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家村的姑娘……


    二山子整個人好似被人當頭掄了一記悶棍,一臉震驚與不敢置信,偏他還不擅長言辭,隻能傻傻的張大嘴巴看著他老爹。


    就周家大伯方才那話,明顯是連人選都有了,這就說明親事已經差不多要定下來了,這還有啥好說的?哪怕二山子能梗著脖子死命抗議,結果卻是必然的。也許他可以不娶葛家村的姑娘,然而想娶到自己心儀的姑娘,卻也同樣不可能。


    那、那他接下來該怎麽辦?


    頭一次對某個姑娘心動,頭一次碰到親爹棒打鴛鴦,頭一次產生抗拒的心態……


    “我想娶王家姑娘。”掙紮半天,二山子還是開口說了心裏話,且在略緩了緩之後,又道,“阿爹,你是不是看不上我阿娘了?”


    “她幹了甚麽好事兒,你不是都清楚嗎?還問這些做甚?”周家大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卻並不曾再提之前的話題。


    似是看到了希望,二山子仔細想了一會兒,又問道:“阿娘是不太愛幹活,可她不一樣把阿奶交給她的活計都幹完了?她是老愛抱怨,可過了這一茬不就沒啥了?她對大囡好,還不是因著大囡嫁了個窮漢?她對娘家人也不錯,可王家那頭不也是掏心掏肺的對咱們的?就說去年那會兒,王家一家老小還跑到杏花村替我討說法呢,不然我去年就得娶李家那個賊偷兒當婆娘了。”


    周家大伯顯然沒想到素來悶葫蘆一般的兒子,冷不丁的說出了這麽一長串話,登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愣神間,就聽二山子又道:“阿娘這人要是跟以前那三嬸娘一個樣兒,就算阿爹把她休了,我也沒話說。可她真有那麽壞嗎?三嬸娘壓根就沒心,連芸芸和大金都能丟下不管,可她連嫁出去的大囡都放不下……阿爹!”


    也許周家大伯娘並不是好人,可仔細想來她也的確沒幹啥壞事。


    之前,甭管她抱怨了活兒太多、阿奶處事不公道等等,說白了,抱怨那就隻是抱怨而已,哪怕她暗地裏嫌棄三房,實則卻從未做過對家裏人有害的舉動。


    真要說起來,她給周大囡的衣裳、料子都是周家阿奶給她的那份,並不屬於周家的公產,嫁妝之類的也是王家準備的,跟周家無關。倒是先前周大囡吃白食一事,的確是她的錯,可就連不曾親眼看到這一幕的周家大伯都明白,這事兒鐵定是周大囡不要臉麵,絕不可能是他婆娘主動提出不收錢的。


    這麽一思量,周家大伯倒是被說服了,可惜他仍搖頭道:“就算你說的都沒錯,可你想過沒有,壞人能有幾個?就你娘那性子,就算不壞,她也煩人得很。我一天天的忙得腳不沾地,回家還得聽她抱怨這個抱怨那個,我圖甚麽?真當我上輩子欠她的?”


    見兒子低著頭不吭聲,他隻得長歎一聲:“過日子不是搭台唱戲,你以為非要分出個長短來?你看看二房,人家日子過得多消停,再看看我們大房……你老子我已經把日子過成這樣了,我真不想你也這樣。”


    倆人最終誰也沒有說服誰,隻能無奈的各退一步,先緩緩過兩日再說。


    隻是誰也不曾想到,接下來事情竟會有這般變化。


    一般來說,所謂想看都是男方主動的,在媒人的陪同下,帶著禮物去女方或者女方近親家拜訪,且去的也是男方的母親或者嫂子。甭管最後是否中意,帶去的禮物是不會收回的,當然若是滿意,則親事成了。


    然而,因著周家太忙了,同時也因著周家有一位彪悍至極的阿奶,她直接做了個坑死孫子的決定。


    叫人家姑娘來周家幫忙幹活。


    當然,幫忙幹活僅僅是個借口,不過是因為以往做飯的婆子裏頭,有一位跟那個葛家村姑娘七歪八拐的能攀扯上一點兒親戚關係,正好但凡來周家幫忙做飯的都能在這裏吃兩頓,素日裏也常有婆子帶上自己女兒、兒媳過來一道兒忙活。


