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簽。


    這位置看似能夠拿個開門紅,相當不錯,但實際上卻十分尷尬。


    原因很簡單。


    因為宮裏文太他們在二號簽。


    而宮裏文太對自己的微電影作品可謂是相當有自信,畢竟得到了他所請教的那位導演的認可。


    一號簽的北澄實這不就妥妥淪為他們這組的背景板了嗎?


    本來子役抽中愛情主題的紙簽就已經足夠倒黴了——因為這個主題壓根就不是子役能弄明白的,總不能拍兩個子役談戀愛吧?


    結果這次抽簽還中了一號簽


    這個人未免也太倒黴了吧?


    用更為同情的目光看向北澄實。


    善良的宮裏文太已經於心不忍。


    他走上前去,小小地歎了口氣,同時拍了拍北澄實的肩膀。


    “加油吧,北澄。”


    “啊?喔。好。”


    看著麵前像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北澄實,宮裏文太搖頭。


    可憐的北澄實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將要麵對什麽。


    他不再多說什麽,坐回自己小組的座位,時不時側頭看向北澄實的方向,格外惋惜。


    接下來的環節就簡單許多了。


    主持人宣布了抽簽順序,隨後又介紹了一遍出場的評委。


    除了白石淳之外,另外兩位盡皆是富士台內部相當有名的導演——畢竟是自家電視台的綜藝節目,隻要願意去請,基本上沒有導演會那麽不懂人情世故,會拒絕自家電視台的同事邀請。


    具體介紹的時間並不長久。


    大概三四分鍾後,節目組就在早就已經準備好液晶大屏幕上播放起北澄實他們小組的微電影。


    宮裏文太這會兒也沒有繼續往北澄實的方向看了。


    畢竟他也挺好奇對方究竟拍了個什麽東西。


    他將目光抬起,看向大屏幕。


    然後


    宮裏文太的目光便停頓住了。


    因為眼前這一幕真的太唯美了。


    海鷗的鳴叫的聲音響起。


    隨即是一閃而過的悠遠藍天,長長的、拖拽的飛機雲的鏡頭。


    最後鏡頭下移——


    整部微電影便在這種平緩的氛圍下開始了。


    那是一座頗有年代感的車站。


    常年被海風吹拂,已經泛出點點鮮紅鏽跡的站台看板。


    被海邊陽光浸透的站台。


    讓整個畫麵都呈現出一種說不出的溫暖感。


    與此同時,男孩子稚嫩的聲線響起。


    宮裏文太隻是瞬間就聽出來了。


    這是北澄實的聲音。


    他的聲音稚氣,平靜,一聽就知道這代表著主人公的幼年階段。


    “大人都很喜歡逗我,問我是不是喜歡隔壁的玉子。”


    “但我並不清楚我是不是喜歡她,我隻是覺得和她一起玩耍讓我覺得很舒服。”


    伴隨著這句話落下。


    鏡頭一轉。


    是戴著白帽,穿著一襲白裙,露出雪白雙臂,跪在木製長椅上,眺望著遠方大海的玉子。


    她穿著紅色小皮鞋。


    海風吹過。


    她伸手摁著帽簷,


    “她的名字叫做有馬玉子,是我的青梅竹馬。”


    北澄實以平淡的語氣,將故事繼續往下講述。


    “我們小時候經常在這個車站裏玩耍。”


    大概是察覺到了男主人公的注視。


    她回過頭,衝著鏡頭露出純潔、無暇的笑容。


    接著,她對著鏡頭伸出手。


    下一刻,鏡頭開始搖晃。


    像是男主人公被拖拽了一樣。


    “悠君,看啊,那邊的大海,好漂亮啊。”


    這是一個近景鏡頭——


    牽著悠君的手。


    她白皙的手指伸出,指向遠方波光粼粼的海岸線。


    鏡頭也跟著拉近。


    海風吹拂當中。


    白裙與烏黑的短發飛舞。


    她稚氣的笑靨。


    在海日陽光下。


    無比燦爛。


    “我搞不清楚時間的長短,隻知道可能是一瞬,又有可能過去了很久,我和玉子升上了高中。”


    聲音發生變化,從原本幼年變成了少年的音線。


    象征著主人公步入了下一個年齡階段。


    “我不想聽悠君的解釋!你和隔壁班的美子不是相處得很好嗎?”


