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路的速度立刻從八十碼提升到一百八十碼。一到八號輪流趕車,一路換馬,足足縮短了一半的天數趕回天都。


    天都依舊是老樣子,歌舞升平,全然看不出帝國元帥兵敗後的頹喪和恐慌。


    戰湛坐在馬車裏,身體靠著寒非邪,臉色清白得猶如病入膏肓,等馬車一停下,就衝下馬車對著自家大門吐起來。


    門房一時沒認出人,氣得差點抬腳來踹,幸好一號機警,提起門房丟掉一邊去了。


    戰湛幾乎連胃酸都要吐得一幹二淨了才停下來,軟軟地趴在門檻上,喘氣道:“八百裏加急不是人幹的活。”


    寒非邪扶起他,抓起戰湛的袖子擦了擦他的嘴巴,“沒事了吧?”


    戰湛搖搖頭道:“暈。”


    寒非邪道:“一會兒我給你抓一副寧神止吐的藥。”


    “好。”戰湛踉踉蹌蹌地往裏走。


    一號急忙撫著他的另一邊。


    雲霧衣聽到消息趕來時,看到的就是自家愛子病怏怏地被人攙回來的虛弱樣,這一驚非同小可,紅著眼睛道:“誰?誰把你打傷的?!”


    戰湛擺擺手道:“不是……”


    雲霧衣美目狠狠地瞪向一號。


    一號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他跪得太快,戰湛身體一半的力還靠在他身上,不由也跟著跪了下去。


    “……”雲霧衣皺眉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寶貝,你起來好好說,有什麽事娘替你頂著就是!”


    戰湛哭喪著臉道:“我暈車。”


    雲霧衣:“……”


    將戰湛抬回房間,雲霧衣照著寒非邪的藥方熬了一碗藥給戰湛喝下,戰湛才好一些。寒非邪一號等人都知道他們母子許久不見定然有很多話要說,識趣地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他們。


    她揉著眉心道:“既然身體不舒服何必急著趕路?你是娘的心頭肉,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要娘怎麽過下去?”


    戰湛聽得心頭一酸,掀起被子跪坐在床上道:“娘,爹真的……”


    雲霧衣垂頭歎氣。


    戰湛道:“派人找了嗎?”


    雲霧衣點點頭,從椅子上挪過來,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道:“這些事娘心裏有數,你放心,隻要有娘在,絕不會讓你受一丁點的委屈。”


    戰湛反握住她的手道:“娘也放心,隻要我在,戰家就在!”


    雲霧衣微愕道:“你現在是……”


    戰湛自豪地點頭道:“我現在是劍主巔峰!”


    雖然雲霧衣已經覺察,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震驚了一下,“你……怎麽?”


    戰湛道:“這個說來話長,我們一會兒再說,先說爹,爹怎麽會失蹤?娘不是說他守在後方大本營嗎?”


    雲霧衣陰沉著臉道:“的確是守在後方大本營。但守在前線的黃勇將軍戰事失利還謊報軍情,使得你爹錯估形勢,大本營被敵人突襲得手!你爹在戰亂中下落不明。”


    戰湛揪心道:“現在怎麽辦?”


    雲霧衣道:“以藍家為首的文臣最近不斷向皇帝施壓,將戰敗之責全都推在你爹身上,皇帝暫時還沒有鬆口。”


    戰湛道:“雲牧皇關鍵時刻腦子還算清醒,知道我爹是無辜的。”


    雲霧衣搖頭道:“他考慮的不是你爹無辜不無辜,而是你爹還沒有找到,我戰家嫡係兵力也沒有大的損失,這個時候和我們撕破臉,得不償失。”


    “那藍家還蹦躂什麽?”


    “他們是在造勢。縱然不能借這次兵敗將我們家定罪,也可乘機打壓我們的勢力,讓我們近期內不敢與他們正麵爭鋒。”


    戰湛冷哼道:“正的不行咱來側的,明的不行咱來暗的!那個謊報軍情的人不是我爹手下吧?”


    雲霧衣道:“是衛家嫡係。”


    “皇帝不找他們算賬?”


    “皇帝有意將水靈公主許配給衛家長子。”


    “咦?”戰湛一臉震驚。水靈公主……不就是那個對寒非邪一見鍾情,一天到晚跟在寒非邪屁股後麵非邪哥哥非邪哥哥叫的小丫頭嗎?


