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倒了不知道多少次,也不知道被寒非邪拖起來多少次,魔獸的影子不斷從左邊右邊前麵掠過,如噩夢一般,戰湛已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四肢酸痛得仿佛是從別人那裏借來的,幾乎無法控製,每次的擺動和跑動都是那麽陌生。要不是依靠著體內的劍氣,他大概早在第一次倒下的時候就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嗷嗚!”


    前方樹林裏發出狼吼般的叫聲,幹脆而清晰,直接鑽入戰湛的耳朵,在腦袋裏震了震。


    他一個激靈,身體往前一撲,屈膝跪在地上。


    寒非邪停下來,扶著高樹喘氣。


    “你別管我,先跑吧!我要是死了,記得拿複活藥來救我。”戰湛累得幾乎不想呼吸,人往地上一滾,四仰八叉地躺著。


    寒非邪道:“這裏應該是地圖上的高危區。”


    “哦。”戰湛閉上眼睛,五秒鍾後又猛然睜開,“高危區?!”


    寒非邪道:“可能有高階魔獸。”


    戰湛哆哆嗦嗦地爬起來,“繼續跑吧?”他說完才發現周遭靜極,獸影和獸吼隨著他意識回歸現實而漸漸淡去。


    寒非邪歇了口氣,恢複幾分精神,“你剛剛不是想死嗎?”


    “想想而已,我小時候還想過坐著公車去月球當月亮王子呢。”危機暫時解除,戰湛又來了勁,抖著腿站起來,手搭著寒非邪的肩膀,轉頭看來路,“剛剛師父和一號他們有追上來嗎?”


    寒非邪搖搖頭。


    “那唐裕和馨兒呢?”


    寒非邪道:“他們好像跟著範雄往東走了。”


    “我們現在怎麽辦?”沒有了驚心動魄的獸吼聲和奔跑聲,四周靜得詭異,耳朵隻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以及……撞籠子聲。


    戰湛這才發現寒非邪手裏一直拎著法拉利,“你還帶著它?”


    寒非邪道:“屯著當糧食。”


    戰湛:“……”


    法拉利安分了。


    寒非邪沉吟道:“我們先回去看看。既然是獸潮,魔獸就是流動的,說不定現在已經散了。”


    “好。”戰湛也很擔心試煉師和一到八號,立即附議。


    兩人搭著彼此的肩膀,一拐一拐地往回走。


    “我們倆跑得真快啊,竟然把魔獸都甩了。”戰湛覺得很不可思議,要知道他中學時期,五十米和一千米從來沒有及格過。體育老師如此評語:“用一千米的起步速度跑五十米,用五十米的持久力跑一千米。”


    寒非邪道:“它們應該故意的。”


    “……”戰湛疑惑道,“為什麽?難道還玩欲擒故縱?”


    寒非邪拿出水赤煉給他的藥囊,“應該因為這個。”其實不止這個,他在關鍵時刻還催動了那顆劍聖聖丹,用高階魔獸和劍王的氣息才勉強將那些魔獸逼了開去。


    戰湛恍然,扼腕道:“早知道有這個,師父就不用衝上去了。”


    那些魔獸明顯受了刺激,失去理智,獸性大發,要不是試煉師攔住了大部分,即使有劍聖聖丹和藥囊也克製不住他們。但寒非邪沒有解釋。他貿然催動火陽之氣泡了****,人處於強弩之末,隻能節省力氣用來走路。


    “你沒事吧?”戰湛明顯感覺到寒非邪身體的重量不斷施加在自己的肩膀上。


    寒非邪道:“累。”


    戰湛左手接過他手裏的籠子,右手摟住他的腰,鼓勵道:“魔獸四隻腳走得四平八穩,我們也有四隻腳,一定也能走得四平八穩。”


    “……聽了你的安慰更累。”


    “……”


    跑的時間過得快,走得時間過得慢。尤其是,途中寒非邪撐不住閉了閉眼,等睜開時,滿眼陌生的景物。


    寒非邪冷靜地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戰湛道:“我一直走直線啊。”


    寒非邪看了看剛剛從東邊升起的太陽,又看了看身後的腳印,“你一直朝著這個方向走?”


    戰湛點頭,“後來我看到太陽出來了,還特意和他保持著三十度角。”


    “我們昨晚是向西跑的。正西。”


    “……”


    “應該對著太陽走。”


    “……”


    寒非邪將僵硬的胳膊從他肩膀上收回來,慢慢地扭動活血。


    戰湛小媳婦兒似的跟在他身後,“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帶你走了歪路。”


    寒非邪淡然地蹲在樹下拔草,“這條路不是我們兩個人一起走的嗎?”


    戰湛道:“如果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凶狠地拔草,我心裏會更好過一點。”


    “……我隻是想從植物上辨別四周的環境。”


    “可以嗎?”


    寒非邪聞了聞手裏的草,“我們現在可能在藥材區。”


    “不是安慰我吧?”這麽神?


    “從這邊走吧。”寒非邪從他手裏接過籠子。


    戰湛拉住他,“我們幹脆就在這裏把法拉利放生吧?”


    寒非邪低頭看著籠子,籠子裏的綠豆眼也在看他。“你真的要放生?”