    借口嘛,隻要差不多就成了,誰也不會在這上頭太較真。


    而有幸頭一個看到這位葛姑娘的,自然是幾乎常年不出門的周芸芸。


    某日傍晚,周芸芸熬完了明個兒要用的湯底,也做完了今個兒的晚飯,盤算著家裏人也該回來了,一扭頭就看到有倆人遠遠的朝周家走來。


    仔細一看,一人是最近常來周家幹活的林婆婆,另一個遠遠瞧著不大真切,仿佛該是沒見過的。


    不多會兒,那倆人就走到了院門口。


    林婆婆暫且不提,她身邊的姑娘家,周芸芸可以確定從未見過。隻瞧著又黑又壯,結實得不得了,甚至可以說是膀大腰圓膘肥體壯。


    “芸芸在家呢!你阿奶呢?回來了不曾?”


    這會兒,周芸芸已經起身迎了上來,跟林婆婆打了聲招呼,道:“就快回來了,婆婆來屋裏坐會兒?”


    “沒事兒,院子裏站會兒就成。來,芸芸你瞧,這是我娘家堂侄女,我想叫她過來一道兒幫忙,她力氣大,幹活又勤快,先來問問你阿奶成不成。”


    周芸芸眼神有些漂移,也不知曉是否是自己多心了,總覺得林婆婆這話意有所指。不過,這事兒原就無需她來做決定,因此她隻笑著叫林婆婆再等會兒,左右阿奶他們也該回家了。


    結果,先回來的卻是周家大伯娘和二山子,緊隨其後的則是領著一群鵝的三囡。


    見家裏來了生人,幾人皆微微一愣,好在林婆婆對於周家人來說都不陌生,打了個招呼後,就留下大伯娘陪著林婆婆說著話。


    還真別說,不單周芸芸覺得這事兒怪異,就連周家大伯娘這心裏都是一跳一跳的。林婆婆她實際上並不姓林,林是她的夫姓,她娘家姓葛,家住葛家村。


    葛家村當然也有外姓,不過大青山一帶,姓葛的基本上都是出自於葛家村的。偏巧,前不久她男人才透露過口風,意指周家阿奶中意葛家村的一位姑娘,誰知今個兒林婆婆就上門了,還帶來了她娘家侄女。


    真有那般湊巧的事兒?


    旁人也就罷了,反正周家大伯娘她完全不信。


    果不其然,等周家眾人陸續歸來後,林婆婆她侄女的身份也就漸漸明朗了。


    周家阿奶似乎早先就見過這姑娘,當著眾人的麵,跟林婆婆說了幾句話,又格外疼惜的瞅了姑娘兩眼,之後還親自將倆人送回了村裏,再度歸來後,直截了當的道:“咋樣?相看過了,滿意了罷?”


    不,滿,意。


    都不需要詢問,單看二山子那一臉的生無可戀,就知曉他完全不想答應這門親事。偏生,周家阿奶的積威甚重,二山子可沒膽子正麵硬杠,隻能用眼神哀求的望著他爹娘。


    周家大伯也沒法子,雖說他也覺得這姑娘模樣有些寒磣,可村裏的姑娘不都是差不多的樣子嗎?黑是黑了點兒,那說明打小沒少下地。壯也是壯了點兒,可身子骨結實那是好事兒,起碼能幹活也能生養。


    再看周家大伯娘,她是真想開口反駁,連話都想好了。偏生,話到嘴邊又沒了勇氣,生怕她這廂一開口,周家阿奶那廂就叫人休了她。


    一時間,堂屋裏的氣氛很是有些凝重。


    “先吃飯罷。”周芸芸叫三囡幫她一道兒將晚飯擺了出來,仍是一大碗麻辣燙並玉米餅子,剛出鍋熱氣騰騰的,瞧著就格外有胃口。


    可惜,今個兒注定要有人沒胃口了。


    二山子隻拿筷子戳著碗裏的吃食,兩眼發直,瞎子都能看出他這是不樂意了。偏生,其他人都裝聾作啞,畢竟連他自己都不敢反抗,又如何能指望旁人呢?


