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著帝王衣擺的奶娃娃,年紀不過三四。


    臉也生得嫩,白裏透紅,眼中星星點點,怯怯地看來。


    單憑第一眼,隻覺是個嬌生慣養,比同齡人還要弱些,不太好養活的孩子。


    很好欺負。


    可在這看似好欺負的娃娃後頭,站著頭虎視眈眈的豺狼,稍有不慎就會被他戲弄一般生吞活剝。


    “永嘉殿下。”普普通通的幾個字,在落安唇邊輾轉一番帶上了他特有的溫和。


    他笑容很淺,道,“是落安之幸。”


    他說教導永嘉殿下是他所幸。


    這話落在大臣的耳朵裏,很是中聽。


    可傅應絕卻略一皺眉,而後極快地鬆開。


    這人......


    笑得真假。


    從露麵到現在,嘴角都是恰到好處的笑容,和藹如風,像是拿尺子特意比對過一般,一成不變。


    可你要說他虛偽,又不太對。


    畢竟是真真正正能叫人感受到親和,感受到如沐春風。


    “多謝你,多謝你!小、小落!”


    永嘉殿下就沒她爹想得多。


    前一刻還有些緊張,後頭聽見好話,小臉瞬間就放了光,還敢直呼新夫子名諱。


    落安笑容不變,也不責怪,點頭應她。


    “殿下言重。”


    這不太妥,小殿下都有不尊師長之嫌。


    但其實是錯怪傅錦梨了。


    她是顆聰明的梨子,聰明的大梨子在學院裏見著的夫子都是小老頭!


    可是這個大大會發光的人!


    是年紀小,不是老人哇,看著比爹爹還


    她肚子裏頭是有東西的,像爹爹跟周周哥哥那樣的,就是老人,比他們小的,就是小人。


    傅錦梨看人不光憑眼睛,是憑一種感覺。


    傅應絕不怒自威,周意然寡淡沉默,落安在她眼裏更像山澗溪流,像春天的鳶歌。


    一個詞,就是年輕!


    年輕的,不是夫子!


    那她的夫子跑哪裏去了。


    “爹,爹爹哇。”


    小孩兒對著落安咧嘴笑,又想起什麽來,拽了拽傅應絕衣袖。


    抬著胖臉巴巴地看著。


    傅應絕了然,配合地彎下腰。


    小孩兒就湊到他耳邊,悄悄地,小小聲地。


    “小梨子夫子,夫子不來,不接他了哇,接這個回家家~”


    不接夫子了,接這個就好了,小梨子不需要夫子的。


    呆瓜。


    也不曉得心裏頭是如何哄著自己不接受現實的,還要拱火老父親將還沒來的夫子丟掉了,撿這個回去。


    傅應絕怪異地看來。


    小孩兒不覺有什麽,還扣著自己的小爪子乖乖地望他。


    眼中幹幹淨淨,跟那腦瓜子一樣,是當真昏頭昏腦地。


    傅應絕肚子裏壞水開始咕咕冒,也沒提醒她,而是為難地思索片刻,不情不願道,“真隻要這個了?”


    有戲。


    小孩兒激動,但深深按捺住,故作深沉,重重一點頭。


    “嗯。”還不忘補充一句,“多多人,家裏,住不下啦!要一個就好了,小梨子家沒有小床睡覺覺,不是梨子不讀書。”


    傅應絕還在猶豫。


    小孩兒期盼地,慕孺地看著,他思考許久,才算是鬆了口。


    “也行。”


    傅錦梨樂得恨不得原地打洞,再呼啦呼啦跑著繞上三圈。


    好心情一直持續到回宮,離開時還給落安留了個大大的笑容。


    ————


    山長入京,禦賜宅邸。


    先迎入宮中休整,再開宴接風洗塵。


    不過這些都不關傅錦梨的事,她隻曉得爹爹有些忙。


    “小殿下。”小全子在外頭喊。


    傅錦梨正跟弟弟在軟榻上玩兒,她跟隻小狗一樣趴著將弟弟拱開,又一把撈回來抱在懷裏嗷嗚嗷嗚地咬著玩偶龍的角。


    聽見喚她,小孩兒鬆開嘴,茫然地抬頭。


    “在介裏,我在這裏呀~”


    “哎呦小祖宗,怎還在玩啊,前頭要開宴了,咱們得走了。”


    小全子過去,將傅錦梨扶起,整理好衣裳,嘴巴在碎碎念。


    “陛下走不開,沒法子接您了,支了瀟掌使來候著。”


    是當真分身乏術,又叫急事給纏住了,不然依那位的作風,得是親自來將這團子提過去。


    傅錦梨也算是懂事了。


    爹爹沒時間,她自己可以!


    “小殿下穿衣服~我們走哇,我認識路的,小全子不怕。”


    拍拍小全子的肩笨手笨腳地安慰。


    小全子哭笑不得。


    傅應絕不在身旁,她自己也學著獨立了。


    抱著自己選的漂亮衣服叫竹青幫忙穿上,臨走前又記得從桌上抱著小杯子咕嚕咕嚕喝了兩盞。


    最後才心滿意足地出門去。


    咋咋呼呼地,踩著小靴子走得虎虎生風。


    一路從禦花園外頭的連廊就能聽見她漫無邊際的童言童語。


    這禦花園修得大,裏頭花花草草長勢好,什麽石板小路青磚道修得野趣十足。


    而就在傅錦梨所處長廊邊,有道小拱門


    拱門那頭,有個白蒙蒙的影子。


    是個著素紗衣的人。


    也不知他是多喜歡這裏,就那一座雨前亭,來來回回就晃悠了三次。


    待第四次出現在亭子前,那人卻詭異地停下步子,不再動了。


    落安看著眼前熟悉的亭子,久違地沉默了。


    這禦花園並不複雜,道路各有特色。


    但放在他的眼裏就是七扭八拐,幾乎每一條都長得一模一樣。


    落安是路癡。


    他已經在裏頭轉了有一會兒了。


    所以當小孩兒那古靈精怪的笑聲傳來時,落安陡然鬆了口氣。


    調轉腳步,翩翩然就越過了拱門。


    迎麵而來的奶團子跑得小牛一樣哼哼著。


    腿短,步子小,但步頻高。


    小碎步交替起來走得很溜。


    她也不看路,埋著頭就橫衝直撞。


    “小主子!”


    “停車停車,小主子刹住!”


    突然走出來的落安,差點叫傅錦梨一腦袋撞上。


    她身後的宮人接連呼喊。


    小孩兒反應也極快,聽話地立時刹住腳步。


    茫然抬頭——


    等待她的是個十足溫柔的笑。


    落安看著堪堪停在自己跟前的孩子。


    做工再精致的布娃娃都不及她半分,胖臉肉嘟嘟,忽然停下都會帶動顫一顫。


    “小殿下。”


    “是我呀,是小殿下~”


    傅錦梨嘴巴o圓,指著他,在腦袋裏摳摳挖挖。


    而後歪頭,“是——小落,找我嗎,找小殿下嗎?”


    落安不答,明知故問,“您去往何處。”


    “找我的,父皇哇!小殿下赴宴,赴宴吃飯~”


    落安:“那當真巧,在下也是要前去赴宴。”


    笑得溫溫柔柔,“可否同殿下一道?”


    溫聲細語地。


    傅錦梨沒吃過細糠,他爹隻會陰陽怪氣,哪見過這樣式兒的。


    當即就被迷了魂。


    “好呀,好,小殿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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