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機和二號機,是完全不同的戰鬥風格。


    綾波麗從不做任何多餘的動作。


    什麽華麗帥氣的技巧,什麽優美的皇家舞步,她根本沒有考慮過,隻是簡單的長矛直刺加上後撤步躲避攻擊。


    指揮室那邊。


    好友律子說讓零號機試試後,葛城美裏本以為麗和初號機會更默契一點。可接過攻擊位置後,兩台機體在各自應對使徒時,動作並沒有什麽默契的地方。


    這看上去不是默契度更低嗎?而且零號機的實力,明顯比二號機弱了許多。


    律子該不會出了個餿主意吧?


    葛城美裏心生疑惑。


    但指揮室裏的金發麗人卻沒有說話,隻是等待著。


    戰場上。


    初號機在持續不斷的戰鬥中,也難免受了些輕傷。


    這些疼痛隻能算是小兒科。


    碇真嗣毫不在意地繼續戰鬥,用音速矛不斷攻擊著使徒的紅色核心,比起短小的粒子刀,還是七八十米長的音速矛好使多了。武器這種東西,果然是一寸長一寸強。


    不同時攻擊核心的話,第七使徒當然是不滅的。


    但對於稍微減緩重生速度,減輕戰鬥壓力。


    還算是有點作用的。


    他一邊攻擊著,甚至還一邊分神地觀察著綾波麗那邊的情況,尋找著讓零號機也能同時出手的時機。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碇真嗣有點猶豫,初號機在和這隻使徒的戰鬥中處於絕對的上風,但零號機那邊卻隻能算是勉強抗衡。


    中途有兩次機會。


    他都感覺時機不是太好——如果是明日香的話,德國大小姐是絕對不會錯過這些機會的,然後初號機就該配合攻擊了。


    而綾波麗卻從未擅自行動過。


    這時所有人的心中都開始焦急起來。


    兩台機體再無建樹的話,就要考慮撤退了。也許培養點駕駛員之間的默契度,然後在城市中作戰,才是更好的選擇。


    直到一個海風停止的時刻,連空氣阻力也減少了許多。


    使徒終於露出了破綻。


    它的粒子光波發射,卻被近在咫尺的初號機輕鬆躲過,按照攻擊模式,接下來它該固定地進行近身攻擊才對,而在那指爪揚起,即將揮下的瞬間——


    霎時間空門大開。


    碇真嗣不再猶豫,音速矛向前而去,帶起猛烈的破空聲。


    僅在數秒後就能刺穿核心,腎上腺素快速分泌,他仿佛能夠聽到自己緊張的心跳聲。是勝是負,就看這一招了!


    他喊:


    “——攻擊!”


    於是旁邊的零號機依言照做。


    黃白色機體也握著長矛向另一隻使徒刺去,根本沒管它的攻擊,兩台機體都是一個簡單的直戳,這招式實在樸實無華到了極點,至少觀戰的明日香是覺得一點也不華麗,她撇撇嘴,已經做好了二號機接過攻擊位置的準備。


    至於成功?


    不可能。


    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終於,兩根音速矛刺穿了各自麵對的使徒的紅色核心。


    在外人的視角裏看過去。


    兩個駕駛員在這個瞬間裏仿佛彼此心意相通,在最後的一擊中,如同一個人在同時操控兩台eva機體,音速矛直戳的角度、速度驚人的一致,甚至讓人懷疑兩個人是不是事先練習過。


    而零號機那邊。


    雖然完成了攻擊,但在這之前還是被率先到來的指爪刮到了一下。


    它的機體有些搖晃。


    碇真嗣屏住了呼吸,盯著眼前的結果。


    會是同一秒所發動的攻擊嗎?某一刻碇真嗣產生了錯覺,他覺得自己正在哪個三流網遊裏麵打副本,撞上了遊戲設計師惡意設計出來的機製,屏幕上不知道出現多少個「死」字後,終於來到了關鍵的節點,現在就是在等boss血條消失的那一秒了。


    海風漸緩。


    然後完全靜止。


    兩隻使徒沒有任何動作,被音速矛割開的身體維持原狀,露出內部的血肉組織——它們的身體沒有再重生,也就是說……


    就這麽簡單地成功了?


    兩台機體做到了在同一秒內貫穿了使徒的弱點嗎?


    那可是連德國大小姐都沒做到的事情。


    明明是那麽弱的零號機。


    可即便有人不相信。


    事實就明晃晃地擺在這裏,被消滅的第七使徒的屍體並不會騙人。


    再嘴硬的人也該服氣了。


    盡管先前各自應對使徒的默契度很是差勁,可當碇真嗣喊出攻擊後,初號機和零號機那一擊的配合,是如此和諧,就像是傳說中那種會心靈感應的雙胞胎一樣。


    使徒。


    殲滅!