    倒是二房這頭,安安心心的吃著晚飯,甚至二河還時不時的抬頭給二山一個促狹的笑容。


    直到吃罷晚飯,也沒人開口說甚麽。再看二山,都快絕望得哭了,可到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的回了屋裏。


    二河終於瞧出不對勁兒了,可他也是個直性子,隻開口就問:“你咋了?都要娶媳婦兒了你還不樂意?難不成是嫌那姑娘醜?知足罷你!”


    有媳婦兒就成了,十裏八村的,多少人沒媳婦兒呢,反正二河覺得,擱他擱就……反正不會太嫌棄。


    見二山還不吭聲,二河又道:“你要真不樂意,就去尋阿奶說說唄,要不然回頭說定了更麻煩。”


    然而,二山還是沒有說話,二河無奈了,又問了兩句後,索性不管他,徑直鑽被窩睡覺去了。


    結果,次日一早才發覺變天了。


    周家大伯娘終於沒忍住,在折騰了自家男人一整夜後,逼著他次日一早去跟周家阿奶說實話。


    實話是甚麽?二山子早就跟王家姑娘看對了眼?這話說出去,且不說二山子會咋樣,周家大伯覺得自己肯定活不了。可為了兒子,再加上昨個兒那姑娘的確有些拿不出手,被逼無奈,周家大伯隻得硬著頭皮去討饒了。


    原以為一定會挨一通臭罵,不曾想,周家阿奶聽完了這些話後,居然隻是狐疑的問了一句:“嫌醜?好看能當飯吃?”


    “小孩子家家的,這不是不懂事兒嗎?我倒是同他仔細分說過了,可他……要不我再勸勸?”


    周家大伯原先倒是挺反對兒子娶王家姑娘的,畢竟有自家婆娘的先例在,他實在是對王家姑娘不抱啥希望。可回頭,又仔細想了想,自家婆娘也不是那麽無藥可救,至少最近是消停了很多,唯一昨個兒的鬧騰也是為了兒子。這麽一想,他又有些遲疑了。


    “不想娶就不娶唄,多大的事兒。”周家阿奶擺了擺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回頭再給他相看一個就成,不急。”


    急倒是真不急,二山子翻過年也才十七歲,就是來年再說親也不算晚,左右周家如今有錢了,說個媳婦兒還是很容易的。


    不過,周家阿奶的意思他也明白了:“阿娘也覺得王家的閨女不好?”


    “沒啥好不好的,左右嫁進來就是咱們老周家的人了,吃裏扒外的白眼狼到底是少數,就算你媳婦兒,她疼得也是自個兒的閨女。”周家阿奶搖了搖頭,“年紀小的不懂事兒,想著咋好看咋來。咋不想想,日子就不是那麽過的,光好看有啥用?她周大囡好看不?村裏頭一份,啥用呢!”


    周家大伯還要說甚麽,不想周家阿奶又道:“你去把老二喚來,我問問他是咋想的,還有二河。不是我瞎說,葛家村那姑娘是真的好,反正我是中意了。”


    中意的意思就是,想要葛家村那姑娘當孫媳婦兒,至於嫁給哪個孫子,反而不是那麽重要了。


    結果,喚來一問,二房倒是沒啥太大的想法,尤其二伯娘格外開心,她就喜歡勤快能幹的兒媳婦兒,二河雖有些愣神,可到最後還是沒說啥。有媳婦兒就偷著樂罷,折騰這些,回頭把媳婦兒折騰沒了,咋辦?


    又兩日,周家阿奶就請了媒人去葛家村說定了親事,回頭又問大房到底咋個意思,畢竟二山排在二河前頭,哪怕定親無所謂,可沒得越過兄長讓弟弟先成親的道理。


    大房那頭僵持了幾日,最終還是默認了跟王家的親事。


    唯一的麻煩就是,王家那頭壓根就沒跟周家說定。


    次日一早,周家大伯娘急吼吼的帶傷回了一趟娘家,隻用了半刻鍾時間就將親事定下後,又匆匆離開。


    等再生稻徹底成熟的前兩日,二山的親事也定下了,隻等收割完稻子後,擇個好日子成親。


    消息傳開後,村子裏又炸鍋了。


    先前就知曉周家有錢,前不久又知曉周家一口氣買了一百來畝水田,周家算是徹底坐實了有錢的名頭。在這種情況下,哪個不希望將自家的姑娘嫁到周家去?


