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哭哭?”


    爹爹給周周哥哥哭哭也不給嗎?


    小孩兒的言論莫名其妙,傅應絕上一瞬還好好的,下一瞬又想撬開她腦袋瓜,看看裏頭是些什麽東西。


    “朕哭?”他沒好氣道,“你怎不叫蘇展去哭?”


    小人兒見他氣,又悄悄去看立在一旁的蘇展,蘇展笑容滿麵,瞧著可快樂,不像能哭得出來的樣子。


    可爹爹就不一樣了,爹爹成天氣呼呼,一看就好哭。


    小梨子氣呼呼的時候,也是要哭的。


    不過她看傅應絕那黑沉的眼,跟嘴角似有似無的弧度,笨腦子第一次學聰明了,沒有開口說出來。


    而是嘴巴囁嚅幾下,眉眼一擠,學著自己哭嚎的模樣,“小梨子哭,嗚嗚——”


    還要扁著小嘴裝幾下。


    她一耍寶,傅應絕便是想裝做生氣,也再裝不出來。


    反是冷哼兩聲,“明日帶你去挑一匹小馬,若不然去了外頭,怕是要說你爹我不如你哥那大尾巴狼有派頭。”


    這話是合理懷疑,畢竟小孩兒如今還是個直腸子,你說什麽,她信什麽,有時還要搭上些奇思妙想,說些引人非議的話。


    在這上頭,傅應絕是吃了不少虧的。


    得了一句應承,小孩兒記掛了半宿,隔天一睜開眼,懟到傅應絕眼前便開始要馬。


    傅應絕將她提起來,長腿微屈,領口的寢衣微微散開,露出裏頭支起的鎖骨同白皙緊致的皮肉。


    鳳眼一斜,看著犯上作亂的一團,此刻懸在半空還在一口一個“大馬”。


    “小嘴巴閉上,不然小馬給你扔出去。”


    聞言,小人兒立刻雙手死死捂住嘴,真不做聲了,隻一雙眼珠子靈動地轉著。


    秋獵重大,頭一天各樣儀式繁多,禦營外早早便擺上了台子,伴駕的朝臣也都換了輕便的衣衫。


    還有武將同眾世家子們擺開了架勢,看著是要大展拳腳的模樣。


    曈曚於天際,輕煙過萬重。


    晨間的霧氣沾濕了眾人的衣帶,卻澆不透滿腔憧憬。


    伴隨著一聲“陛下駕到,小殿下駕到——”


    眾人連忙俯首。


    帝王穿著玄色勁裝,腰間寬帶花紋貴氣,玉扣纏束。


    長發紮起,少了平日的莊重,多了意氣。


    肩寬腰窄,長腿邁動。


    小奶娃倒是跟父親不同模樣,穿著一身白袍,手上還套著銀色護腕。


    很是颯爽,就是小臉太嫩,往上一看就覺得嬌軟。


    “眾卿平身。”


    帝王帶著人坐上主位,眾人已是見怪不怪。


    小殿下到哪兒都是陛下親自抱著,旁人少有沾染的,就差拴褲腰帶上了。


    自己坐哪兒,小殿下便要抱著往哪兒。


    不過想想眾人也能釋懷,畢竟就這麽一小個,哪能不護著藏著些。


    “謝陛下。”


    眾人起身,也落座。


    開頭都是些老生常談的話術了,傅應絕也還算是和藹地對眾人勉勵一番。


    又道,“永嘉首次入圍場,年紀尚幼。昨日同朕討要小馬,說是要叫朕瞧瞧厲害。”


    “難得她有這份心,朕甚悅之。恰西山馬場新進得一批好貨,朕做主,為今日在場諸位小梟雄,小巾幗們也一同挑上一匹。”


    “便當是,永嘉予諸位的小禮。”


    總不會有人駁斥天家的好意,不敢,不願,也不舍得。


    你當古來殿試拔彩者,為何要稱天子門生?


    攀關係、論交情,在世俗人裏頭都是臉麵上貼帶的光彩,跟骨子裏難減的虛榮。


    帝王所賜,一磚一瓦,都要捧香上供。金字一貼,那可是後世傳家的寶貝,說出去便道是皇恩臨門,誰聽了不肅然起敬。


    如今陛下開金口,實實在在是皇家賞賜出去的,可不得算是莫大的殊榮嗎?


    “謝小殿下!”


    底下的,也都是妙人,知曉傅應絕用意,也不道是多謝陛下,反感念小殿下恩情。


    同來的孩子,半大的多些,皆麵色紅潤,顯然很是興奮。


    傅錦梨比之他們,其實不遑多讓。


    小孩兒一直輕輕扯動傅應絕的衣服,細不可聞地道了幾句,“小馬,小馬,小梨子馬~”


    “知曉了。”


    傅應絕叫她安分些,才同眾人揚聲道,“此次圍獵,朕為之表率,當同諸位一道,也好瞧瞧兒郎們的好本領。”


    又朝一側擺了擺袖,便有兩人端著烏木的架子朝中間走來,那架子上,赫然是一張通體黑紅的長弓!


