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雨連綿。


    白夜城以南的高地平原上,地衣、火絨草、菘藍欣欣向榮,領主林地中的野兔到了幾乎泛濫的程度。


    葉芝作為領主,放開了狩獵禁令,準許平民也可進入領主林地,抓捕野兔為食。


    “但是栽有成片紫衫木的區域,還是不能準許平民進入。”


    格蕾返回龍之鄉前,著重向葉芝叮囑道:


    “紫衫木是金獅長弓的原材料,那個叫托馬斯的家夥就是靠那座林地,培養了一批長弓兵,可不能隨便叫人砍了去!”


    金獅長弓兵,威震大陸,是中世紀的傳奇兵種。


    哪怕是在已經有火繩槍誕生的時代,長弓兵以其超遠距離的射程,麵對火槍隊依然占據優勢。


    這種長弓源自金獅南部,必須采取紫衫木為原料,率先由弗雷德大帝用以武裝部隊。成建製的金獅長弓兵,曾在弗雷德大帝征服北部行省的高地大劍軍團時,打出1比1000的恐怖戰損比。


    托馬斯的戰略目光獨到,早早便在白夜城這座領地中命令德魯伊種植紫衫木、培養長弓兵,到頭來白白便宜了葉芝。


    葉芝已經命令貝奧武夫著手籌備長弓部隊的建設,想著以後若再有不開眼的獸人來犯,那就箭陣先行,掃除障礙!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葉芝頷首道:


    “一切遵循你編寫的法典執行。”


    格蕾搖了搖頭,認真地說:


    “法律不是我編寫的,而是天然就存在於大自然當中的,我隻不過是從恰當的法律中摘取了幾條!”


    葉芝:(⊙_⊙)


    這還是格蕾嗎?


    一談及法律說話就高深了起來?


    “怎麽了,這樣盯著我看?”格蕾一臉無辜的表情。


    葉芝感慨道:


    “隻是覺得,費坦果然沒有看錯人,格蕾你具有驚世的智慧!”


    格蕾克製著上揚的嘴角,微微仰起臉頰,棕色高馬尾在陽光下泛著金黃色的光亮,抱著手臂說道: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爭取從大長老的藏寶庫裏,多給你帶回幾樣好東西!”


    葉芝微微一愣。


    雖然素未謀麵,但是謝謝你,大長老!


    “好啦,我該走了。”格蕾戀戀不舍,叮囑道,“等我回來……沒我護衛的日子,你可不能自找麻煩!”


    “放心吧。”葉芝嘴上這麽說,但心中已經決定要當一回臥底,以迷霧神選的身份潛入暗夜教派,完成晉升儀式。


    之所以不告訴格蕾,是怕她擔心。葉芝估摸著自己多少是有些大男子主義,但是無傷大雅,正所謂,男人總是獨自戰鬥!


    格蕾目露不舍,朝著葉芝揮手,身後凝聚起一雙半透明的風翼,旋即隱沒於雲海之中。


    葉芝久久佇立,凝望著格蕾已經消失的背影,喃喃道:


    “狂獵之王交給格蕾的,那顆巨龍心髒的來曆,還是很神秘……”


    依據現有的情報,葉芝暗自推斷。


    “狂獵之王和銀龍女皇的關係很不一般,那格蕾與銀龍女皇之間,會不會也存在某種因果?”


    想了半天,葉芝也一無所獲,輕歎道:


    “遊戲裏沒有狂獵之王與格蕾的劇情線,但現在劇情因我而發生了改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想辦法查查洛林和銀龍女皇之間的往事。”


    “而尚未現身的四大使徒,仍舊是個很大的麻煩……”


    腦海中閃過血蛛公曾經使用過的“硫磺火”,以及黑騎士提到的關於“神怒之火”的預言,葉芝摩挲下頷。


    “實在不行,就想個辦法煽風點火,讓使徒和暗夜女神打起來!”


    鑽牙道:“好耶,就愛看這個!(w)”


    葉芝:“……”


    這根本不是英雄鬆鼠,這是邪惡鬆鼠!


