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你所請教的那個問題:變形術是否能夠創造思想,亞倫,這真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啊……我想你是在實踐中發現這一點的吧?”


    “是的。”亞倫點點頭,“我在練習變形術的時候……好像確實做出了一些可以思考的東西來。”


    “是嗎?那可真是有趣的現象啊。”


    鄧布利多淡淡地笑著,他先是誇讚了亞倫一番:


    “變形術是隻屬於極少數具有才能者的領域,亞倫,我很高興你能踏足這裏,這表示我又有了一位值得驕傲的學生。”


    亞倫還沒聽完就在心裏補上了一個‘但是’。


    果不其然,鄧布利多的下一句話就是:


    “但是……”


    “我還是需要提醒你一句,用變形術賦予了物品思考的能力……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你在嚐試之前必須做好慎重的思考和準備。”


    “教授,我明白的。”


    鄧布利多點點頭,繼續說道:


    “你問我變形術能否創造思想,坦白來說,我也不能確切地知道。隻能說,它也許不能‘創造’思想,但是可以‘投映’思想。”


    “投映……”亞倫愣了一下,“教授,這是什麽意思?”


    鄧布利多沒有正麵回答他,隻是揮了揮魔杖,把自己眼前的茶杯變成了一隻漂亮的蝴蝶。


    那蝴蝶在屋內翩翩而飛,彩藍色的雙翼反射著絢麗的光芒。


    “甘普基本變形原則中提到的五個例外,我想伱應該知道吧?”鄧布利多問道。


    “不能憑空變出食物,不能創造生命,不能變出未知的事物,不能變出有魔法屬性的物品,以及……不能改變數量。”亞倫對答如流。


    “是的。”鄧布利多問道:


    “你難道沒有疑惑過,不能創造生命這一條為什麽會成為變形術的例外嗎?明明變形術有化靜為動的能力啊。”


    亞倫思考片刻,這才緩緩開口道:


    “也許是因為,巫師們變出來的動物,缺少了生命最基本的一項本能。”


    “哦?”


    鄧布利多饒有興致地看著亞倫,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活下去。”


    亞倫緩慢而富有條理地說道:


    “活下去是所有生命最基礎的本能,趨利避害,以求生存,這是每一個生命都會做的事情。”


    “但是,巫師們變出來的動物並不會這樣做,它們由於魔法的效力,會完全聽命於巫師,而不會去做一點利於自己的事情。”


    “因此,它們並不能算是生命,隻是某種具有動物外形的魔法傀儡而已。”


    “啪,啪,啪。”


    鄧布利多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他讚許地說道:


    “很好,亞倫,你的才智令人驚歎,我不得不承認,你在變形術方麵確實有了一些讓人耳目一新的見解。”


    “您過獎了,教授。”亞倫謙虛地低下頭。


    “不過,判斷生命,其實還有另外一種標準……”


    眼見引起了亞倫的好奇,鄧布利多並沒有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截了當地說道:


    “思考。”


    “假設,我們的眼前有一尊雕像,一尊會思考的雕像。”


    “它被立在城堡的門口,日複一日,迎送來往的學生們,聆聽他們的交談,吸納他們的智慧,最終,它的思維變得無比發達。”


    “於是有朝一日,它厭倦了這個世界,它的腦中——就當它有腦子吧,產生了死亡的念頭。”


    “那麽,這時的雕像,就已經足以被稱之為一個生命了。”


    鄧布利多的這番話,在亞倫心中不亞於一陣驚天霹靂。


    思考……


    能夠思考的物品……


    擁有生命……


    “如果一個物體擁有了足夠發達的思想,它也可以被稱為是一個生命?”


    “是的。”


    鄧布利多輕輕喟歎道:


    “畏懼死亡,這是生命的標誌;但憑借自己的意願跨過死亡者,同樣可以被稱之為生命。”


    “這也就是說……”


    “這也就是說,我們無法憑空創造一個思想,然後把它賦予某個物體,亞倫。”


    鄧布利多正色道:“因為如果你創造出一個獨立的思想,那麽一旦它擁有了這樣的意願:放棄存在,為了某種更偉大的利益。”


    “這就意味著,你創造了一個生命,而創造生命,是變形術注定無法跨過的邊界。”


    “可是……”


    亞倫不由得懷疑起了自己:“我確實用變形術創造出了一些會思考的物品啊。”


    “你要明白,亞倫。”


    鄧布利多緩緩說道:


    “在魔法的世界中,總有這樣的情況:在實踐中,我們發現了某種現象,神秘莫測,無法解釋,現有的理論在它麵前漏洞百出,我們根本無從得知它是怎麽來的。”