    “這張天元弓,是朕疆場首戰時,先帝所贈。”


    傅應絕作為龍子,卻是十三歲上沙場,先帝對幾個兒子,都是一視同仁,不親近也不疏遠。


    唯傅應絕例外,這個目中無人,性格張狂的兒子叫人又愛又恨。


    這張弓,便是他奔赴沙場時,那位父親交予的。


    對傅應絕而言,隻是簡單的交接,並未有什麽特殊含義。


    但放在朝臣那處,卻又覺得此弓意義非凡。


    君臣意,父子情,沉甸甸般涵蓋住。


    “今日便將它做彩頭,朕等著看諸位大放異彩!”


    帝王大手一揮,下首立時沸騰起來!


    先帝賜,今上賞。原本隻想著在陛下跟前搏個好名頭的,這下不得鼓足了勁兒去幹?


    根本無人能拒絕!


    “謝陛下!”


    胸中澎湃,聲音自然也高,奶團子本是坐得好好的,她爹也不讓她說話。


    現在突然被這麽一道呼號一震,她也不知別人在做些什麽,探出腦袋去看了眼,傻乎乎地跟著道。


    “謝謝爹爹~”


    傅應絕聽見了,頗為無奈,垂下頭輕聲問,“怎麽老愛學別個兒說話?”


    小孩兒愛湊熱鬧,連嘴巴都不肯歇下,明明都不知曉在說些什麽,偏也跟著牙牙學語一般無意義地重複。


    “不學,小梨子不學~”


    被糾了一下,她便連忙矢口否認。


    傅應絕也沒繼續說什麽,又同她商量,“待會兒小全子帶你去挑小馬可好?”


    小全子去?


    “爹爹不去?”奶團子歪著頭問。


    “嗯。”傅應絕將她提溜起來放在地上,又衝候在下頭的小全子同竹青微點了頭。


    複又同她道,“爹爹有些事,小梨子一人可以嗎?”


    “可以~”


    身為掌權者,便是不想湊這個熱鬧都不行,形式還是要走一下的。


    他該要攜領眾人,挎弓禦馬,上場意思意思。


    屆時再如何也不能帶上孩子。


    最後傅錦梨便交給竹青同小全子看顧。


    奶團子看著自家爹爹利落地翻身上馬,有禁軍為他牽引馬繩,卻被他擺手拒絕。


    傅應絕被眾人簇擁著,肩上套了銀白的翼甲,遠遠看著被小全子抱在懷裏的小女兒,正睜著大眼睛往這頭看。


    男人靜靜望著,忽而見那小人兒歪了下腦袋,他緩了麵色,也跟著她歪頭。


    傅錦梨咧嘴笑,朝著傅應絕揮揮手。


    “爹爹要小貓貓,大公雞!”


    她抬高了嗓子,也不管她爹是聽見沒,嚷著爹爹給自己在林子裏尋一個同祁揚那樣的小貓陪自己玩兒,還要一隻唐衍家裏的大公雞,養胖胖地吃掉!


    按理說,這麽遠的距離,當是聽不清楚的,偏偏傅應絕在她說完後,皺了下眉,似是有些為難。


    不過也未曾說什麽,打馬轉身便走。


    待一行人遠去,入了圍場的密林,留下的便是些婦人小姐,以及一群孩子。


    女眷這頭,自然有自個兒的安排,但這些就同這小小的一團無甚關係了。


    她一下地,拽著小全子就要找馬,“小粽子,在哪裏,小梨子要一起呀!”


    她被傅應絕抱著這裏來那裏去,傅應絕一走又挪到小全子懷裏,實在瞧不清楚自己的幾個玩伴在何處。


    “駕駕!昂昂~”她學著九逸的模樣,叫了幾聲,示意自己真的很急。


    “小主子莫慌,咱們往馬場那頭去,就能尋到人了。”


    說了贈馬,也是半點不拖泥帶水,西山這邊因著有個獵場,便也圈養了馬匹。


    比不上上京郊外的皇家馬場種類繁多,各樣周全,但裏頭的千裏駒也是一等一的好,在外頭不費些心思是尋不到的。


    馬場就在圈固的圍場西邊,有專人飼養。


    小全子將場上都細細打量了一番,馬舍相連,卻是按品質劈了單獨的布局,這一處人不多,瞧過去隻小主子幾個玩伴在。


    一來見著,當即就明白是怎麽個事兒。


    該是管事花了門道打聽,知曉幾位小公子同小殿下交好,動了小心思,有意在主子跟前賣個好。


    竹青手上拿著傅錦梨的小馬鞭同小弩,待馬場管事恭敬地迎了幾人進去,才將她花裏胡哨的鞭子遞給她。


    “小梨子!這裏!”