    結果,周家大房倒是還行,畢竟對方是親家的孩子,親上加親本就極受推崇,姑娘的身段相貌還是極好的,倒也還算相配。可周家二房呢?


    親事定下後,二河就再也不曾理會過二山,要知道倆人先前的感情那是比親兄弟都好,畢竟他倆同年所生,打小一道兒長大,沒少幹你幫我放風我幫你挨打的事兒。


    結果呢?那混蛋壓根就不是嫌棄人家姑娘醜,而是一早就去楊柳村相看過媳婦兒了!相看就相看罷,他倆那麽好的感情居然一點兒口風都沒透,枉費他還想著把堂哥的婆娘搶了,萬一堂哥以後尋不到婆娘咋辦?


    二河下定決心,起碼一個月不理這混蛋!


    ……


    ……


    依著大青山一帶的規矩,既然親事已經定下,那麽接下來就可以當成親家走動了。恰好如今對於其他人來說是農閑,王家、葛家都派了人過來幫忙收割稻子。


    王家那頭來的是周家大伯娘的父母弟弟還有她叔嬸堂弟,葛家那頭則就來葛姑娘姐弟倆。


    然而,即便王家來人多,即便葛姑娘的弟弟今年不過才八歲,就這般,不到半天工夫,葛姑娘就已經遠遠的超過了王家收割的速度了。


    一個人將一群人甩出半裏地……


    在收割稻子的這七八日裏,葛姑娘用實際行動向大家證明了她的勤勞能幹。別人一天收半畝地,她一人就能收一畝半,且完全不知道累似的,第二天起身還是精神奕奕的。唯一跟力氣成正比的,大概就是她的飯量了,因著周家寬厚,飯菜都是給的足足的,那些人在家裏一頓吃兩個玉米粗餅,在這裏能吃四五個,可葛姑娘一頓就能吃十來個。


    沒人知曉,就是這般累人的活兒,在葛姑娘眼裏也算是她少有的好日子了。


    因著過人的飯量,葛姑娘打小就沒吃過一頓飽飯,就算是在周家能敞開了吃,她也盡量克製一點,隻比旁人多吃幾個。真要是任由她敞開了吃,莫說十來個玉米餅子,再來十個都沒問題。


    沒多少日子,再生稻就收割完畢了,脫粒的稻子被送到了周家院子裏。虧得這段日子天公作美,一直都是豔陽高照的,稻子很快就被曬幹,脫殼後被收到了後麵糧倉裏。


    二山子開心壞了,他一心惦記著周家阿奶先前那話,隻要等忙過這陣子,就能娶到媳婦兒了。二河雖不忿堂哥的不講義氣,對於葛姑娘倒沒啥好反感的,最起碼以後幹活有人了,爹娘不用那麽辛苦了。


    可惜,周家阿奶再一次讓大家失望了。


    誰也沒有想到,周家阿奶又幹了一票大的,在所有糧食都收拾歸整好厚,她在堂屋裏宣布,決定過年前去一趟府城,帶上足夠多的配菜,晚間也不回來,狠狠的幹三天。


    因著這會兒已經接近十一月,天氣已經很涼了,尤其晚間更是能感覺到陣陣寒意,配菜湯底就算擱上兩三天也不至於壞掉。因此,周家阿奶的這個想法是可行的,帶上最好的最貴的最難做的魚丸、肉丸,大量的豆腐皮、油豆腐等等,周家人在十月的最後兩天,浩浩蕩蕩的往府城出發。


    當然,周芸芸依舊被留了下來。


    而同樣留下來的,除了負責喂家禽牲口的三囡外,還有主動請纓的大金。


    大金是有正事兒同周芸芸說。


    “阿姐,我想好了,年前就跟阿奶說,往後不念書了。”說這話時,大金一臉的認真,“還有一個事兒,我先前在折騰薯塔機的時候,還弄出了其他幾個東西,等回頭不去念書了,我想把那幾個東西好好修一修,指不定還能做出比薯塔機更厲害的東西。”


    周芸芸先驚後喜。


    這段時日,因著周家上下都在忙活,周芸芸其實也並不輕鬆,加上大金的性子愈發沉穩獨立了,再不會有事兒沒事兒的跑去黏著她了,不由的,她就忽略了大金。


    萬萬沒想到,大金居然在不知不覺間尋到了自己的路子,研究發明看似有些不務正業,可若是做的好,那絕對是能人級別的。


    正這般想著,卻聽大金又道:“將來,我要當個木匠和鐵匠,還要當泥瓦匠!”


