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大醮,自宋代開始,意在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可這羅天大醮法會真要說是自宋代開始,卻也過於武斷。


    究其原因,自然還是因為當時宋徽宗自稱道君皇帝,尊信道教,大修道觀,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當時的道門為了迎合上意,也想著借此機會擴大道門的影響力,也就將這個本身隻對天下異人召開的羅天大醮搞成了內外兩會。


    對外,自然就是一個道門為了配合當權者正統所搞出來的一個法會,讓外行人看看熱鬧,求個心安即可。


    隻是聯係到兩宋種種故事,尤其是宋徽宗這位道君皇帝與他那個兒子一同被金人擄走北狩,這個羅天大醮頗有幾分黑色幽默的感覺。


    不過這是外界對羅天大醮的看法,畢竟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法會不是非得羅天大醮不可。


    對內,道門,或者說道教作為中華本土第一大教,源遠流長,正統擺在那裏,其潛在影響力非後來傳入的佛門可比。


    道門又在這麽多年中最終分為正一和全真兩脈,全真一脈分支無數,但始終沒有一個領頭的。


    正一這邊卻有著龍虎山這個正一祖庭,後麵雖然有了上清,靈寶的祖庭,可說到源頭這方麵,他們也都得認龍虎山天師府統領正一一脈的正統地位。


    所以每當由龍虎山天師府牽頭召開這個隻針對天下異人的羅天大醮時,都是一場屬於華夏異人一脈最大的盛事。


    不同於對外那個迎合當權者召開的羅天大醮法會,那個曆朝曆代都有,規模有大有小。


    對內隻針對天下異人的這個羅天大醮,千八百年就那麽幾次,屈指可數,每次羅天大醮結束,都會有一批新生力量在後麵的歲月裏,在異人圈中留下種種傳說,或開宗立派,或立不世之功,就連史書上都有他的一筆。


    此時,在羅天大醮召開前夕,以往清淨的龍虎山腳下,龍虎山鎮如今是人來人往,匯聚著天下異人,好不熱鬧。


    在茶樓裏,作為天師府棄徒,張之維吃著花生,在那向王一,無根生他們說著羅天大醮的過往。


    “···說起來,我一個本家前輩也是這羅天大醮裏揚名呢。”


    翹著二郎腿,離開山門多年好不容易能回來一次的張之維好不愜意,繼續在那賣弄著。


    “你要是說你那個本家前輩是張道陵天師,那就沒意思了。”


    “我剛不是說了嗎,羅天大醮自古有之,兩宋那個是為了迎合宋徽宗搞的,兩宋以前也有羅天大醮,隻是那會沒現在這麽大規模,隻算是一個地區的盛會,道陵祖師不過是在這基礎上發揚光大而已。”


    “那你還有哪個姓張的本家前輩?總不能是張儀吧,他老人家師門是縱橫家,那會道家隻是百家中的一家而已。”


    “沒那麽遠,順著往下猜就是。”


    “漢初三傑,張良?”


    “對咯,老王你曆史還是可以的嘛。”


    “不都說當年項羽就是被劉邦為首的普通人給放倒的嗎,怎麽張良又成異人了?”


    “我問你,武廟主祭是誰?”


    “薑太公咯,還是演神一脈的祖師爺。”


    “不錯嘛,這你都知道?你瞧這小子,都不知道自家手段的祖師爺是哪個,主祭薑太公,副祀便是張良了,你也該聽過他老人家圯橋授書的典故,正是獲得薑太公的《太公兵法》,才有這兩漢四百年輝煌,而且你搞錯了一件事,高祖劉邦是普通人,兵仙韓信是普通人,張良,蕭何也是普通人,但不代表著他們所領導的人都是普通人,漢初三傑功成之後還是普通人。


    不說張良他功成名就後辭官而去修行的典故,你就想想,要跟霸王項羽這樣一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猛人放對,你手底下就必須有一支聽命於自己的異人軍隊,兵仙韓信可多多益善,但不代表他能讓異人都聽命於他,那麽誰負責這方麵的事?嗯?”


    張之維在那擠眉弄眼,王一也就明白了原因,說白了不就是張良在羅天大醮上大放異彩,直接號令天下群雄與他一同搞項羽嘛。


    “那你在天師府道藏裏有沒有看到張良他老人家當年在羅天大醮的詳細描述,例如高喊雷公助我,然後掏出個黃石公像,召天雷橫掃群雄什麽的?”


    “這我上哪知道去,天師府跟張良隔了三百多年,有那麽點記載就不錯了,還給你詳細描述?你怎麽會問這種問題?”