    雲霧衣道:“你咦什麽?”


    戰湛打了個哈哈道:“我差點忘記還有個公主了。”


    雲霧衣屈起手指想敲他頭,想起他身體不適,隻好輕輕地點了點,“她是你的表姐,這也能忘?說起來,當初皇兄倒是有意將她指給你哥哥,但被皇嫂婉拒了。”


    戰湛:“……”他不想說近親問題,他隻想說,他哥真吃香啊。


    戰湛道:“對了,我那嫂子最近怎麽樣?”


    雲霧衣一怔道:“嫂子?”


    “就是寧姐姐嘛。”


    他隻是隨口一問,誰知雲霧衣的臉卻拉了下來。


    戰湛道:“怎麽了?”


    雲霧衣道:“宮中傳出消息,說皇帝和太後都有意冊封她為貴妃。”


    “什麽?!”戰湛猛地跳起來,也不管頭在床頂頂了一下,急急忙忙地下床找鞋。


    雲霧衣拉住他,“你風風火火地要去哪裏?”


    戰湛嚷嚷道:“她是我內定你的嫂子,怎麽可以嫁給那些亂七八糟的野男人!”


    雲霧衣氣得在他腦袋敲了一下,“不說你哥現在還躺在冰棺裏,就算他好端端地或活著,寧春意也還是寧家的寧春意,沒嫁到我們戰家來呢,你內定個什麽?”


    戰湛沮喪地爬回床上,半天才嘀咕道:“難道就這麽看著雲牧皇搶我哥的老婆?”


    雲霧衣道:“這也要看春意她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寧姐姐喜歡我哥。”


    “喜歡是一回事,沒有希望地等下去又是一回事。”雲霧衣悵然道,“戰雷是我兒子,我是他娘,我等他天經地義。你是他弟弟,你等他無可非議。可春意不一樣,她是沒出閣的姑娘,一沒過門二沒婚約,她憑什麽這麽等下去?姑娘的青春有限,等不起耗不得,若你哥永遠不醒,難道就要她一世守寡嗎?”


    戰湛語塞。現在他對複活藥的藥效也不像先前那般自信了,更不敢打包票說一定能救活戰雷,可是讓寧春意嫁給雲牧皇他又相當不願意。人都是有私心的,雖說原先的戰湛不怎麽樣,作為讀者,他對戰湛也沒什麽好感,可現在他是戰湛了,看人看事的角度又不同。雲牧皇計算戰家,害死雲霧衣,以現在的角度看,那是他怎麽都無法容忍的,自然不想讓這個世界最欣賞的女性嫁過去。


    “那,不嫁雲牧皇不行嗎?”戰湛支支吾吾地說完,發現雲霧衣眯著眼睛打量他。


    “娘?”


    雲霧衣道:“寶貝,你跟娘說實話,你不想讓春意嫁給雲牧皇是因為你哥還是因為你自己?”


    “啊?”戰湛震驚了。


    雲霧衣遲疑道:“你是不是對春意……”


    “不是!”戰湛斬釘截鐵地否認!他喜歡寧春意是因為她不受寒非邪美貌所惑,對愛情十分堅貞,與他個人喜好無關啊。


    雲霧衣道:“其實,你若是有什麽想法,事情倒好辦了。如果春意和我戰家有了婚約,就是皇帝也無法強求。”


    “那哥怎麽辦?”


    “你哥……”她慢慢地收了口。


    雖然雲霧衣沒有說完,但戰湛看得出,她對戰雷能複活這件事並不抱著很大的期望。


    入夜,戰湛在床上輾轉反側,終於讓忍不住起來點上燈,從懷裏掏出一張黃紙在燈下看。


    這張紙就是藍醇夾在書裏說要交給他的複活藥配方。藥方在他手裏已經很久了,久得他差點就忘記自己還有這麽一張藥方,可是……


    “飛雪連天射白鹿”這七個字是想表達什麽?


    難道藍醇是讓他向金老要藥方嗎?!


    戰湛捶桌。


    第二天早上,戰湛頂著兩個大黑眼圈曬太陽。


    寒非邪皺眉道:“您昨晚又沒有睡好?怎麽臉色還是這麽難看?”


    戰湛道:“我在想一件事。”


    “你爹的事?”


    戰湛搖搖頭。


    “什麽事?”