    “……你高興就好。”周芸芸很想吐槽,那叫全能發明家,原本聽著挺有格調檔次的,被大金這麽一折騰,顯得別提有多跌份了。


    “那阿姐你要不要看看我做的東西?我去拿來給你看!”


    不等周芸芸開口,大金已經飛一般的跑遠了。院子那頭正在喂雞的三囡聽著動靜回頭瞧了一眼,見沒啥問題又繼續喂雞去了。


    約莫半刻鍾後,大金連拉帶拖的將一個肚大口小黑乎乎的東西弄到了周芸芸麵前,認真的解釋道:“阿姐,我是這麽想的,咱們家做飯用的大鍋灶不是半個球嗎?我就想弄成兩個球,合在一起。這樣,米蒸熟了會變大,用這個做飯,一定會變得更大。”


    周芸芸這會兒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了,她終於明白,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是與生俱來的,就算她瞅著一副聰明相,實則卻是個真正蠢貨。


    她一個穿越者,每日裏忙著熬麻辣燙的湯底,而她那土著弟弟居然已經開始研究起爆米花機了?!


    準確的說,那是一台老式大炮手搖爆米花機的……雛形。不過,單看在完全不靠其他人幫助的情況下,大金就能折騰出個五六成像,就足以證明他是真的聰明。


    “這個很棒!”沉默了很久以後,周芸芸重重的點頭誇讚道,“大金,你打小就比其他人聰明,阿姐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對了,有啥要我幫忙的嗎?”


    聽得前頭那段話時,大金一直在咧嘴笑,笑得牙豁子都要出來了。可等他聽到周芸芸的最後一句話,登時牙疼不已的捂著腮幫子,“其實,這個也不算很難,我應該是能做出來的。阿姐,你就等著跟我吃香的喝辣的罷!”


    一個爆米花機,應該不大可能吃香的喝辣的罷?


    周芸芸認真想了想,最終還是給了大金一個肯定的眼神,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若是大金真的鼓搗出了那玩意兒,那絕對是劃時代的發明,足以名留青史的那一種。


    而受到了鼓舞的大金,在家裏人回來的當天,就跟周家阿奶和阿爹說了這事兒,倆人雖不曾明確的表示同意,不過也都答應他,年後再不用去了。


    沒了心頭的重壓,又因著家裏已經不忙碌了,打從十一月後,大金就埋首爆米花機的製造中。雖說他也有其他幾個類似的東西,不過既然這個得到了阿姐的誇讚,大金很希望早些將東西鼓搗出來給阿姐瞧瞧。


    因著麻辣燙生意停下來了,周家總算有了歇口氣的工夫。話雖如此,事實上要忙碌的事情還是有很多。


    周家阿奶叫人將二山、二河的屋子重新歸整了一遍,又讓周家大伯他們仨兄弟合力鋸木頭做家舍,準備成親事宜,大山他們則負責打下手。女眷們當然也沒閑著,阿奶又買了好些厚實保暖的土布,還有大量的棉花,打算給家裏每人都做兩身棉衣棉褲,兩雙棉鞋,這些都挺費事兒的。


    不過,總的來說,比起前頭那段時日的忙碌,這點兒程度的忙活完全不算啥。就連周芸芸都饒有興致的跟大嫂、二嫂討論起怎樣做棉衣更好看。


    之所以買土布而非細棉布,那是因著土布更為厚實保暖。不過,土布的染色並不如細棉布,就算阿奶並未在這上頭省錢,可統共也就朱紅、靛青、墨色這三種,好在拚接一下也不算太難接受。