    那得問你啊!王一在心裏吐槽一句,要不是張之維在那吹水自己跟張良是本家,還有這麽多典故,他也不會聯想到自己上輩子在遊戲廳裏玩那個叫《三國戰紀》的遊戲,撿個道具黃石公,一言不合就放雷,劈的夏侯淵亂跑。


    “我說二位,這地方也到了,典故我也聽了,咱們啥時候上山啊。”


    一旁坐著無根生聽著王一和張之維兩人在那嘮嗑,也是坐的不自在,至於夏柳青和黃先生這兩個跟班,他直接無視掉。


    “怎麽,你很怕嗎?”


    “上了山就不怕,羅天大醮盛事,在天師府門前見血可不是好事,可這是在山腳,就怕王老板你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喲。”


    無根生指了指窗外的龍虎山,就指了指自己所坐的位置,對於惜命怕死四字就差直接寫在臉上了。


    “我自然曉得這個道理,可你也好,老張也好,就是上了山,也不招人待見,不先在山下采買點東西,怎麽,你真打算在龍虎山上風餐露宿啊。”


    “總比羊入虎口來的好。”


    無根生訕訕一笑,王一也不多言,隻是與張之維一同望著龍虎山鎮此時的繁華,都有感慨。


    他們離開上海灘之前,已經能聽到不遠處隱約傳來的交火,那是中日雙方大戰一觸即發的前兆,國軍這邊正在從兩湖,兩廣,江浙一帶不斷調兵遣將,隨時準備投入到淞滬戰場這個絞肉盤裏。


    阻止並粉碎日軍自北向南,侵吞中華的野心。


    龍虎山與上海灘之間直線距離不過650多公裏,便是按照現在的交通方式,一天一夜的時間,這邊也該曉得上海灘那邊大戰一觸即發的消息了。


    結果在這山腳下,聚集了這麽多天下異人,卻鮮少從這些修行人臉上看到對前線的擔憂,而對於生活在龍虎山腳下這個鎮上的百姓而言,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有這麽一場大戰將要發生。


    “豐亨豫大啊···”


    “喂,你差不多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這個羅天大醮可是你師父他老人家為了商討國事才搞的,這樣說打你師父的臉啊。”


    “師父的出發點自然是好的,你的想法也沒錯,隻是有些事沒經過血的教訓根本認不清,別告訴我你認為這場羅天大醮能夠達成你想要的效果?”


    “那確實沒有,我現在就可以斷言這場羅天大醮不會讓天下異人眾誌成城,暗中搞鬼的不少,畢竟天下異人,可有些地方的修行人現在心向哪邊都不好說。我也不過是借此機會,看看這天下異人哪些能當朋友處,哪些早已變了心,好做準備。”


    “哪些變了心?北邊的我不敢說,可這南邊的啊,倒是有不少呢,因為在他們想來,眼下發生在上海灘那邊的大戰,不過是民國二十一年一二八舊事複現罷了,隻要自己出錢出力,國軍就一定能在上海灘扛住日本人。與日本人的兵鋒相比,他們的威脅遠還不如···”


    “張之維!”


    “吳曼!!”


    就在張之維侃侃而談之際,負責去采買東西的莫名居士吳曼和金鳳便在回來的路上被人認了出來,同時,茶樓裏也有人喊出了張之維的名字。


    兩人對視一眼,一個看向那將吳曼和金鳳圍住的幾人,一個看向對張之維怒目而視的來人。


    “你瞧,這不就來了。”


    “你的仇家?”


    “算吧,你以為當年轉移的時候,就隻有天上飛機地上大軍啊,這些家夥可沒少出手,隻是被我宰了一批才收斂。”


    “那行,你解決你的,我搞定我的。”


    一言一語,兩人也做好了分工,王一直接跳窗而下,落到了被包圍的吳曼和金鳳麵前,張之維也淡然起身,甩了甩袖袍,看向朝自己怒目而視的來人。


    “喲,這不是柳家公子嘛,你也來參加羅天大醮啊。”


    “諸位,吳曼居士是我帶來的,有什麽事跟我說便是。”


    “王一?!”


    隨著一王一張二人的名字被喊出,鎮上來往的天下異人也紛紛側目,看向這兩個被譽為未來天下異人絕頂的雙絕。


    而無根生則是一手按著夏柳青,一手按著黃先生這兩個光頭,神明靈發動,散去他們的周身真炁,嘴裏不停念叨著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茶樓裏,識趣的小二和老板已經找地方躲好了,隻冒出一對眼睛看戲,而周遭的異人同道也自覺空出一片地方,準備看看這位被逐出天師府山門的小天師張之維怎麽跟贛地趕屍柳家動手。


    “張之維!你這個天師府棄徒還有臉回來龍虎山?”


