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澄實自然清楚自己的粉絲究竟是什麽樣的精神狀態——是真的不太對勁。


    其他子役的個人動態底下都是‘治愈’‘可愛’,想要擁抱,想要親親一類比較寵溺孩子的評論。


    而他動態底下是清一色的‘要踩踩’‘要被嫌棄眼神看’‘想被實醬罵’這種玩意兒。


    明明同樣是子役,為什麽兩者之間的差距這麽大?


    北澄實承認自己在子役當中是有些異類.但也就隻是‘有些’而已。


    怎麽自家粉絲一個個的精神狀態都讓人堪憂呢?


    他也不是沒有嚐試糾正自家異類粉絲的精神情況。


    隻不過他發的【哎?姐姐一直在這裏等我發動態嗎?有點惡心了喔。】這種明顯帶有嫌棄的語句。


    得到的卻是【我要死掉了!實醬居然回複我了!還說我惡心!我真是太幸福了!真的非常感謝實醬!這下真是北澄癮犯了!】


    這.


    北澄實最終也隻能沉默。


    因為他發現了。


    自己態度越是惡劣,越是嫌棄。


    自家的奇怪粉絲們就越是興奮。


    本來是嫌棄,結果反倒變成獎勵了?


    他有些無語。


    幹脆就任由自家粉絲發展了。


    畢竟比起管理自己的個人主頁,還有另一件事情需要自己去忙。


    那就是——《被綁架的夏子》上映的首映禮。


    沒錯。


    十月中旬,經過一個半月後期加緊剪輯。


    《被綁架的夏子》終於到了要上映的日子了。


    再加上作為正統文藝片、愛情片的導演本間非彥的關係網比起隻在恐怖片這一小眾片種的清水山要廣許多。


    將這次《被綁架的夏子》在全日本197家電影館上映。


    排片率比起之前的《怨子》也要高出不少。


    本間非彥動用了不少關係,也欠了些人情,下了血本。


    看樣子他是真對北澄實的演技很有自信。


    不止是停在嘴上說說。


    同樣值得一提的是,本間非彥還跟北澄實發了下牢騷。


    在他看來,辦首映禮安排人手、資金以及接待嘉賓的會場


    這些都是既麻煩又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可他又不得不辦。


    因為整個業界就是這樣的。


    大家都在呼朋引伴,請上幾個大咖位的導演、各大會社的名演員、名製作人。


    一來能夠在公眾麵前顯示自己在業界內的人脈,二來又能給《被綁架的夏子》宣發鋪路,吸引人氣。


    這些都已經是常態。


    所以就算麻煩,本間非彥也隻能捏著鼻子把首映禮辦好。


    並且他還隨手在line上麵通知了一聲北澄實——


    他們兩個人關係很好,再加上北澄實本來就參演了《被綁架的夏子》,壓根用不著什麽公式邀請函,那反而有些疏遠了。


    而今天,就是北澄實參加《被綁架的夏子》首映禮的日子。


    北澄實正仔細端詳著鏡中自己的外貌。


    畢竟是首映禮,作為主要演員的他肯定要稍微在意一下儀表的。


    能閃出讓人憐惜的黑色雙瞳,烏黑的短發,俊美的五官以及可愛的臉孔。


    饒是北澄實都不得不開口感歎一聲:


    “真不錯啊,我長得越來越好看了。”


    都說外表是子役的第一武器,可他這武器底子未免也太好了吧?


    很好!


    就這樣變得越來越完美!變得越來越厲害!


    這樣一來,距離東京第一子役的名頭也不遠了!


    他心情不錯,隨後轉身,探頭進北澄有波的房間。


    “有波姑媽,我要和你說點事。”


    “啊喔.好,等一下喔,實醬.哎!可惡!居然從那個地方出來打我!哼!知道厲害了吧!”


    此時的北澄有波正抱著手柄。


    看她那副認真專注的模樣應該是在玩平時那款射擊遊戲。


    不過‘操作’也沒‘操作’多久。


    屏幕一灰,她這場遊戲就結束了。


    “啊——死了。”


    把手柄一放,北澄有波這才把腦袋扭過來。


    過長的烏黑的劉海遮擋住她的雙眼,讓她整個人看著有些陰鬱。


    察覺到北澄實正在盯著自己,她雪白的脖頸縮了縮。


    “實、實醬,不好意思,久等了,有什麽事情嗎?”