    又成功打敗了使徒,幾乎所有人都很開心。


    隻有某個人的心情不太美妙。


    天色開始有些昏暗下來的時候,工作人員們正在對三台eva機體進行回收。


    機體被運送回本部。


    神經共感切斷,從二號機上下來,身穿火紅色作戰服的漂亮女孩眼中的光彩黯淡。


    明日香看著歡快的氣氛。


    她深吸了口氣。


    令人內心壓抑的情緒湧了上來。


    事實就在眼前,沒什麽可辯解的。自己其實才是最礙事的那個,從始至終都在拖後腿。


    從來都不需要什麽二號機。


    你明日香真當自己是什麽不可或缺的駕駛員嗎,離了你使徒就打敗不了嗎?


    指甲刺著手心,有些疼痛。


    她直麵著那股不甘心感。


    你隻不過是個自以為是的家夥罷了,從最初開始,就不需要你的二號機出戰,隻需要零號機和初號機就足夠了。就是因為有你這個拖後腿的在,所以才讓這場戰鬥拖到現在。


    一想到這裏,她的眼睛裏就不知不覺地蒙上一層薄薄的淚霧,喉嚨裏也仿佛有什麽壓抑的東西,但明日香終究沒有哭,因為哭泣是懦弱者的表現。


    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


    那是無數個午夜夢回都會想起的灰暗陰天,柏林的空氣一如既往的難聞,那一天是母親的葬禮,在她上吊醜陋死去的一個星期後。


    正是從那一天起。


    明日香就下定決心再也不哭泣。


    那邊的男孩和女孩正在聊天,她看了一眼就強忍住不再去看,那並不是完全屬於自己的東西,回去之後,大概又要聽美裏的嘮叨,和吃那些味道一般的速食品了吧。


    從初號機的駕駛艙裏出來。


    碇真嗣伸展了下身體。


    這時美麗的女孩走過來,用平靜的紅眼眸注視著他。好吧,這回打敗使徒的大英雄是零號機,身為迎接的人隻需要給勇者準備好獎勵就行了,於是他問:


    “要回去拿大提琴嗎?”


    剛打完使徒不久。


    身上還隱隱作痛,碇真嗣雖然有點想休息下,但綾波這邊還是優先度比較高一些。至於拉大提琴時的愧疚感,不知為何,隨著次數的增多,那股愧疚感居然在漸漸地減少。


    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綾波麗這個美麗的女孩似乎觀察到了他疲憊的細節,善解人意地對他說,


    “碇君,明天。”


    “…那明天見。”


    他點頭答應。


    明天去綾波那繼續演奏大提琴嗎?


    和美麗的女孩許下這樣的約定,碇真嗣踩著夕陽的影子回去,今天難得休息,大家各回各家,他看著麵前平靜的第三新東京市,平靜地心想,又打敗了一隻使徒啊。


    他覺得可以對這一切做個總結。


    在這座城市的地底下,有著名為亞當的第一使徒,所有的使徒都是為了和它觸碰而來,可觸碰後就會發生影響全世界的災難,為此,他必須駕駛和使徒差不多性質的搭檔——初號機,與同伴們擊敗來襲的使徒。


    聽起來就很符合熱血少年番的設定啊。


    碇真嗣莫名心想。


    不過,遲早有一天會把所有的使徒都打敗。


    到時候的生活。


    也許就隻剩下寧靜的日常了。


    至於現在?能不變得亂七八糟就值得他謝天謝地了。碇真嗣對那個漂亮女孩並無喜歡之情,隻希望她那邊別再繼續下去了。年少時單方麵的喜歡,你站在幾年後回望,就會發現大多是沒有好結果的。


    他感歎一聲,就這麽趁著天光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裏。


    然而一些事情發生的時候。


    人們事後才會發現,其實一切早有前兆。


    夜色臨近。


    正準備做飯的碇真嗣聽到公寓外傳來了敲門聲。


    這麽晚了,誰會來拜訪他這裏?懷著好奇心和某種危險的預感,他猶豫地打開了門。


    外麵的漂亮女孩看了過來。


    是明日香。


    她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公寓的門口,像隻受傷的小獸,明明是這麽熱的天,卻令人感覺此刻她正身處寒夜,想找什麽東西抱團取暖。


    她的聲音有點顫抖,


    “我想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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