    周芸芸想的是,可以做朱紅的配墨色邊沿,再做墨色配靛青邊沿,最後則是靛青配一圈朱紅。這隻是顏色,還有掐腰、收肩等細節。


    因著難得有閑情逸致折騰衣裳,周芸芸打算來個慢工出細活,隻叮囑大嫂、二嫂先給家裏其他人做衣裳,她不著急。


    等回頭緊趕慢趕的做完了活計,周芸芸這頭也將衣裳樣式琢磨出來了,她不單琢磨了衣裳、褲子,還順道折騰出了一頂毛帽子。墨色土布打底,上頭可以綴一圈的淡黃色毛皮,帽子前沿和兩邊護耳可以放下,當然也可以拉上去,下麵還綴著兩串小絨球,一看就是那種可愛款式的。


    這也沒辦法,周芸芸倒是知曉不少成人款式,可配上她如今這個模樣也不合適。再一個,去年因著是寒冬,家裏的炭倒是沒少,她本人也沒怎麽往外頭跑,並不覺得又太冷。倒是今年,瞅著天氣是不大冷,卻反而因著老待在院子裏,險些給凍成了狗。


    帽子是肯定需要的,圍脖倒是沒必要,因為跟去年一樣,周芸芸打算在衣裳領口綴上一圈毛皮。至於毛皮,既可以拆了去年的衣裳,也可以拿今年剛熟的皮子,左右這一年來,胖喵也沒少往家裏拖東西,哪怕多半成色都不大好,保暖倒是沒問題。


    大嫂瞧著稀罕,先幫著周芸芸將棉衣、棉褲給做好了,棉鞋則交給了二嫂子去做,她本人又對著周芸芸畫出來的帽子樣圖,認認真真的將帽子做了出來。等全部完工以後,才去拿料子做自個兒的衣裳。


    周芸芸拿著帽子試了試,還沒戴夠呢,就隻覺得腦門一涼,回頭一看,周家阿奶拿了她的帽子湊在眼前仔仔細細的看著。


    “阿奶?”周芸芸本能的有種不詳的預感,仿佛以往也有一次,阿奶用這種格外專注的眼神盯著她做出來哄三囡的旋風薯塔,接下來她就過了一個月的悲慘日子。


    “這個挺好,一看就暖和。”周家阿奶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忽的轉身拔腿就走。


    周芸芸都看傻眼了,這算是打劫嗎?


    “大嫂,阿奶居然真的把我的帽子搶走了!”周芸芸眼睜睜的看著周家阿奶拿走了自己剛到手還沒有焐熱的帽子,登時驚得不知曉該怎麽辦才好。


    倒是大堂嫂抿著嘴笑了笑,道:“大概是拿去給人顯擺了,回頭就還你了。”


    “也是。”周芸芸隻驚訝了不多會兒,之後就一派淡定的看著大堂嫂做衣裳,還時不時的指點一下。譬如大堂嫂有點兒溜肩,可以在肩膀上做點兒文章,再譬如她自個兒做的是半長款的,讓大堂嫂可以試試做個長款的顯修長。


    姑嫂兩個就在堂屋裏一邊烤著炭盆一邊說著閑話,期間周芸芸還去灶間拿了倆紅薯埋在炭盆裏,沒多久就聞著味兒了,等完全熟透了之後,她又拿木條把紅薯扒拉出來,跟大堂嫂倆一人一個。


    “回頭叫三囡瞧見我倆在吃獨食,又該哭鼻子了。”大堂嫂也覺得眼睛酸疼,順勢將衣裳擱在一旁,吃起來烤紅薯。


    “叫她自個兒去埋個紅薯唄。”周芸芸左右手倒騰著紅薯,直到不怎麽燙手了,才掰開一小塊皮,呼呼的吹著氣。


    說實話,比起三囡那個饞嘴愛哭鬼,周芸芸更惦記大金的爆米花機。


    就在前幾日,大金屋裏炸了一次,動靜倒不是很大,卻還是嚇到了家裏人。尤其是當時正好在隔壁房間的周家大伯娘,據說是嚇得她直接癱在了地上,回頭很是訓了大金一頓,叫他別在屋裏頭玩爆竹。可惜,那是不可能的。這不,昨個兒下半晌,大金又小小的炸了一次,虧得當時家裏就她和大金兩人,才捂住了沒讓人知曉。


