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非邪閉了閉眼,“在地宮周遭的上方,從這邊走。”


    戰湛走在長道平整的地麵上,想象著一座巨大城池下麵被挖空成一個大地宮的三維立體圖,不禁咋舌道:“麒麟世家究竟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出這麽大個地宮來的?”


    雲霧衣道:“誰說這個地宮是麒麟世家建造的?”


    “雲牧皇……”戰湛說完,看著雲霧衣和寒非邪望向自己的眼神,自覺投降道,“好吧,我知道我很容易被騙。”


    雲霧衣道:“其實雲氏內部一直有一個傳說,據說當年太祖率軍攻入皇城之後,發現前朝皇室躲在皇宮地下一個密道裏,日以繼夜地進攻了三個月才攻破。太祖有感於密道精巧,請了能工巧匠對密道進行擴建。若傳說不假,應當就是這個。”


    戰湛道:“雲牧皇姓雲,他沒道理沒聽說過吧?”


    雲霧衣無奈地拍拍他的腦袋。


    戰湛捂臉道:“我果然好騙!”


    寒非邪道:“要回去找他算賬嗎?”


    戰湛道:“算了。對著那張被閻羅王點名過的臉,我實在下不去手。”


    雲霧衣歎氣道:“你若是有非邪一半的沉穩智慧,我也可放心了。”


    戰湛嘀咕道:“可不是他的另一半麽。”


    雲霧衣揚眉道:“你說什麽?”


    “呃。”戰湛求援,見寒非邪作壁上觀,隻好幹巴巴地解釋:“我說了他的是我的,我的是他的,兄弟一體嘛。對吧?寒霸……”


    寒非邪聳聳肩,不置可否。


    雲霧衣敏感地察覺到兩人間不同尋常的氣氛。雖然聽戰湛說話語氣,兩人的關係似乎很鐵,可在她看來,兩人之間的關係親密還不如兩年前。但說生疏了,看寒非邪的態度又不是。


    “我們這是在哪兒?”四周越來越偏僻,巡邏的士兵都不見了。


    雲霧衣道:“是鍋爐房嗎?”


    “娘看到了什麽?”


    “你沒有感覺到嗎?”雲霧衣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非常的熱。”


    戰湛麵容僵了僵,幹笑道:“我以為是走路走多了的關係。”


    寒非邪道:“還記得慶恩湖下麵藏著什麽嗎?”


    戰湛道:“怪獸?”


    “是火陽池。”寒非邪道,“大家都在地下,說不定是相通的。”


    “你是說剛剛是火陽池的水……”戰湛麵色大變,那玩意兒跟岩漿一樣啊,“那我們現在,我娘?”他是魂體,火陽池的水對他沒作用,寒非邪是劍神,也不怕,唯獨雲霧衣本就受了嚴重的內傷,跑都跑不快。


    雖然他講得顛三倒四,但寒非邪還是懂了,“聽聲音,池水正圍著地宮繞行……如果要灌進來,早就灌進來了。”


    戰湛道:“繞行?難道是疏導引流?麒麟世家還管天都的水道交通?難道他們真的把天都當自己的家了?”


    雲霧衣道:“火陽池是什麽?”


    戰湛簡單地介紹了一下。


    雲霧衣麵色微變,“如此一來,天都就成了孤城。”


    ……


    戰湛難以置信道:“不太可能吧?天都城占地麵積這麽大,四周又沒有護城河,麒麟世家怎麽可能在短短幾分鍾內挖一條溝出來,還填滿火陽池的池水?”


    “並非朝夕之間。”雲霧衣沉聲道,“我終於知道,這一年來,天都城夜晚的怪聲因何而來了。隻怪我大意,被皇太後修葺皇宮和祖廟的借口糊弄了過去。”


    戰湛吃驚道:“是雲牧皇和皇太後幹的?我怎麽越來越糊塗了。”


    寒非邪道:“很簡單。隻要把麒麟世家和雲牧皇想成合作了一堆壞事最後卻翻臉的狼狽,就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戰湛搖頭道:“雲牧皇圖什麽?”


    雲霧衣道:“權力。”


    “他已經是皇帝了。”


    “皇帝之上,還有劍皇、劍尊、劍聖,還有超級世家。”


    戰湛撓頭道:“所以才覺得設定不合理啊。一國之君登頂了,像劍尊劍聖這種高手不是避世不出,就是為他所用,大家都生活在王法之下,一切都有條有理有規有矩,也不會這麽亂了。”


    雲霧衣道:“也不是不能實現。”


    “怎麽實現?”


    “若皇帝是劍聖,那麽皇室就是超級世家,其他人自然就會乖乖遵循王法。”雲霧衣看向戰湛的目光飽含期盼。曾經,她對這個兒子的期望隻有一個,就是平平安安無憂無慮地過一生,但他越來越出色的表現讓她的願望漸漸變質,甚至遠遠超過她對戰雷的期盼。


    她有一種預感,這個兒子會飛得比她想象的更高更遠。


    戰湛不知道她望子成龍的心理,汗涔涔地想:在寒大劍神麵前,劍聖也不算什麽。


    “他們出發了。”寒非邪突然道。


    戰湛道:“誰出發了?”