    薛福蔚沒有幾人對小馬駒這麽熱切,他也不愛騎馬,想他一個大胖子坐什麽馬呀,乘馬車不就好了?


    所以飼者在傾情介紹時,他也沒怎麽聽,反倒是四處亂竄,先一步發現了傅錦梨。


    “小蔚,小蔚呀!”


    奶團子見著幾人,待不住,輕輕拍了下小全子的肩,“小梨子下~”


    一沾地,就揮著小鞭子,像顆小胖球,往那處衝過去。


    大小馬匹分開養護,也方便挑選,馬舍用稻草同木頭架起,趙馳縱幾人身旁跟著隨從,正站在外頭挑選。


    薛福蔚就在柵欄外的綠地上,看著那樂顛顛跑過來的一團,想到自家大哥那把子力氣,心下有些拿不準。


    在小全子那聲“小主子慢些”中,張開雙腿,結實紮了個馬步。


    腳下的草都叫他踩撇了幾分,可見用力之大。


    小胖子如臨大敵,重心放低,嚴陣以待。


    可饒是如此,在那一小隻撞上來時,他還是沒能穩住,向後踉蹌幾步一屁股墩摔著。


    “哎呦!”


    “嘿哈哈!”


    “小主子!”


    叫的是薛小胖,笑的是傅梨子,喚著主子的是驚恐的小全子同竹青。


    奶團子一下栽在薛福蔚身上,小下巴磕到他胖乎乎的肚子。


    她下巴也是一堆軟肉,膈得薛福蔚癢癢得想笑,他屁股底下的草籽軟,坐下去也沒摔多疼。


    一時兩顆胖墩墩滾在地上,周圍人手忙腳亂去拉。


    “小梨子沒事兒吧!”


    “小主子,哎呦!可別摔著,若不然陛下不得將皮給我剝咯!”


    “薛福蔚屁股開花了,要不要緊啊!”


    一圈人都圍過來,小全子先一步將那趴著的一小團小心翼翼地抱起來。


    擔憂極了,偏小人兒是嘻嘻哈哈地,就連墊在下頭的薛福蔚也是笑得眼睛都看不見。


    滿口“不疼不疼,一點兒不疼。“拍拍手都不要人扶,自己爬了起來。


    最後上上下下將兩人檢查了個遍,見都沒事兒才算是鬆了口氣。


    “小主子以後不可再這般,摔著了是要哭的。”


    小全子後怕地叮囑。


    傅錦梨不懂事,但別人一說也反應過來,知曉自己將小老弟壓著了,忙過去給他呼呼,“小蔚,呼呼,小梨子抱歉。”


    軟糯糯的小人兒,跑到你跟前來,態度十分誠懇,就是她呼呼吹的氣是往薛福蔚脖子裏灌的。


    吹得薛福蔚後脊骨涼,直往後躲。


    “一點兒不疼,大哥不要擔心,待我回家多吃一些,要不了兩年,就能像李源將軍一樣,將你舉起來!”


    他那小小的眼睛裏,看過許多人抱他大哥,可他最喜歡的,卻是李源將軍,那一身的腱子肉啊!


    又高又壯,同他薛福蔚再適配不過了。


    趙馳縱笑話他做夢,季楚卻道是可以一搏,一時間幾人又鬧做一團。


    馬場的人也安靜候在一側,不敢催促。


    直至小人兒偶然間聽見一聲熟悉的叫聲,尖尖細細。


    她猛然轉身,入目卻是一匹匹埋頭吃草料的小馬。


    “蟲,蟲蟲來。”


    小人兒喃喃兩句,聲音太小無人聽著。


    她一雙圓弧眼,腮幫子鼓鼓地想再仔細聽,卻是聽見小馬駒抬高蹄子的嘶鳴,那道尖細又似是她幻聽一般,消失不見了。


    奶團子大眼睛瞬間就迷瞪了。


    小梨子聽錯了?


    可是,小馬跟小蟲子不是一個聲音啊?


    不過沒等她腦子繞過來呢,管事的就溫聲提醒幾位身份不凡的孩子可要這會兒先去看看馬。


    一下子就將她思緒提溜了出來,將方才那些拋到了腦後,奶聲嚷著要一匹小小的大馬!


    “小殿下可往前頭去瞧瞧,方才趙小公子就看中了一匹蒙馬。”


    蒙馬四肢結實有力,肌腱發達,生命力極強,是行軍中的良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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