    正這般想著,周芸芸隻聽得一聲巨大的響聲,就仿佛在耳邊炸了個雷似的,驚得她直接將手上才吃了兩口的紅薯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一旁的大堂嫂也好不到哪裏去,準確的說是更慘,她不止把紅薯給丟出去好遠,還嚇得整個人往後仰,偏她坐的是條凳,一個後仰直接摔到了地上。


    “大、大嫂你沒事兒罷?”周芸芸趕緊上前去扶她,見她麵色慘白,還得開口安慰,“別怕別怕,估摸著是大金在屋裏炸爆竹玩呢。”


    感謝大伯娘給想的好借口,正好方便周芸芸直接拿來一用。


    “天殺的臭小子!都跟你說不準在屋子裏玩爆竹,你這是幹啥呢?要淘氣去外頭,別大過年的再把家裏給點了!周大金!!”


    大伯娘氣急敗壞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緊接著是大金委委屈屈的聲音:“我又不是故意的,以後會小心的。”


    “小心個啥?!我倒是要看看,你這些日子到底在鼓搗啥玩意兒!”大伯娘的聲音慢慢小了下去,卻在沉寂了一會兒後,猛地拔高了聲調,“這個黑咕隆咚的東西是啥?你還真在家裏點火了,你你你……我叫你爹來抽你!”


    堂屋裏,周芸芸和大堂嫂麵麵相覷,半晌,還是大堂嫂先回過神來,伸手輕推了推:“你去外頭瞅瞅,別叫大金真被揍了。”


    “放心罷,我阿爹才舍不得揍他。”周芸芸還是堅持先將大堂嫂扶起來坐好,低頭格外可惜的看了眼倆麵朝下摔得格外慘烈的紅薯,略收拾了一下,直接給丟到了豬圈裏。最後,才慢悠悠的繞到大金那屋,伸長脖子看了進去。


    大金倒是不委屈了,他隻彎腰低頭的研究著手裏的大炮筒,可惜琢磨了半天仍不得要領,隻得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周芸芸也沒法子,她倒是想幫大金,卻完全無從幫起。


    老式大炮手搖爆米花機在她上輩子並不是甚麽稀罕物件,事實上她也沒少買來吃,或者自個兒帶上大米、玉米、年糕片叫人家幫她炸。可惜,她卻完全不懂這裏頭是甚麽原理,更別說還要在完全沒有模型和數據的情況下對其進行仿照了。


    於她而言,這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也就隻能祈禱大金自個兒能靈光一現搞定了。


    可惜,大金還沒折騰好,大伯娘已經帶著人殺回來了:“我說三弟,這要是旁的事兒我也懶得管了,可沒得讓孩子在屋裏點火炸爆竹的,就算沒傷到人,點著屋子咋辦?三弟,我知曉你寵孩子,可也得管管罷?”


    周家阿爹搓著手,一臉為難的看看屋裏的兒子,瞅瞅屋外的閨女,半晌才擠出一句話:“這是咋的了?”


    “沒咋,我以後會小心的。”大金連頭都沒有回,隻隨口甩出一句話,知曉的還道是在苦心研究,不知曉的還道是隨口敷衍呢。


    周芸芸聽了這話就覺得要糟,剛打算開口圓一圓,卻見大伯娘猛地炸了。


    大伯娘這人,用周芸芸上輩子的話來說,就是有些神經衰弱,倒不是天生的,而是今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偏她還尋不到口子發泄,盡數積累在心裏,弄得她有點兒風吹草動就頭疼心疼的。


    最叫人無奈的是,爆米花機那玩意兒炸起來的確挺嚇人的。


    “這還沒咋?那你是打算真把咱們家炸到天上去?三天兩頭的一通鬧騰,還讓不讓人好好過日子了?我那屋就在旁邊,上次聽著就嚇得我心都快跳出來了。今個兒呢?我差點兒沒直接撞了牆!哎喲,大金,就當是大伯娘求你了,趕緊把那些髒兮兮的東西丟出去,回頭我給你買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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