    *


    下午。


    領主大廳,葉芝坐在書桌後方手搭眉心,聆聽著金鶯的匯報。


    金鶯擁有著過目不忘,且學識出眾,已經成為葉芝信賴的副手。這名散發書卷氣息的金發美人,扶了下金絲眼鏡,注視著手中的羊皮卷,逐一道:


    “公爵大人,有農夫從威克港送來一批牛群與高地良種馬,數量眾多,從公文來看,是托馬斯公爵獻給您的禮物,價值五千餘枚金幣。”


    “有村議會的長老,申請在其村莊裏舉行向豐饒之神的祭祀典禮,希望得到您的首肯……”


    葉芝聆聽著,時不時點頭。


    托馬斯的態度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在自己饒了他一條性命後,托馬斯倒也算識趣,隔三差五就派人示好……不排除他懷恨在心的可能,但至少表麵功夫做得相當到位,論跡不論心,葉芝也不會難為他。


    而在春季祭祀豐饒之神是自古有之的傳統。


    這位豐饒之神是十二名主神之一,和月光、暗夜一樣同為強大神力,並且是個手持豐饒之劍、身騎金色巨豬的男神形象。


    比起向貴族,豐饒之神更願意向農夫彰顯神跡,因此在平民間的信仰十分流行,卻往往遭來一些貴族的排斥與反對。


    葉芝自然不會這樣做,批準了祭祀申請。


    金鶯的匯報接近末尾,道:


    “此外,有個自稱米朗蒂的雕塑家,希望您能夠給予一筆資助金,而他會以您為形象完成一件雕塑藝術品……”


    葉芝忽地一驚,詫異道:


    “等等,米朗蒂,是翡冷翠那位有名的建築師兼雕塑家?”


    金鶯沉吟道:“依據我目前了解到的情況……米朗蒂的畫技與雕塑技藝都很不俗,但是似乎並不像您說的那樣很有名聲。”


    葉芝怔了怔,趕忙道:“他的年齡多大?”


    “約莫二十五六的樣子。”金鶯道。


    葉芝大喜,道:“他現在哪兒?帶他來見我!”


    米朗蒂是原作劇情中的藝術神選,以其在建築、繪畫、雕塑等多個領域的大師級技藝,在晚年得到了藝術女神的青睞並成為神選,且在翡冷翠引發了一場類似文藝複興運動的潮流。


    藝術是需要大量金幣的。


    因此,在年輕時,米朗蒂曾遊曆列國,增長見聞與技法,向各大貴族推銷自己以求獲得資助,但招來的隻有白眼。


    葉芝了解這個藝術家的能力。


    放在《文明》遊戲裏,就好比領地裏刷新出了能夠創作巨作的偉人!


    很快,在領主城堡的會客廳裏,葉芝見到了蓄著胡須,有著一雙溫和藍色眼睛的米朗蒂。


    而和米朗蒂同行的,還有一名葉芝的老熟人。


    “敬愛的葉芝公爵。”身披大紅長袍的俊美精靈,優雅地欠了個身,微笑道,“您不愧是當世的藝術神選,看出了我朋友在藝術領域中的不同凡響!”


    “佩倫?”葉芝訝然地道,“你怎麽會和米朗蒂在一起?”


    佩倫聳了聳肩:“是在紅磨坊的脫衣舞會上認識的。”


    葉芝一愣,看向米朗蒂,卻見米朗蒂有些尷尬地道:


    “請不要誤會,公爵大人,我之所以會去紅磨坊,是因為讓舞女擔任裸體模特,會比聘請專業的裸體模特要便宜許多……”


    “在我和一個三米個子有巨人血脈的姑娘親吻時,米朗蒂就在他的房間裏,對著廉價的模特,畫著他的畫冊。”


    佩倫回憶起當時細節,感慨道:“當時我就覺得,這個藝術家絕對能夠成就一番事業,後來接觸發現他的能力的確不同凡響,就想著引薦給你!”


    葉芝道:“所以,那個巨人姑娘是你的現任女友?”


    佩倫眼底掠過一絲悲傷,沮喪地道:“她是我的愛人…至少曾經是。”


    葉芝:“……什麽時候找一個半獸人當女友?”


    佩倫淡淡的笑了笑:“實不相瞞,我的第七任和第十九任女友就是半獸人…她們非常的…怎麽說呢,非常的狂野,就是體味有點重,我也把這些客觀記載在了《異種族風俗指南》。”


    葉芝:“……”


    這就是老一輩藝術家特有的從容!


    米朗蒂的性格有些內斂,但隨著交談,話匣子也慢慢打開。


    “我對於您的事跡非常崇拜。”米朗蒂眼中泛著微光,“您身上既有酒神的浪漫與隨性,也有光明之神的耀眼與英勇……”


