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崖城之外的遙遠荒野之上。


    夜色深沉,月黑風高。


    原本應該人跡罕至的丘陵之間,竟然豎起了一道臨時的鐵絲網和圍欄,被掛上了禁止入內的牌子。


    隱約能夠看到剛剛搭起來的崗哨樓,冰冷的探照燈從草木之間掃過。


    戒備森嚴如同軍事禁地一般的地方,內部卻沒有什麽基地,反而,空空蕩蕩,荒草叢生,隻有一輛輛來自各處的車輛雜亂的停在空地上。


    隱約的,將一道裂縫,環繞在正中。


    就好像虛空之中崩裂的縫隙,那蜿蜒蠕動的裂隙懸浮在半空之中,不論從任何方向看去,都好像正對著一般。


    隱約的,從裂隙之後,煥發出光芒。


    裂界重疊的現象正在漸漸的增強。


    再過幾個小時,恐怕通路就會正式的打開了。


    也正因為如此,在這並不算寬廣的營地裏,彼此之間漸漸有些劍拔弩張。倘若不是安全局的人還在場監管的話,可能這會兒已經有兩撥人已經打了起來。


    不論走到哪裏,人都是天生抱團的。


    短短一天多的時間,裂界即將開啟的消息就不脛而走,而收到消息,謀取賜福或者財富的天選者們也雲集而來。


    每一次裂界的交匯對於野生天選者們來說都是一次盛會和晉升的機會,沒多少人願意輕易放過。


    甚至不乏有人從海州之外趕來,緊趕慢趕,風塵仆仆。


    就為了一口頭湯!


    對於安全局來說,這裂界的位置,就有點蛋疼了……但凡向東西南北稍微挪上個幾十公裏,都有個明確的權責劃分,結果現在,正好卡在兩州交界之地,崖城、潮城還有冶城的中間,四六不靠。


    而且,還隻是臨時交匯、壽命有限,不值得投入,由於泉城地窟的原因,人力也捉襟見肘。各方推諉之下,來監管的人隻有三四個,權責劃分並不明晰,大家幹脆一推二五六,反正不在眼皮子下麵打起來就算成功。


    至於進去之後……那就各憑本事咯。


    隨著時間的流逝,人群也越來越多。


    在最前麵的,靠近裂隙的地方,率先占據有利位置的,正是來自潮城的車隊,在房車上,孔青雁的視線從人群之中掃過。


    披著毛毯宛如流浪漢一般頭發蓬亂的中年男人,平平無奇膚色古銅的魁梧壯漢,神采姣好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人窺探的嫵媚女子,最後看向了一輛沾滿泥點的越野車。


    在駕駛席上,白發的蒼老女子淡定的將手肘撐在窗口,瞥著場中的亂象。察覺孔青雁投來的視線,便頗為隨意的摘下了頭上的氈帽,頷首示意。


    孔青雁收回了視線。


    “這一次來的人裏,看不清底細的人太多。”孔青雁看向身旁的樓封,囑咐到:“等會進去之後,萬事小心,所有的行動聽從斯蘭先生的指揮,明白麽?”


    “是。”


    樓封恭謹的頷首,看向了身旁的絡腮胡男人:“等會兒就靠你們了,斯蘭先生。”


    “哈哈,哪裏的話。”仿佛飽經日曬的中年人撫胸行禮:“請放心吧,樓先生,歸鄉騎士將為您服務,保證萬無一失。”


    在他身後,十數個神情肅然、全副武裝的身影背手肅立,裸露在外的皮膚遍布疤痕。


    此方裂界不允許蛻變位階之上的天選者進入,孔青雁也隻能在場外等待。為了確保樓封的安全和這一次開掘萬無一失,她不惜雇傭了中土紅邦的歸鄉騎士們保駕護航。


    這些效忠於紅王的流浪騎士們盡數都是大群的追隨者,以統一的矩陣和上位感召而整合為一,在有所準備的狀況下,就算是麵對遠超己方數量的敵人和怪物也毫無壓力,堪稱貨真價實的戰爭機器。


    樓封微笑著,正準備說什麽,可笑容卻忽然僵硬了一下,隱隱浮現出一絲蒼白,猛然警惕回頭:“什麽聲音?”


    一時間,歸鄉騎士們麵麵相覷,斯蘭刺耳傾聽,可風中除了嘈雜喧鬧的爭吵聲之外,卻並沒有什麽異常。


    非要說的話,隻有隱約在漸漸靠近的……突突聲?


    等等,突突?


    樓封的心忽然懸了起來。


    突突突突突——


    在最外層的哨卡處,一輛看起來就亂七八糟的小摩托碾壓著泥路,噴著黑煙,就突突突的開了進來。


    “應該是這兒吧?”


    最前麵騎摩托的年輕人掀開了頭盔的麵罩,好奇的,四處張望。


    露出了那張令樓封睚眥欲裂的麵孔,懸著的心終於死透了。


    季覺!