    “.”北澄實。


    算了。


    看了眼時間,北澄實也沒有猶豫,開始囑咐:“我接下來要出門,所以和有波姑媽說點事情。”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向外麵。


    “洗衣機裏麵有衣服,現在那邊應該差不多洗完了,等會兒姑媽記得把那些衣服都曬了。”


    “還有就是,我今天可能會回來的比較晚,你到時候記得起床後把你這房間收拾一下,都不成樣子了。”


    “同樣的,上次就沒吃飯吧?這次我在保溫盒裏給伱留了。懂嗎?”


    他絮絮叨叨地吩咐著。


    這仔細吩咐,宛若老爹老媽的語氣。


    讓那邊的北澄有波都忍不住小聲埋怨了一句。


    “實醬.真是我、我可是已經二十五歲了喔,又不是小孩子,那用得著說得這麽仔細啊?”


    是啊。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那用得著北澄實這麽吩咐?


    最關鍵的是——


    “人家也有在偷偷進.呃。”


    臉上本來逐漸露出得意洋洋表情的北澄有波突然捂住了嘴巴。


    “偷偷進?什麽意思?”


    聽到一半的北澄實奇怪地看了眼她。


    “沒、沒什麽!實醬!你不是還有工作上的事情嗎?!快去忙吧!”


    她急急忙忙地把北澄實往外推。


    “.”北澄實。


    自家的大鹹蘿卜藏在劉海底下的目光躲閃,聲音結結巴巴,這明顯是在遮掩什麽。


    要是平時的北澄實,這會兒肯定揪著對方,讓對方把她藏著的事情全部說出來。


    但確實沒什麽時間了。


    《被綁架的夏子》首映禮快開始了。


    無可奈何地搖頭,又囑咐北澄有波兩句,北澄實這才轉身離開。


    看著北澄實消失的背影。


    北澄有波剛才懸起來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好險剛才差點就暴露了!


    北澄有波在心裏埋怨著自己的大意,同時重新摸進房間裏。


    大約三四分鍾後。


    頭戴圓帽,臉上掛著大白口罩,還扣著墨鏡,渾身上下被遮得嚴嚴實實的北澄有波出現在了客廳內。


    她先是深吸一口氣。


    隨後攥緊拳頭。


    “好!實醬也已經走了!那麽今天的‘社恐克服訓練’差不多能夠開始了。”


    是的。


    ‘社恐克服訓練’。


    這是北澄有波瞞著北澄實給自己製定的計劃。


    大概的流程是每天騰出二十分鍾,她獨自一人下樓走到公園、便利店、再路過車站,最終再折返回家,以此改善自己的社恐症狀。


    而今天已經是她偷偷實行這個計劃的第17天了。


    老實講。


    剛開始實行這個計劃的時候。


    北澄有波便想要直接放棄——是真的想直接放棄。


    因為這整個過程實在太艱難了。


    本身便存在心理問題,極度害怕與他人交流的她,隻是走在外麵。感受別人投來的目光,聽見其他人交談的話語,都會感受到生理上的不適。


    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雞皮疙瘩’就能敷衍了事的事情。


    她的耳朵緊張到耳鳴。


    渾身上下的力氣像是被什麽東西都剝離了。


    反胃、惡心,想吐


    好想立刻逃回家。


    逃到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但不能放棄——


    一想到北澄實都還在努力。


    北澄有波便咬著牙,是真的硬生生地堅持了下來。


    從一開始的5分鍾隻能走到家附近的公園嘔吐了一次。


    再到後麵8分鍾走到便利店差點暈倒。


    緊接著是車站.商業街.


    難受、頭暈、嘔吐、緊張到氣喘,呼吸都有些困難


    什麽樣的情況都有過。


    可她全部都克服了。


    因為她知道.北澄實不可能永遠都與自己一樣,待在那個陰暗、不見天日的房間當中。


    他的翅膀向往的是外界的天空。


    等到北澄實真的出名的時候,有媒體再讓他介紹自己的姑媽.


    那她又怎麽辦呢?


    還是像之前那樣?用一張半死不活,墮落懶散的臉麵對媒體嗎?