    “誒,柳公子,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張之維雖已不是天師府門人,但還是道門中人,羅天大醮既然麵向天下異人,你們來得,我來不得?”


    “哼!這羅天大醮是天下同道比試手段的盛會,你出身天師府,身負天師府絕學,怎麽,難道你還想以天師府棄徒身份在這羅天大醮上展示天師府手段,打天師府,打天師的臉?若是如此,我柳家與天師府同處一地,同氣連枝,自當饒不得你!”


    “柳公子,你這話又不誠了,你無非就是怨我毀了你們家供奉多年的一具法屍,又忌憚我的手段,才用這番言語壓我。既要動手,那便直接點,我保證,從羅天大醮開始到結束,我都不會用天師府的手段。”


    “好,我便試試你這小眼賊到底是不是心口不一!”


    眼見張之維入套,這趕屍柳家的公子也不含糊,真炁湧動,霎時間,周身皮膚也變成死人的那種鐵青之色。


    踏步上前,木質地板上留下一個個腳印,兩手指甲長出一截,就朝著張之維胸口抓了過去。


    張之維不閃不避,心中運起從王一那裏習來的禁字法,便擼起袖子,五指張開,後發而先至,對著朝自己殺來的柳家公子就是一巴掌。


    一巴掌拍出,與那柳家公子的鐵青臉頰碰撞出金鐵交擊之聲。


    但也就是這一巴掌,柳公子那周身鐵青膚色退去,變回尋常膚色,唯獨臉上一個大大的巴掌印,以比來時還快的速度倒飛而回,落入與自己一道來尋仇的家中長輩懷裏。


    “豎子狂妄!二哥,三哥,五弟,與這背叛師門的邪魔外道不必講什麽江湖道義,一塊上!”


    沒想到自家寄予厚望的繼承人連張之維不動用天師府手段的一巴掌都沒扛住,直接打的人事不省。


    惱羞成怒的柳家長輩一人接過後輩,另外三人也動用家傳手段,跟三具僵屍一樣就朝著張之維殺去。


    張之維更是來者不拒,雙手袖袍一揮,便與這一道圍上來三位趕屍柳家的長輩便鬥在了一塊,一時間,茶樓上,張之維巴掌拍擊之處,皆是一陣打鐵聲傳來。


    另一邊,落地的王一話剛說完,便聽到茶樓那邊傳來的一陣叮咣打鐵聲,便知道張之維已經玩起來了。


    但是自己這邊,好像一時半會動不上手啊。


    “王老板!這吳曼自稱莫名居士,乃全性名宿,更與王家有血仇,我等雖不知王老板為何與這吳曼相識,但還請王老板看在與我王家本家的份上,行個方便!”


    “四家都到了?”


    “除了高家,三家家主都已在天師府與天師敘舊。”


    “是嗎,挺好,不過人我暫時不能交給你,吳曼居士與你們王家的仇怨,還得讓王家太爺親自過來處理比較好,而且要說仇怨嘛,我這次帶過來的人,好像都跟大夥有仇,但也可以說是沒仇,算了,一並見見吧。無根生,你這個全性代掌門也過來跟天下同道打聲招呼吧~”


    王一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抬起,對著茶樓的方向便是一抓。


    磁場真炁化作一隻無形大手,直接將裝鴕鳥的無根生,夏柳青,黃先生一並抓了下來,落在大街上。


    與之一道下來的,還有剛熱完身的張之維,此時的他正甩著自己兩隻手,嘴裏念念有詞。


    “這柳家的煉屍橫練之法還是有幾分門道的,拍得我手都有點麻了。”


    王一看了一眼從茶樓上摔下來的幾名柳家長輩,要說大礙確實沒有,隻是這左右臉上都印著一個消不去的巴掌印,再看張之維隻是在甩手,也是無奈歎氣。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麽啊。”


    王一吐槽之餘,隨著他這一張一抓,還有他剛才的言語。


    原本隻是在街上看好戲的天下異人也紛紛看向從茶樓那裏被王一抓到自己麵前的無根生等人。


    “無根生?!”


    “全性代掌門?!”


    “凶伶夏柳青!”


    “神行黃一發?!”


    隨著大街上的同道一聲聲驚呼,王一一行人的亮相,也點燃了周遭作為名門正派的天下異人氣氛,自然的,也將維持羅天大醮召開之前秩序的張懷義,田晉中等一眾天師府弟子組成的巡邏隊吸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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