    不止是樓封,實際上不少人都已經注意到了這位姍姍來遲畫風又和大家完全不太一樣的來者。


    大家出門都是越野車和豪華房車,了不起一點的直接坐著飛空艇,再不濟的也搞一輛小麵包,起碼皮實耐操能裝。


    就你一個人騎著一輛好像在火車站前麵拉人載客的黑摩托,爬山涉水的過來,渾身泥點子的也就算了,也不嫌屁股疼嘛!


    而且,車上手裏和背上,都還扛著大包小包。


    就算他下一瞬間就地提著熱水壺開始賣泡麵也不意外——甚至有些人看到之後,眼中竟然浮現出遲來的恍悟。


    對嗷!這距離裂界開啟還不知道要多久呢,這麽多人在這兒幹站著,不也有需求麽?大家都是不差錢的天選者,在這兒擺個攤不知道能賺多少呢,最起碼不白跑一趟不是?


    有些天選者還捏著錢包打算過會兒問一下他有啥經營項目,還有的天選者,已經開始打算下次去哪兒整輛小推車了……


    “哇,人好多。”


    季覺身後的人摘下了頭盔來,探頭,露出了姣好又稚嫩的麵孔,好奇的看著四周:“除了小時候家裏開會,我還沒見過這麽多天選者聚在一塊呢。”


    赫然是崖城安全局北山組的成員。


    安然!


    整個北山組,也就隻有他對裂界有需求了。


    老張都那麽大歲數了,早就沒了曾經的雄心壯誌,如今在安全局也就隻是養生度日,在負責治安的第二行動部裏,用拳頭跟那些不長眼的貨色講講道理。


    至於童畫小姐姐雖然看上去癲癲的,但畢竟是童家的四小姐。在崖城,童家就是半邊天,動一動就要抖三抖。從她出生開始,金湯勺都不配被她含嘴裏。而她親哥童山就是崖城安全局第一行動部的主管,負責所有重要人物的安全。


    真要下本兒,那也是不折不扣的土豪老板,不知道有多少人爭著搶著做保鏢,哪裏用來這種地方跟人搶飯吃?


    況且,季覺和安然倆人組隊下本,聞雯也是放心的。


    雖然在工作的時候,安然從沒有出過任何紕漏,任何任務都能夠圓滿完成,但由於從小的生長環境,導致這孩子的腦子裏總是缺根弦,常識稀少,又不愛上學。不像是季覺,能不能打另說,從小在泥坑裏打混,看多了見慣了,鬼點子還多的一批。


    倆人放一塊,算是互補了。


    安然雖然是白鹿之道的天選者,但也沒什麽怪脾氣,文文又靜靜,就像是一盆塑料花一樣,乖巧聽話。


    一路上,季覺有時候甚至會忽略掉這位長得很像小姐姐的弟弟,雖然隻有十三四歲,但早已經五階,邁入了蛻變位階,是一隻手能吊打自己好幾個的強力高手了。


    此刻,在環顧一周之後,安然忽然伸手,輕輕的拉了一下他的袖口,提醒:“季覺哥,有個人在看著我們,好像打算著很不好的事情……”


    季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頓時,在人群中看到了仿佛鶴立雞群、儀表不凡的樓大少,彼此對視一瞬之後,樓封的麵色鐵青,收回了視線。


    “啊,他可能和我有仇吧……”季覺尷尬的撓頭:“不好意思,小安,把你牽扯進來了。”


    “沒事兒,不用怕。”


    安然點頭,鄭重的保證:“季覺哥,我會保護伱的!”


    啊,這體貼又暖心的關懷和令人倍感安心的保證,季覺感動的小珍珠都快掉下來了:“那就多謝啦。”


    隻是,騎著摩托往前稍微湊了一截之後,他卻又感覺到四方投來的目光,警惕、陰冷,亦或者,飽含惡意。


    不由得一愣。


    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惡狠狠的看著自己?難道自己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


    不對啊,我特麽今天才第一次出新手村好麽?!


    什麽任務都還沒做,怎麽陣營聲望就好像都快掉完了?


    難道說,外麵的生存環境、天選者之間的關係居然這麽惡劣麽?


    “小心點,小安。”季覺輕聲說:“好像有很多人盯上我們了。”


    “啊,他們可能和我有仇吧。”


    後車座上,那個抱著大包小包的少年乖巧回答道:“前麵那個人的眼睛,好像是我以前捅瞎的……


    那邊那個,似乎是麗華區的同事,之前笑我娘娘腔,被聞姐揍了一頓之後,在醫院裏躺了半年,後來又被我不小心捅了一刀。還有後麵那個,他弟弟好像就是被我殺了的,當時他跑的真快,我都沒追上,真可惜。進了裂界之後,看看有沒有機會吧……


    沒事兒,不用怕!”


    少年的小臉上滿是認真,再次保證道:“季覺哥,我會保護你的!”


    季覺的表情一陣抽搐,好幾次,欲言又止。


    明明這句話和剛剛一模一樣,為什麽自己就一點都感動不起來了啊!!!


    感情是你比我還能拉仇恨啊?


    他很想回頭雙手抱拳,問一下安然大哥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想到聞雯和自己介紹的安家背景,他忽然就感覺到沒事兒了。


    這才到哪兒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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