    這明顯不可能。


    她不想成為北澄實的拖累。


    為此她必須采取行動。


    如今。


    北澄有波的足跡漸漸向外蔓延。


    如今的她已經可以外出一整圈,20分鍾回家,幾乎沒有半點不適症狀了。


    這毫無疑問是一大進步。


    可這明顯還不夠。


    想要真正的適應這個社會,她還要進一步的訓練自己。


    為此,今天的她準備挑戰便利店——至少也要買好明天要吃的東西。


    頂著店員的‘這個人怎麽穿得這麽奇怪’的表情,北澄有波飛快地進入便利店。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要買的‘薯片’‘可樂’等小零食放進購物籃裏。


    接著深吸一口氣,將購物籃交給便利店員——


    在對方的‘客人,這是找零,您的東西請收好’的招待聲中。


    已經有些氣喘籲籲的北澄有波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疲憊的內心深處也湧現出一抹喜悅。


    雖然整個過程略顯狼狽,汗水也浸濕了後背。


    可她還是做到了。


    沒有依靠任何人,隻是靠著自己就把東西買到手了!


    這在半個月前,簡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將口罩半摘下來,露出那張美麗到不可方物的臉孔,一邊擦著汗,一邊細細地調整著呼吸。


    實醬等著人家。


    人家一定會努力改掉社交恐懼症這個毛病的。


    北澄有波小小地喘著氣,擦幹淨了雪白臉孔上的汗水。


    同時,她將自己的目光四處掃視。


    這是一種分散自己注意力的好辦法。


    她這會兒明顯感覺到了身體在慢慢放緩。


    之前的緊張感也變得淡薄了。


    再在長椅上麵休息差不多三四分鍾,她應該就能靠著自己回家了。


    北澄有波是這麽想的。


    然後——


    “哎——果然還是東京好啊,雖然熱是比北海道那種鄉下要熱了點,但是日常生活都方便了好多啊。”


    輕挑且帶著熟悉的交談聲,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


    這聲音實在過於熟悉。


    讓北澄有波整個身體都頓住了。


    她轉過頭,那雙藏在烏黑劉海下的漂亮雙眸滿是錯愕。


    因為她居然在這個公園裏看見了一張她絕對不想看見的臉。


    那是一個女人。


    一個將頭發故意染成栗色,並且燙成卷的女人。


    她的長相雖然姣好,但在濃妝豔抹下卻顯得格外豔麗。


    此時的對方正一邊抱著身旁看起來流裏流氣的青年男人的臂膀,一邊笑嘻嘻輕挑地在對方的耳邊說著話。


    “.三春有加子.”


    北澄有波咬緊牙關,從喉嚨裏擠出了對方的名字。


    三春有加子。


    這是她這一輩子都不想見到的女人。


    如果隻是從這個名字上來看,或許看不出什麽。


    可‘三春’實際上眼前這個女人的舊姓。


    改名後的她叫做北澄有加子。


    是的。


    眼前這個滿身輕佻打扮,長相還算可以的圓臉女人正是她哥哥的妻子。


    也是拋棄了八歲北澄實,跟著別的男人一走了之的母親。


    說對方是北澄有波這輩子最不想見的人完全沒問題。


    可是為什麽對方會出現在東京?


    她不是跟著其他男人走掉了嗎?


    為什麽又要在這個時候回來?


    似乎是察覺到北澄有波心中所想,又像是閑聊。


    青年男人調侃地說笑道:“有加子,我們這次來東京可不是為了玩兒的,是你之前說過的,你有一個當子役的兒子,現在好像開始火熱起來了,是真的嗎?我記得子役這個職業可是挺賺錢的啊。”


    男人的話語當中,滿是露骨的貪欲。


    “人家怎麽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說謊嘛,加藤君,那可是人家自滿的兒子呀。”


    提到這個話題,三春有加子笑嘻嘻地說著。


    隻不過她的話語中沒有半點自豪,倒是能聽出滿滿的意外。


    主要是她也沒想到。


    自己之前丟下那個窩囊廢兒子。


    居然沉寂半年後反而火熱起來,還連續接了兩部電影。


    這.算下來也至少賺了一百萬日圓了吧?


    她話裏話外都是後悔之意,沒想到自己當初嫌棄的累贅,居然是這麽一棵搖錢樹!