    “你舍不得?”


    寒非邪點點頭又搖搖頭,“算了,肉還不夠塞牙縫。”


    戰湛低頭看法拉利撓籠子,心想:語言這東西,聽力和口語缺一不可。光有聽力沒有口語,還不如都沒有,聽懂了不能還嘴更鬱悶。


    他打開籠子,法拉利“嗖”得衝出來,鑽進草叢裏,頭也不回地去了。


    戰湛:“……”


    寒非邪:“……”


    戰湛顫聲道:“它連頭都沒回。”


    寒非邪道:“現在後悔也晚了。”


    戰湛提著空籠子,腦海裏不斷回放法拉利撒腿歡跑的背影,“我不是後悔,我隻是……它居然真的連一點猶豫都沒有,頭都沒回一個!我白喂它那麽多紅燒肉了!”


    寒非邪道:“也許這就是它沒回頭的原因。”


    戰湛:“……”


    雖然將法拉利放生是戰湛一開始就做的決定,可是當它真的離開——且是決絕地離開之後,他又忍不住情緒低落。這種低落麻痹了他疲倦的身體,以至於肚子咕嚕咕嚕地響起時,他才發現已經****零半天沒吃飯了。


    寒非邪從懷裏掏出一張薄餅,分了一半給他。


    “你居然帶著幹糧?”戰湛驚奇。


    寒非邪道:“我還背著個包袱。”


    ……


    他不說戰湛還真沒注意。


    “裏麵有什麽?”


    “幹糧衣物。”寒非邪一個人出門在外慣了,盡管戰湛身邊有一號他們,他仍習慣性地自己帶著點必需用品,果然,這次就用到了。


    戰湛羞愧地低著頭,“我的東西都在二號那裏。”


    寒非邪意味深長道:“這世上不會有人比自己更可靠。”


    戰湛一直覺得自己在迅速成長,可現實總是證明“迅速”的是他的想象。


    兩人吃了點東西,又實在撐不住休息了一會兒,等趕到昨天紮營的地方已經是傍晚。營帳被魔獸踩得一塌糊塗,布陷在土裏,上麵滿是爪印,杆子斷了好幾截,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戰湛追著爪印喊人,卻連個獸吼都沒有。


    寒非邪見他表情頹喪,安慰道:“沒有屍體就行。”


    戰湛猛然打了個冷戰,“魔獸會不會把屍體給……”吃了?


    寒非邪沉默。魔獸不是不吃人的。


    一旦提出這個假設,戰湛就克製不住地腦補起來。一會兒回憶石理東一號他們平時與自己相處的情景,一會兒假想魔獸吃人的樣子……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雙手抱頭,感覺比金謙和一號他們為他擋住魔獸時還要糟糕。


    “你總是這麽悲觀嗎?”寒非邪冷冷地說。


    戰湛苦笑道:“從小到大,我幸運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的出來。”作為一個讀者,他居然經常吃泡麵沒有調味包,還有比這個更坑爹的事情嗎?害的他吃個泡麵還得自備醬油麻油蔥。


    寒非邪道:“什麽是幸運?”


    戰湛一愣。


    寒非邪道:“當你能擺布命運時,想要什麽就有什麽,這樣算不算幸運。”


    “……”雖然知道寒非邪最終能夠走上這條霸氣側漏的路,但是遠水難救近火,在赤|裸裸的現實打擊麵前,戰湛依舊有點****不振。


    寒非邪拉著他起來,“如果你認為魔獸吃了他們,就努力變強大,打敗所有的魔獸王!”


    戰湛:“……”雖然這個目標很令他熱血沸騰,可是,因果關係在哪裏?


    寒非邪道:“魔獸王是魔獸的統治者,它一定能幫你找到凶手。”


    “能嗎?”


    “前提是他們真的被吃了。”寒非邪頓了頓,“我覺得希望不大。”


    “為什麽?”


    “之所以會產生魔獸潮是因為魔獸受驚,你會在受驚的時候邊吃紅燒肉邊逃跑嗎?”


    “……你怎麽不早說?”戰湛又生龍活虎地跳起來,“他們可能出去找我們了。”


    寒非邪道:“也可能被魔獸逼到了其他地方。”


    戰湛擊掌,“他們脫險之後一定會回到騰雲帝國邊境內。”萬萬獸界這麽大,找人如大海撈針,去邊境集合再好不過了。


    寒非邪眼神微黯,“嗯,我送你去找他們。”


    “你送我?那你呢?”


    “我要找藥材。”


    戰湛想起寒非邪搞定體內魔晶就是靠萬萬獸界的藥材,如果失去這次機會,可能真的和霸氣側漏之路拜拜了,心裏不覺猶豫起來。看起來,兩邊都很需要自己啊……


    寒非邪突然皺眉道:“你聽。”


    戰湛見他臉色凝重,凝神細聽。


    遠處,類似昨夜的奔跑聲再次想起。隻是這次聲勢略小,大地震感並不明顯。


    “又來?!”戰湛震驚。


    寒非邪抓起他就跑。


    上次逃跑戰湛滿腦子不能倒不能倒,這次逃跑,他腦袋裏換了個念頭——


    真命苦真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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