    “我此前不敢想象,一位創作出許多不朽名篇的吟遊詩人,也能夠在北境的戰事中取得如此偉大的勝利……我由衷地敬佩並且羨慕您!”米朗蒂感慨地道。


    這些話,葉芝還是很受用的,再加上米朗蒂在將來的藝術成就可以用“巨匠”來形容,葉芝決定雇傭米朗蒂留在白夜城,並要求他以眾神為題材創作藝術品。


    偉大的藝術品能夠對人的信仰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


    通過藝術,重現眾神時代的古典與繁榮,從而對教廷的神權產生衝擊。


    這便是葉芝的構想。


    葉芝準備以白夜城為中心,在城中大力推行藝術的發展,一來能夠削弱教廷的影響力,二來也能增強藝術女神的神力。


    並且,這項文化運動還會向四麵輻射性地擴散,屆時對整個王國乃至全大陸都有可能產生影響。


    米朗蒂,就是葉芝決定資助的首名藝術家。等到口碑流傳開來,其他的藝術家們也會向著白夜城匯聚。


    “這下我成彼特拉克,文藝複興的發起者了。”葉芝暗道。


    白夜城中需要建設一座藝術神殿。


    葉芝暗中構想。


    到時候可以讓米朗蒂來擔任設計師與總建築師,再讓盲女祭司赫柏幫忙參考……相信藝術女神一定會因此受益,從而也能反過來幫助我這藝術神選!


    米朗蒂不敢想象,傳聞中的忍冬花公爵竟如此年輕,如此友善。


    他在聽到葉芝報出的資助金額後,直接呆滯在原地。


    “不要輕視自己。”佩倫拍了拍米朗蒂的肩膀,“你值得。”


    米朗蒂這才回過神來,向著葉芝,不斷表達謝意。


    葉芝微笑頷首:“你先回去,留我和佩倫再單獨聊聊。”


    “是,公爵大人!”米朗蒂語氣激動地離開。


    會客廳裏。


    葉芝和佩倫互相對視,陷入沉默,氣氛古怪。


    佩倫遲疑著,率先開口道:“關於《忍冬花風雲錄》那件事……”


    葉芝伸手道:“第四卷。”


    佩倫:“嗯?”


    葉芝道:“《洛林出遊記》的第四卷,把它給我,用我名頭出書的事情就不和你追究!”


    佩倫鬆了口氣,笑道:“早說嘛!那本書我早就寫完了,下次見麵就帶給你!”


    “一共有多少卷?”葉芝道。


    “有五卷,其中第五卷最精彩,收錄了些洛林與銀龍女皇之間的故事……”佩倫遺憾地搖頭道,“隻可惜不允許出版,隻能找朋友私下欣賞了!”


    葉芝心頭一動,詢問道:“洛林與銀龍女皇的舊事,你又是從哪裏找到的?”


    佩倫道:“我前幾年還曾遊曆過帝國東部,那裏曾經處在銀龍女皇的統治之下,當地的吟遊詩人學院裏還保留著些許有關銀龍女皇的事跡,記載在一本古書……”


    “不過,有關銀龍女皇的史料大量遺失,都有人懷疑她是否當真存在過了。”佩倫攤手道。


    “你下回見我的時候,可以將第四卷連同那本古書一起帶上嗎?”葉芝道,“我對銀龍女皇的事跡有些感興趣。”


    “當然沒問題!”佩倫說,“隻是……下回見麵,恐怕得在三月份了,我打算先去趟羅蘭王國。”


    “去羅蘭王國做什麽?”


    “那裏有一場愛神設下的試煉,我想過去碰碰運氣,看看能否有收獲。”佩倫解釋道。


    葉芝點頭道:


    “加油,祝你早日成為愛神神選!”


    “不管是不是愛神神選,我都會宣揚我的大愛。”精靈詩人一本正經地道,“愛情,連種族的限界都可以超越!”


    葉芝:“……”


    對青少年的壞影響,不可估量啊!


    *


    佩倫有他的計劃,葉芝也有自己的行動目標。


    二月以來,陸續有信件從倫都傳來,字跡娟秀,是特蕾莎皇女的親筆信,或是表示對葉芝的慰問,或是詢問王國邊疆的近況。


    一來二去,葉芝與她成為筆友,並從她筆下得知獅心王近期憂慮的難題。


    “父皇的病況不見好轉,普利茅斯那邊又有異教作祟。父皇已經派了克蘭前往調查,希望事情能順利解決……”


    葉芝:“……”


    丸辣,這次又和克蘭同路!


    銀港,領主大廳。


    克蘭咂巴著煙鬥,審視著掛在牆上的地圖,煙霧繚繞間,目露沉思。


    這時,自魔網之中傳來一條短訊術的波動。


    “克蘭先生,我對喚潮秘教有些感興趣,準備親自前往一趟普斯茅斯……如果您有線索,還請您不吝分享,萬分感激。葉芝·伯朗第。”


    啪嗒——


    煙鬥掉落在地。


    克蘭臉色凝重。


    人在家中坐,噩耗天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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