過啊……你認為這想法怎樣呢?”


    “唔嗯,鳥型怪獸嗎……”


    鳥型怪獸是不是必定出現的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鳥型怪獸是屬於平衡性很好,但力量並不怎麽強勁的怪獸。對於有著能衝破天際的同伴的古立特而言,與鳥型怪獸的對戰應該是一場有利的戰鬥。


    “還有必定出現的,就是分裂啦。你曾經製作過可以合體的怪獸吧,那麽反過來會怎樣呢?”


    “……分裂。原來如此呢……”


    古立特為了提升戰力,派出複數援助武裝時,必須要調整他們的身形大小。這件事情給內海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但如果敵人是那種分裂後身形會變小的類型,可就是再適合他們不過的對手了。


    雖然這算是內海在耍小聰明,但他想著,如果就這麽說下去,是不是就能讓地方怪獸處於不利地位了呢?


    所以抱著這種想法的內海,一開始就衝著為了讓茜做出垃圾怪獸的方向而開口給她提建議。不過,越說越起勁的內海,最終還是把這場交談變成了他一個人興趣全開的怪獸脫口秀。


    茜也時不時地讚歎著內海的想法,有時還接著內海的話表達自己的認同,並認真地聽完了內海所說的全部話語。


    “內海君,你還真是喜歡怪獸呀。”


    明明前幾天裕太也和她說過同樣的話,為什麽自己卻不因此感到開心驕傲呢。


    因為忌憚而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麽的內海,隻能露出一個曖昧的苦笑。


    茜心領神會般地在胸前合起自己的雙手。


    “那,要和我一起來製作怪獸嗎?”


    茜如此簡單的建議,對內海而言卻是足以使他思緒凍結的巨大衝擊。


    “………………………欸?”


    早在內海沙啞的聲音出口應答之前,他的心中就已連續敲響警鍾。


    當然,茜想和他一起製作的,絕不隻是怪獸模型。內海的臉上浮現出幹澀的笑。


    “可是,怪獸會……”


    “沒關係的啦。不管怪獸怎麽暴亂,第二天這座城市就會全部恢複原狀啦。”


    “不,不是這種問題吧。而且,並不是全部恢複原狀吧……”


    即使內海向她傳達了自己的厭惡與困惑,茜臉上的笑容也未曾消退。內海那放在膝蓋上的拳頭則是止不住地顫抖。


    “建築物和道路都會恢複原狀……可是,人命卻無法挽回。”


    內海本想大聲嗬斥痛罵她,但最終還是發出了斷斷續續的譴責聲。


    “其實你也很想看到——自己製作出的怪獸動起來是什麽樣的對吧?現在,六花和響君都不在這裏,可以誠實點沒關係哦。”


    就像在嘲笑著內海拚勁全力擠出來的勇氣那般,茜非常溫柔地勸誘到。


    “哈哈……”


    然而拜這嘲笑所賜,內海從類似詛咒般的緊張感中得以解放。


    “原來,我在新條同學你心中是這個樣子的啊。你覺得我是個,為了不讓朋友們感到幻滅而裝成乖孩子的樣子,可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接受別人的提案後,就會馬上和那個人一同開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人……”


    可即便這樣,內海也不覺得自己有絲毫委屈。


    “沒辦法呀,你想說什麽呢—”


    如果茜邀他一同製作怪獸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與古立特相遇之前。如果這件事發生在,自己遇見那幾位值得依賴的夥伴前。如果發生在,親眼目睹自己的好友不顧身體安危,也要守護這座城市而戰的身影前。


    他絕沒有自信拒絕茜提出的建議。也許經過時間推移,他的好奇心會戰勝這些恐怖的神之信徒們,加入製作怪獸的行列中。


    如果這些泄氣話被裕太聽到了,他一定會斬釘截鐵地說,“內海絕不會這麽做的”。但是,當下的內海已經能夠客觀地看待自己了,所以,他也能夠自豪地開口拒絕茜。


    “絕對不要。我,絕不會和你一同製作怪獸的。”


    今天第一次,內海直視著茜的眼睛,說出了這句話。


    “即便你的氛圍性格改變了很多,但果然你就是新條同學。我算是徹底弄明白了。”


    內海滿懷意氣的回話,似乎起到了預料之外的效果。


    茜終於摘下她那副常掛著的微笑,靜靜地站起身來。


    “……我也徹底弄明白了。響君也好內海君也罷,果然不一樣呢……”


    茜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直到自動門自動打開,內海感受到從門口處吹入的冷風前,他一直朝著茜離開的方向看去。


    自那以後的一段時間內,內海都沒有起身離開,而是心不在焉地發著呆。


    這麽說真的好嗎,我是不是還有更好的說法呢……內海的後悔因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而消失地一幹二淨。


    待到內海反應過來時,大地已經開始搖晃,強烈的地震襲來,其激烈程度甚至能夠將桌上殘留果汁的水杯摔到地下。


    “……難道是怪獸……?!”