    氣呼呼地將腦袋轉到一邊。


    少女坐在了木製長椅的另一端。


    今年已經十六歲的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旁邊的少年尷尬地摸了摸腦袋。


    可最終,他還是勇敢地走上前去。


    對著少女半蹲下來,表達了自己的愛意。


    疾馳的火車駛過——


    隨後是主人公的聲音響起。


    “那天,我向玉子表白了。”


    “雖然我對她說,我喜歡她,但實際上,那個時候的我並不成熟,不知道什麽叫做喜歡,也不知道什麽叫做愛情。”


    “我隻是單純記得那天玉子笑得真的很美。”


    聲音停頓。


    隨後又發生了變化。


    原本少年人還顯秀氣的聲線,變得富有磁性。


    主人公進入到了中年階段。


    “我和玉子有了孩子。”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一個出生之前就素未蒙麵的孩子,我的靈魂卻像是被觸動到了一樣,我有一種感覺——”


    稍微停頓。


    “我能為這個孩子付出一切,就像我能為玉子付出我有的一切那樣。”


    車站的電車哐啷哐啷地駛過。


    坐在木製長椅上,已經中年的男人牽著女兒的手掌,側頭看向另一邊自己的妻子。


    他時不時低聲說一句俏皮話。


    便激起了母女間熱烈的笑聲。


    他們的手掌通過女兒小小的手掌,緊緊地牽在一起。


    沒有鬆開。


    聲音也在這一刻,再度發生了變化,富有磁性的聲音,也開始變得年老者那般溫潤與厚重。


    “三十多年來,這座車站來來回回送走了不少人,也迎來了不少人。”


    “直到今天,我和玉子也依舊.”


    聲音到這裏就斷了,給人一種意猶未盡的味道同時。


    鏡頭平移,開始轉場。


    反射著光亮的海麵入鏡,又迅速出鏡。


    最終,畫麵定格。


    依舊是木製長椅。


    長椅上。


    白發蒼蒼的老人正拿著手帕,為閉上雙眼休息的老伴輕輕地擦拭著側臉的汗水。


    他們已經老了。


    隻是走到車站候車,就已經用上了不少力氣。


    他的動作輕盈。


    生怕會讓休息的她驚醒。


    好不容易將側臉擦拭幹淨。


    又伸手撫摸著她散亂的發絲,將其一一歸攏。


    時間這陣強風將她的發絲吹得斑白,讓她變得不再美麗。


    可是


    隻是看著她輕輕喘息的模樣。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都沒了意義。


    電車再度駛過——


    哐啷、哐啷、哐啷。


    巨大的聲響像是巨錘,狠狠地砸在了在場所有人的心上。


    等到電車完全駛過的時候。


    長椅隻留下老人一人。


    “直到今天,我還是不明白什麽是愛情。”


    溫潤厚重的聲音響起。


    老人從木製長椅上站了起來。


    他站起來的原因很簡單。


    因為就在他的麵前。


    電車停下了。


    “我隻是覺得待在玉子身邊讓我十分安心,或許這就是幸福吧,我也搞不懂。”


    腳步向著電車走去。


    “雖然搞不懂什麽是愛情。”


    腳步停下,等待電車大門打開。


    “但是,我從來沒後悔過與她相遇。”


    老人回過頭。


    他沒有說話。


    他的表情也很簡單。


    隻是衝著鏡頭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隨後便登上了身後的電車。


    電車開始駛動.


    鏡頭向上平移。


    一望無際的藍天與飛機雲與開頭相呼應


    純白的字幕構成的微電影名也出現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


    《車站、長椅》。


    與此同時是參與製作人的名單開始滾動——


    老實講。


    這個時候宮裏文太已經完全愣住了。


    不是?


    這什麽情況!


    雖然作為一個孩子,他並不了解這部微電影裏所表達的‘愛情’主題。


    但光就其中的拍攝細節就完全不是他拍的那個玩意兒能比較的。


    就好比一開始第一個鏡頭。


    男主人公被女主人公伸手拉走。


    鏡頭開始搖晃。


    有種第一人稱男主人公被拖拽走的感覺。


    這放在攝影與鏡頭美學當中叫做手持拍攝,經常會被用在恐怖片、運動片當中,以表達人物處於運動的狀態。


    用在那個地方簡直恰到好處。


    還有之後那幾個長鏡頭的抓拍。


    簡直就是把將攝影美學發揮到了極致。


    陽光。


    遠處傳來的海鷗鳴叫聲。


    藍色的天空。


    以及低聲交談的男主人公與女主人公。


    整個畫麵可以說得上是極其唯美。


    再加上演員們精湛的演技


    即使宮裏文太不太能夠理解劇情,也是發自內心覺得這幾個鏡頭真的很好看。


    他呆住了,忍不住側頭看向另一邊的北澄實,張了張嘴。


    這.明明沒有開始比。


    他怎麽覺得自己就要輸了?