    “不過,關於你做出來的東西,我或許可以給出一些相對合理的解釋。”


    “思想的投映?”亞倫馬上反應過來。


    “是的,思想的投映。”


    鄧布利多點點頭:


    “我們完全可以這樣認為——在你練習變形術的過程,你迫切地希望創造一個思想,於是魔法回應了你,將你自身思想的一部分灌注給了你眼前的物品,從而讓它擁有了思考的能力。”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你創造了一個思想,這個思想本身就存在——它是你自己的思想,你所做的,僅僅隻是把自己的思想複製了一份,然後轉移到某件物品上去。”


    “這個過程,我們稱之為思想的投映。”


    亞倫問道:“就像分院帽?”


    “就像分院帽。”


    這話一出口,鄧布利多身後的架子上——正在打盹的分院帽忽然打了一個長長的鼾,就像發現了有人在議論它一樣。


    鄧布利多於是噤聲,他豎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前,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


    亞倫不禁笑了起來。


    他已經明白了,鄧布利多的意思。


    用一個通俗的比喻來形容就是……人工智能。


    亞倫用變形術創造出來的物品,就相當於麻瓜世界裏的機器。


    而一個物品若是擁有了思想,就相當於這台機器擁有了智能。


    但是,正如麻瓜的世界裏,真正讓人工智能迭代到擁有人類的智慧,成為電子生命般的存在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情。


    在巫師的世界裏,創造出一個真正獨立的思想同樣是幾乎不可能實現的。


    於是,就有了‘思想投映’這樣近乎作弊的手段。


    這就好比,一個科學家,他想研究出一個真正的人工智能,他需要采集龐大的數據,不斷修正自己的模型,需要天量的算力作為支持,需要經曆無數的艱難和努力。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創造出一個真正的電子生命般的存在。


    於是,他選擇了換一條路走。


    直接用一種特殊的方法,把人腦放置在機器裏,這樣無論從什麽角度來看,這台機器的智能程度都完全足夠去申請公民權——因為它本身就是一個人。


    思想的投映,亦同此理——智能不夠,人工來湊。


    簡而言之,創造生命——這是神為自己保留的自留地,無論巫師還是麻瓜,都不允許有絲毫曖昧的、模糊的窺探。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當一個搬運工。


    ……


    “那麽,教授,我還有一個問題。”


    “請說吧,亞倫。”


    “根據我切身的體會——這些靠‘思想投映’而擁有思想的物品有些……不堪重用。”


    說這話時,亞倫想起了那台見鬼的衣櫃,它總是給亞倫推薦各種女裝——


    這也許就是因為,亞倫給它植入思想的時候代入了對自己的女生打扮的審美和偏好,而它卻誤以為是亞倫自己喜歡這麽穿。


    哪個男巫會喜歡穿水手服和白絲襪啊喂!


    所謂‘貨比貨得扔’,相比於分院帽這種時隔千年尚且能忠誠執行主人任務的魔法道具,這個蠢衣櫃幾乎被秒得連渣都不剩。


    “你是想問,有沒有辦法,可以對它們進行一些改進,從而製造出一些像分院帽那樣堪稱完美的魔法物品。”


    “是的,您能告訴我嗎?”亞倫非常激動,他要的就是這個啊!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很遺憾,我並不知道如何能做到,而且即使我知道,我恐怕也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你。”


    “為什麽?”亞倫忍不住問道。


    “因為你的進步——太快了。”


    鄧布利多用一種喟歎般的語氣說道:


    “曾經霍格沃茨的四位創始人有能力留下分院帽。不僅是因為他們的魔法造詣已經達到冠絕時代的水平,更是因為,他們在那時都已曆經滄桑,磨練出了足以駕馭自身能力的智慧。”


    “而你,亞倫,你太年輕了,年輕到讓人有些害怕,你不斷開展新的魔法研究,不斷追尋新的力量——這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你已經碩果累累。”


    “那麽,你是否能,把握住這一切呢?”


    “教授,我……”


    “你不必回答我,亞倫。”


    鄧布利多擺了擺手,他的目光仿佛越過亞倫,看到了五十年前,同樣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某個身影。


    同樣年輕。


    同樣英俊。


    同樣才氣縱橫,充滿對知識的渴望。


    所不同的是,在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身上,鄧布利多並沒有看到那種張揚的野心。


    “亞倫,請原諒一個老人的保守,我不能告訴你通往終點的捷徑,我明白你對於知識的渴求,可我不希望你會因此而走上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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