    ■


    待到內海趕回廢品店“絢”時,戰火已經席卷了整座城市。


    將克的顯示屏中映出的,是古立特與之前的那隻種子狀怪獸對峙的畫麵。他瞧見新世紀初中生們的身影少了維特,看來是與古立特一同出擊了吧。


    內海在將克前的電腦椅上坐下,麵帶嚴峻的神色見證起了這場戰鬥。


    巨大的球形種子夾在樓與樓之間,猶如某種奇特形狀般鎮坐著。


    古立特擺出戰鬥姿勢,防備起了怪獸的攻擊。


    這隻怪獸能夠數次出現,並且擁有著幻覺能力和變身能力,會采取各種意想不到的舉動。


    所以在吸取上次古立特和戰神傑農被怪獸幻惑所導致內鬥的經驗後,這次古立特選擇和衝天銳翼一同出擊,在高空監視怪獸的情況並隨機應變。


    種子怪獸從它的外膚內伸出藤蔓發動攻擊。


    【喝啊!】


    古立特抓住伸過來的藤蔓並將之揮動,再把藤蔓砸到地麵上。


    而這次種子怪獸提早開始蠢動,褪去外表皮變態成海星狀怪獸。但有一點與之前不同,那就是身體顏色。之前兩隻怪獸的顏色分別為紅鏽色與藍繡色,這次怪獸的顏色則是全黑。


    再次與蓋亞洛斯對峙的古立特提高了自己的警戒心。


    蓋亞洛斯朝天狂嘯,緊接著它的身體產生了更為誇張的蠢動。


    【怪獸的身形又一次變化了……!】


    裕太的動搖並不是不能理解。


    強行拉長自己身體所造就的變形,不論是誰看到都會從生理上感到恐懼。


    怪獸的脖子大幅度地伸長,五芒星般的身體長出巨大的翅膀。白堊紀時期統治著天空的怪鳥——異形之鳥顯現於世。


    所謂生存本能,就是為了從天敵手中逃脫而活下去的生物進化曆史。


    可植物怪獸的進化態不但沒有被列入進化樹種的行列中,反而是完成了成為“進化樹種”本身這種褻瀆進化曆史的進化。其名為,斯科爾班。


    (譯注:軻親斷機怪獸·斯科爾班/スコルバン。軻親斷機,意同孟母斷機,此處的軻即為孟軻。該典故出自西漢劉向《古列女轉·母儀·鄒孟軻母》,“……母憤因以刀斷機,曰:‘子之廢學,猶吾之斷斯機也。’孟子懼,旦夕勤學,遂成亞聖”,比喻做事情要有決斷性,一旦認識到錯誤就要立刻將之更改;也可用於父母激勵子女用功學習。譯者猜測,此處,輸給古立特的植物怪獸本應遵守自然法則被淘汰,卻強行改變自己的身體形狀以適應並展開反擊,故得此前綴。)


    因為有著被古立特在地麵上擊敗的過往經曆,故而怪獸的生存圈被趕至天空。


    而現在,怪獸即將從天空朝向地麵發起逆襲。


    伴隨著刺耳的尖叫聲,斯科爾班急速降落。


    在急速落下擊中古立特後,斯科爾班乘勢直角上升,朝著在空中觀察情況的衝天銳翼飛去。


    【小心點,維特!】


    【擁有飛行能力的怪獸嗎。派我迎戰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衝天銳翼使出華麗的旋回躲過怪獸的攻擊,隨後載起了地麵上的古立特騰空起飛。兩人如入阿吽之境,呼吸頻率趨於同步,準備合體。


    (譯注:阿吽,佛教用語。阿是開口時最先發出的聲音,象征一切的起源;吽為閉口時發出的最後一聲,象征一切的終結,故二者在密教中象征著本初與終極。)