    不過還好。


    她依舊是北澄實的母親。


    他們兩人在那邊有說有笑的。


    這邊北澄有波的白皙手掌卻已經握成拳頭攥得死死的。


    她是一個社交恐懼症。


    她是不可能走上去,然後大聲質問對方為什麽重新回到東京的。


    事實上,現在的她都已經因為過度緊張而重新感到氣喘了。


    但是


    一種說不出的憤怒,說不出的憤慨,正在她內心中翻騰著。


    她想到了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


    那是半年前。


    那個時候。


    北澄有波剛從大學畢業一年,寫了幾本書,賺了些錢,屬於正在享受自己腐爛廢物人生的階段。


    可是有噩耗傳來。


    自己的哥哥遭遇事故離世,嫂子又拋下了兒子與別的男人一走了之。


    所有人所有親戚,包括她都在為這麽個‘拖油瓶’感到頭痛。


    而當她眼睜睜地看著親戚強行把這麽個‘拖油瓶’丟給自己的時候。


    北澄有波是真的想要開口拒絕的。


    畢竟她的事情她自己也清楚。


    就算想要收養,也根本就沒有照顧孩子的能力。


    可親戚們冷冰冰又明顯帶有鄙夷的眼神。


    又讓她畏懼地縮了縮脖頸,無法反抗。


    她是知道的。


    她在自家親戚當中一直都是最不受待見的。


    說話結結巴巴,根本不敢見人,不能像個成年人那樣進行社交。


    雖然考上大學,但卻沒出息地閑置在家,懶懶散散,屬於不成器的孩子。


    就連平時提起她的時候。


    那些人都用的是‘北澄家的那個’.這種極具輕蔑意味的話語來指代。


    在這些大人眼裏。


    她就是那個不被需要的人。


    北澄有波對此沒有做任何回擊,隻是依舊用著社恐的不自然以及蹩腳的笑容去回應親戚們的言語。


    長年的社恐以及親戚大人的言語欺淩。


    早就讓她那顆腐爛到發臭的內心在聽見這些話的時候,起不了半分波瀾了。


    然而——


    “我倒是覺得我的姑媽人挺好的,至少她不會像各位這樣,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去對著別人指指點點吧?”


    那個在自己眼中是‘拖油瓶’的侄子在那個時候,站了起來,主動開口。


    明明他隻需要坐在自己身邊,靜靜地等待結果就可以了。


    可他就是能夠如此無所畏懼地站了起來。


    即使麵對四麵八方如同潮水湧來的埋怨指責。


    這個不過八歲的孩子也隻不過是平淡地回應:


    “各位沒有收養我的義務,這我明白,也是能夠理解的,但你們沒必要為難挖苦不過一個二十五歲的小女生,都不願意收養我的話,送我去福利院不就行了嗎?”


    他的語氣雲淡風輕。


    他站起來的背影..明明看起來小小的,卻在房間的燈光下,把她都罩住了。


    看上去沒有半點畏懼,也沒有半點迷茫。


    “我、我知道了!我來收養這個孩子吧。”


    像是心裏被點燃的什麽東西。


    慌忙地站起來,差點沒磕到腦袋的她如此開口。


    依舊是社恐諂媚到不自然的蹩腳笑臉。


    可北澄有波想。


    那個時候的她,大概是哭了的。


    因為從國中開始,她一直都是親戚、父母眼中不成器的孩子。


    ‘沒用’‘不行’‘好好兒的孩子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這些都是貼在她身上的標簽。


    然而就是在那天


    在那天.她第一次有了被認同的感覺。


    即使這種認同隻是來源於一個八歲的孩子。


    甚至可能那番話語北澄實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麽。


    但盡管這樣。


    也依舊能讓她那顆幹癟破敗的心湧現出絲毫的勇氣。


    北澄有波為什麽這麽努力的進行克服社恐的訓練呢?


    或許她是真的很想握住北澄實的手掌,對他這麽說吧——


    “我覺得能收養實醬真是太好了。”


    當然


    還有好多好多她想說的話.


    隻不過那些話


    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講可能都有些不好意思。


    像她這樣的社恐就更加不好意思了說出口了。


    是啊


    她就隻是個社恐。


    就是那種,會讓別人感到惡心,不自在的生物。


    所以.


    “喂——”


    還在說笑的三春有加子聽見了背後傳來的招呼聲。


    “什麽事?”


    她下意識回過頭。


    然後——


    三春有加子愣住了。


    因為她看見了。


    眼中。


    是高高揚起的白皙巴掌!


    落下!


    啪!!!!


    聲音。


    清脆刺耳。


    啊——這章寫著寫著就5400了。所以更新有點慢了。


    不過沒關係。


    接下來還有一章四千字——


    不過可能要點時間!隻能說加油!


    下麵是感謝打賞名單。


    感謝書友20230327105337815的100起點幣打賞!感謝摸摸抱抱舉高高500起點幣的打賞!感謝一笠煙雨☆任平生的500起點幣打賞!非常感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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