    這不對勁啊!


    之前的劇本不是都寫好了嗎?


    北澄實上場,然後發揮一般,自己隨後接手,放出作品,獲得在場所有人的誇獎與認可。


    可是


    “我們.好像不用上場了啊。”


    宮裏文太摸了摸腦袋,滿臉迷茫。


    是啊這還怎麽比啊?


    赤阪和也不像宮裏文太那樣迷茫。


    他隻是有些想罵娘了。


    該死啊——還真的給北澄實請到了三川武男!


    甚至還不隻是三川武男。


    女主人公青年以及中年的扮演者是細川柴泉的姐姐,細川千織。


    這些人可都是業內名演員。


    再加上最後報幕的時候上麵明明白白寫著的拍攝指導:清水山、白石淳這行字眼。


    赤阪和也是真的有些繃不住了。


    130萬日圓的缺口是由他自己補上的,沒告訴野原大助。


    之前在居酒屋裏自己怎麽笑著表示不用他幫忙,這會兒自己就怎麽哭著補回來。


    本來今天他還抱著些許希望。


    覺得北澄實應該不至於有那麽大的麵子,能讓清水山、白石淳協助拍攝一整部微電影。


    畢竟他們平時也是很忙的。


    可誰知道呢?


    剛才那個拍攝質量。


    不要說清水山和白石淳有沒有協助了


    赤阪和也都開始懷疑他們倆是不是都幫北澄實他們進行全程跟拍了。


    北澄實在業界內也就隻是一個一流子役——一流子役在業界裏雖然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


    怎麽就這麽大的麵子,心甘情願讓清水山和白石淳幫忙拍攝?


    還請過來一個三川武男!


    到這裏,赤阪和也懸著的心到這裏,也終於是死了。


    一想到自己賬麵上莫名其妙少了130萬日圓。


    赤阪和也就覺得心口隱隱約約地在發疼。


    他在那邊齜牙咧嘴。


    卻殊不知壓力這會兒已經完全給到了台上除了白石淳以外的另外兩位富士台導演。


    他們兩個人都是富士台內有名氣的導演,都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但是要比起早就已經名聲在外的白石淳以及在恐怖電影這條路上有著大師之稱的清水山


    那他們還是要差一點的。


    畢竟他們是受雇傭於富士台的導演。


    不像清水山、白石淳那種層次的導演,拍攝相當自由。


    所以當他們兩人看見三川武男出演以及後續清水山和白石淳的名字的時候。


    原本隨意的坐姿一下子就繃直了。


    大腦也有點跟不上了。


    不是?


    這不是一檔普通的子役整蠱節目嗎?


    怎麽三川武男都出來了?


    這種級別的演員,在一檔普通子役的整蠱節目出現?


    還有白石淳?你不和我們是一起的嗎?咱們不都是評委嗎?


    怎麽你突然投敵叛變了?也在最後報幕的時候出現了?


    壞了。


    這檔節目的整蠱對象,按道理來講不是子役嗎?


    怎麽感覺我們突然變成被這個節目整蠱的對象了?


    這還真有可能。


    畢竟日本有些無良綜藝節目就是這樣的。


    壓根就不告訴藝人節目流程,就是對藝人進行整蠱。


    他們倆怕不是上套了。


    而且前幾個演員都還好說。


    最關鍵的是


    他們哪有資格對三川武男的演技品頭論足啊?


    這個業界裏誰不給三川老爺子一個麵子啊?


    要是他們真這麽做了。


    那麽大概率後天節目隻要一播放。


    他們兩個人的個人主頁底下就得有無數喜歡三川武男的觀眾指著他們臉罵,而且他們都還不敢還嘴的那種。


    兩個導演都懵了。


    他們主要實在沒想到赤阪和也這人能這麽不厚道。


    他們倆好心好意過來配合電視台的工作,外帶給赤阪和也一個麵子,過來加班當所謂的微電影評委。


    結果呢?


    好家夥。


    赤阪和也居然給他倆挖了這麽大的一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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