    【喝!】


    古立特一躍而起,將雙腿與左右分離的衝天銳翼主機體合體。


    衝天銳翼的短翼部與主機體通過連接管相接,套在了古立特的身後,隨後分離而出的駕駛艙則是化作覆蓋全臉的頭盔戴在古立特的頭上。


    【【大空合體超人!衝天古立特!!】】


    勇猛翱翔於空的大空勇者登場。


    然而直麵衝天古立特的斯科爾班此刻卻做出了預想之外的舉動。


    它並沒有向古立特發起攻擊,而是背對古立特,一溜煙地逃走了。


    【想跑嗎!】


    但是,維特並沒有被這突發情況而嚇到。


    點燃助推器,推進器全開的衝天古立特高速飛行,瞬間便追趕上了怪鳥。


    【網路光劍!!】


    從至尊原初接合器中變出的光劍,在加速作用下幻化作光箭朝著怪獸飛去。


    (譯注:而事實上,在原作《電光超人》中,網路光劍從未以“劍”的形式出現,均是以投擲型武器的方法使用。)


    就在古立特認為光箭貫穿了怪獸身體的那個瞬間,斯科爾班的身體就像無數光帶重疊在一起那般,它的身形突兀地從戰場中消失了。


    衝天古立特迅速停止推進器的做功,在空中緊急製動。


    【消失了?】


    【好像是這樣……】


    看起來怪獸也沒有再次出現展開攻擊的意圖。確認怪獸的氣息完全消失後,古立特換上疑惑的眼神,凝視起了這片天空。


    ■


    “……把那留下來……腳就不要了。頭的話——”


    在距離現場不遠處的某座大樓上。黑發的茜並不在意斯科爾班為何要逃跑,而是一個人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了起來。


    注視著怪獸的戰鬥——黑發的茜像是遵守動物習性般不斷重複進行的這一行為,是當初新條茜在製作出自己備份時,為她設下的鐵律。


    自己可以同怪獸一樣切身臨場這件事,讓她無比高興。


    然而不論黑茜距離怪獸戰鬥的現場多近,怪獸眼中的所看到的一切始終無法傳遞到新條茜的眼裏。盡管如此,茜仍舊一次又一次地來到戰鬥的現場。


    這明明是本應該在進化過程中被舍棄的生物機能,這明明是連被創造出的生物本身也不知道為何存在的生物機能,她卻有這麽一種感覺,這項生物機能將陪伴自己直到生命盡頭。


    【小黑茜啊。怪獸擁有逃跑的習慣,可不是件好事哦?而且你看,你所製作出的成形的種子到頭來隻有一個誒。】


    茜的身後,亞曆克西斯·克列布現身。最近他越來越頻繁地催促著茜製作怪獸,讓茜越來越煩。


    “……這可不是被暴打後就撤退,撤退後再調整那麽簡單。如果隻是單純的失敗,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欸?失敗


    有什麽關係啦。怪獸被打倒的話,再做出新的怪獸不就好了嘛!】


    亞曆克西斯熱情高漲地說道。


    他仿佛就像是位慈愛的父親,禮貌地對著自己的孩子說道,“不用太顧慮,盡情任性撒嬌也沒關係哦”一樣。


    【有多少怪獸戰敗,就再製造出多少怪獸。這條路,才是實現你願望最近的道路哦。】


    不懼怕失敗,繼續挑戰——這一方針就教育層麵而言相當正確……可是,這種滔滔不絕的大道理,有時候蘊藏著比威脅恐嚇更深層次的危險。


    冷眼以待亞曆克西斯催促的茜,在隨口應付了幾句之後便從屋頂上離開。


    空無一人的屋頂上,亞曆克西斯如同苦笑那般發出了歎息。


    【比起怪獸調整的問題,不如說是創作者的問題更嚴重……】


    “怪獸擁有逃跑的習慣”——他剛才所說的這句話中的怪獸,究竟指的是哪一隻怪獸呢。


    (譯注:黑茜/備份的茜本質上也是作為正主的茜製作出的怪獸。)


    【哎呀,接下來要怎麽辦呀。】


    亞曆克西斯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抬頭看向天空。


    在衝天古立特飛行的場所附近,那顆光球果然也浮在天空中。


    經常出現在戰場上的這顆光球,仿佛像是在尋找著什麽機會一樣,在天空中靜止不動,而亞曆克西斯似乎也意識到些了什麽。


    【哦呀?那個玩意,難道說是……】


    最終,光球就這麽從空中消失,亞曆克西斯移開視線,隻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低語。


    他就像看到什麽令人懷念的事物那般,臉上浮現出開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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