    寒非邪做了個走的手勢。


    戰湛背著雲霧衣跟上去。


    雲霧衣怕他累,附著他的耳朵讓他放她下來,自己可以走一段。


    戰湛的雙手卻將她箍得更緊,“娘,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能這樣一直背著你。”小時候,他羨慕其他的孩子能夠被自己的父母牽著抱著,長大之後,他羨慕的是那些周末能夠提著禮物去父母家看看的人。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嫌棄奉養老邁的父母,他隻知道,這曾是他求之而不得的夢。如今,這個夢圓了,哪怕這是一本書,一篇文,一個虛構的世界,他也願意永遠地沉溺下去。


    即使有一天他會突然醒過來,躺在一家精神病醫院,被告知自己瘋了數年,也無悔。


    “看劍!”斜裏突然伸出一把劍,朝戰湛的肩膀刺去。


    原本走在前麵的寒非邪突然從戰湛的身後伸出手來,捏住劍尖,輕輕一抖,連人帶劍丟了出去。


    “若芙!”齊敬轅急急忙忙地冒出來,扶住那個被寒非邪丟出去的少女。


    戰湛這才看清她就是闖入衛隆衛興秘密基地的齊姓少女。


    齊若芙推開抱住她的齊敬轅,指著戰湛的鼻子道:“是你?”


    戰湛笑嘻嘻道:“正是你爺爺我。”


    齊若芙怒道:“你這人真不要臉。”


    戰湛道:“你這麽記著我,可不是因為我不要臉嗎?”


    齊若芙氣得兩腮通紅,齊敬轅連忙在旁邊勸慰,態度之殷勤,言辭之懇切,就差沒有拿個香爐將她供起來了。可她不怎麽領情,推開他道:“你修為差,你去喊人幫忙,我堵著他們。”


    齊敬轅臉上一紅,“我已經叫了人了。”


    他話音剛落,走道前後都湧出數十個人,有的穿著皇宮守衛的服裝,有的穿著禁衛軍的衣服,還有的穿的和齊敬轅差不多。


    寒非邪道:“我開路和斷後,你護著伯母。”


    “開路和斷後?”戰湛光想想都覺得很有難度。


    寒非邪一招空手奪白刃就近搶過一把刀,對著前路就劈出一記火陽之氣。戰湛趁他們被劈得人仰馬翻,踩著身體往前衝。


    以齊若芙為首的諸人反應過來,紛紛上前,統統被寒非邪掃出的火陽之氣彈開。


    “你們不是他的對手,閃開。”


    空中出現一聲冷冰冰的嗬斥,寒非邪眼睛一眨,他和戰湛的中間就多了一個身穿淺灰長袍,頭戴玉冠的中年女子。她手持長鞭,神色凜然,冷聲問道:“齊世鐵是你殺的嗎?”


    寒非邪道:“死在我手下的無名小卒太多,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那就是你了。”中年女子道,“我叫齊翠蘭,你記好了。”


    寒非邪毫不意外。她一出現,他就知道她是齊家三大劍聖之一。“好,如果你死在我手裏,我會記住你的名字。”


    齊翠蘭道:“口出狂言的一共有兩種人。一種是不知天高地厚,一種是實力強橫,不懼任何對手,你能殺齊世鐵,一定是後者。”


    “你想為他報仇?動手吧。”


    “我為什麽要為他報仇?”齊翠蘭道,“我討厭他還來不及。你殺了他,簡直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寒非邪看著她,“你在拖延時間……”


    “有嗎?我隻是難得看到一個像你這樣對胃口的年輕人,忍不住想多聊幾句。”


    齊翠蘭剛說完,寒非邪已經朝她衝過來。


    齊翠蘭雙手交叉,發出一道劍氣牆,擋住他的攻勢。


    寒非邪眼中閃過一絲怒火。


    齊翠蘭道:“來不及了,你的好朋友現在應該已經……”她陡然感到壓力增強。


    因為火陽之氣,寒非邪渾身火燙,但神色冰冷如十二月的霜雪,連說出的話都能擰出冰渣子,“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讓整個神劍大陸陪葬吧。”


    “好大的口氣。”齊翠蘭嘴角勾了勾,想笑,卻感到一股巨大的熱氣順著手臂向身體蔓延,漸漸靠近心髒。她急忙使出麒麟甲,並用劍氣驅逐那股灼熱之氣。


    好古怪的劍氣。她暗暗驚心,尤其那股灼熱之氣被劍氣驅逐之後竟然懂得化整為零,到身體別處再凝聚起來。


    “有一句話你說對了,”寒非邪冷冷地說,“我不懼任何對手。”


    齊翠蘭胸口猛然一痛,整個人如沐烈火,痛得說不出話來。


    躲在一處圍觀的齊若芙和齊敬轅看到心目中近乎無所不能的尊長在寒非邪的手中猶如蘭花一般脆弱,又驚懼。齊若芙想上前幫忙,還沒走出兩步,就像跳進火坑一樣,渾身刺痛著朝後退去。


    有齊世鐵這個前車之鑒,齊翠蘭曉得厲害,不敢戀戰,硬生生撤掉劍氣牆,用麒麟甲硬抗了一招,身體一縮,順著石壁如球一般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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