    “飛雪連天……射白鹿。”


    “……”


    “……”


    寒非邪道:“想的方向是?”


    戰湛湊近他,壓低聲音道:“如果我說,這是藍醇師父給我的複活藥藥方,你怎麽看?”


    寒非邪伸出手道:“藥方呢?”


    戰湛把紙給他。


    寒非邪凝神想了想道:“應該是七種藥吧?”


    “飛狐外傳雪山飛狐連城訣天龍八部射雕英雄傳白馬嘯西風和鹿鼎記嗎?買回一套燒成灰兌水喝?”


    寒非邪習慣將戰湛說的亂七八糟的話自動過濾,“麝可能是麝裏黃。”


    戰湛看了看,驚訝道:“居然是麝香的麝。”


    “你以為是什麽麝?”


    “射箭的射……”他看了飛雪連天四個字,就理所當然地自動腦補了後麵三個字……倒是沒有注意麝這個細節。


    寒非邪搖搖頭道:“天和雪字帶頭的藥我隨便一想就想到了七八種……這樣猜測的幾率太小了。”


    戰湛道:“而且說不定這藥方還是從藥皇莊流傳出來的。”


    兩人想到藥皇莊,都齊齊搖頭。


    伺候戰湛的丫鬟突然急衝衝地跑進來道:“小公爺,衛三公子求見!”


    戰湛道:“跟他說,不熟不見。”


    丫鬟張了張嘴,隻好跑出去,過了一會兒又跑回來道:“衛三公子說膽小鬼才不見。”


    戰湛道:“就說,對,小爺我就是不見膽小鬼。”


    寒非邪道:“藍醅不是讓他送你師父回酒鬼莊了嗎?”


    戰湛聞言精神一振,忙把丫鬟叫回來道:“叫他去花廳等著。”


    既然是等著,當然要等一段時間才叫等著。戰湛故意磨蹭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去花廳。衛隆早就等得一肚子火,見他吊兒郎當地走過來,立刻火冒三丈,“你們戰家的待客之道就是把客人晾在外麵等?”


    戰湛嘖嘖道:“我們戰家是出了名的好客,當然不會對客人這種態度。”


    “不會這種態度?”衛隆指著自己的鼻子。


    戰湛無辜道:“對待上門來打秋風的又是另一回事。”


    衛隆氣得想拔劍,但劍拔到一半,他僵住了,“劍主?”


    戰湛道:“主什麽主,別每到月底就嘴巴甜。”


    衛隆:“……”


    他無心理會戰湛的調侃,滿腦子都在想戰湛為什麽能在短短幾個月裏從劍士跳到劍主……這裏麵的差距幾乎是天壤之別啊!


    戰湛看衛隆光站著發呆,不耐煩道:“所以這次你是專門過來發呆給我看,讓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呆?”


    衛隆回神,收起滿腹吃驚道:“我這次來是代表帝光學院通知你入學的。”


    戰湛滿腦子問號。他沒記得自己申請過啊。


    衛隆道:“名額是陛下特意批給你的。”


    ……


    是塞吧?


    戰湛幹笑道:“我幾時說我要去帝光上學?”


    “陛下說的。”


    戰湛:“……”


    衛隆將入學證書給他,“明天來報到。”


    戰湛道:“你也去?你不是去酒鬼莊嗎?藍醅不要你了?”


    衛隆咬牙道:“不要你個頭!師父他另有要事,讓我送完藍醇就自己回來。”


    “哦,藍醇還好吧?”他狀若不經意地提起。


    衛隆嗬嗬冷笑兩聲,“你覺得他會好嗎?”


    戰湛道:“你這樣的都能活著,我想不出還有什麽人會死。”


    衛隆:“……”他懊惱得要命,早知道就應該趁著能把他打成豬頭的時候抓緊時間把他打成豬頭……回去練功!


    衛隆走後,雲霧衣和寒非邪一前一後進來。


    寒非邪道:“你真的要去學院?”


    戰湛道:“不能不去吧?”帝光……哥哥在的地方。他對戰雷有種莫名的親近。


    雲霧衣皺眉道:“過些日子就是四大學院的劍意大會,皇帝這時候讓你進入帝光,不是什麽好事。”


    戰湛道:“劍意大會是什麽?”糟糕,難道是小說另外四分之三的情節線……開始正式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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