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電影,也是她帶我去的,我現在還記得那個片子裏有一句話,男主角說,為了你,我死也願意。


    她對我笑,說北鬥,我喜歡你,也有這麽喜歡。


    整個世界好像都安靜了,眼前發白心跳加快,那好像是我出生以來最幸福的一天。


    十幾歲的我確實是個煞筆,她這話水分多大不說,我是真的喜歡她。真的恨不得把命給她的那種喜歡。


    她帶我出了電影院,把眼睛閉上了。


    哪個男人都知道這代表著什麽,但我猜中開頭,沒猜中結果。


    她忽然一聲尖叫,說我要非禮她,安家勇帶著班主任等人憑空出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高亞聰把她的衣領子扯開了。


    她的皮膚在暗夜裏也特別白皙。


    這事兒性質挺嚴重,我當然被開除了,誰提起這種事兒不吐唾沫?


    離開學校那天,我看見她靠在安家勇懷裏,笑眯眯的看著我:“北鬥,就是一個玩笑,沒想到惹的這麽大,你不會怪我吧?”


    一個人一輩子的前途,全部的自尊,在她嘴裏,隻是一個玩笑。


    安家勇一臉勝利者的笑容:“也不看看你那個b樣――買不起鏡子,還上不起公共廁所嗎?”


    很多同學都在嘻嘻的笑,竊竊私語說再不行撒泡尿照照也可以。


    這就是個窮逼賊,還對女神有想法,也不知道哪兒來這麽大臉。


    人這一輩子有很多可能,沒有這碼事兒,我可能上了大學,成了一個普通白領,為了生活疲於奔命,哪兒還有現在這麽多破事兒,鬧的好鬧不好就要命。


    程星河一下不吱聲了,半天才說道:“七星,沒想到你的命也這麽苦,快趕上我了。”


    啞巴蘭腦門上都是青筋,舉起本子給我看:“那倆人住哪兒,我把他們揍成骨裂。”


    不,這個仇,我要親自去報。


    我就眯著眼去看橘紅色的夕陽,說也沒什麽,誰年輕的時候沒有喜歡過個把人渣呢。


    不過,從此以後,我不敢那麽真心的去喜歡女人了。


    像是一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陰影。


    太喜歡的,反而不敢爭取,潛意識裏,我對瀟湘,甚至也有一些放不開。


    她太美好,美好的不像是真的。


    這時鄰座的人下車,包蹭到了我右手,把我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氣,抬起來一看,燃犀油已經把手燒的慘不忍睹,我不由一陣心疼,瀟湘會不會跟我一起受苦了?


    我覺出一隻手摸到了傷口,在上麵輕輕的吹氣。


    是很馥鬱的藥香。


    對了,之前把阿滿給叫出來了,原來她還沒回去。


    阿滿的聲音響在了我耳邊:“不管別的是不是真的,我是真的。”


    這話說的人心裏一動,我連忙把心思正下來:“謝謝。”


    “還有……”阿滿的聲音似乎有點遲疑:“有件事情,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可是……我不想讓你再吃一次那個苦。”


    我一愣:“你的意思是……”


    上次阿滿就說過,瀟湘隻不過是利用我。


    阿滿的聲音十分認真:“你有沒有想過,就跟陰茯苓一樣,那些寄生在寄主身上的,都有目的?它們的存在,會把寄主的一切奪過來,為自己所用,根本不在乎寄主的死活。”


    瀟湘……隻是拿我當寄主?


    這個時候,外麵倏然又是一道旱天雷,程星河轉頭:“臥槽,又是哪個道友在這渡劫呢?”


    阿滿倏然住了口。


    我心裏明白,做神明的也不能隨便透露天機,否則也會受到天譴。


    有一些神明甚至受到懲罰,墮落成妖。


    我連忙說阿滿你回去休息吧,今天多謝你了,回去給你一個好貢香。


    對方把寄身符給你,作為回報,當然每天都要供奉香火。


    阿滿似乎有點戀戀不舍,但還是消失了。


    不管以前有過什麽創傷,現在瀟湘讓我信她,我就信她。


    回到了天師府,發現大家都在張羅著中元節的慶典,整個天師府熱熱鬧鬧的,這倒是個好機會,我們趁機進了太極堂。


    那個老頭兒早就在門口等著我們了,見我們來了,上來就要磕頭。


    我這一陣都有經驗了,一把拖住了老頭:“別這麽客氣,我們趕時間。”


    程星河插嘴:“他就剩下九天的活頭兒了。”


    正好是中元節那一天。


    那老頭兒沒明白他什麽意思,連忙說年紀輕輕,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接著就領著我們到了太極堂後麵:“別說,你們倆運氣還挺好,現在整個天師府一邊忙著風水上的變動,一邊忙著中元節的大事兒,湊巧今天太極堂看守沒那麽緊,從我說的地方鑽進去,保準一進一個準。”


    “鑽?”程星河一聽,立馬問道:“不能是狗洞吧?”


    “那哪兒能是狗洞呢!”老頭兒笑著說道:“是個廁所通氣口。”


    啞巴蘭的臉立馬綠了,意思是還不如狗洞呢。


    老頭兒帶著我們從灌木叢裏七拐八繞,八丈橋辦事處的園林也是奇葩,種的不是刺梨就是覆盆子,哪兒哪兒都是刺,走裏麵跟受了針紮地獄似得。


    終於,老頭兒撥開了一叢蛇莓,往裏努嘴。


    那裏是個小窗戶,掛著個銅鎖,老頭兒很快打開了。


    程星河直咂舌:“比蒼蠅腿粗不了多少。”


    一百三十斤以上真就夠嗆。


    還好我沒幾個都瘦,縮腰收腹,也勉強可以進去。


    臨進去之前,老頭兒還給了我們一張十分粗糙的地圖,標注黑門之內的幾個區域。


    我跟老頭兒道了個謝就要進去,可老頭兒拉住我,嚴肅的說道:“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兒,隻要你們一聽到了有人在笑的聲音,不管什麽發生什麽事兒,立刻出來。”


    笑?我就問他:“什麽東西會笑?”


    老頭兒臉色煞白,像是連提也不敢提,隻搖搖頭:“我隻盼著,你們別遇上那種東西。”


    都說太極堂裏養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可老頭兒就不肯說了――他說雖然我們對他恩重如山,但是他不能壞太多的規矩,會遭天譴的。


    程星河還想問,我讓他別強人所難,跟老頭兒道了謝就進去了。


    我們進去了,還聽見老頭兒叮囑:“真聽見了那個聲音,千萬要跑,哪怕是從正門闖出來,也比落在那東西手裏強。”


    程星河一邊爬一邊說道:“也不知道到底什麽玩意兒那麽恐怖如斯?能拿鬼市上換錢不?”


    我說你可以試試。


    好不容易爬到了頭,感覺肺都快讓肋骨給戳穿了,一下來我先大口喘了個氣,接著就拿了個小手電照亮。


    這裏一片漆黑,手電筒的光柱灌過去,顯得更陰森了,我一抬頭,忽然對上了一張慘白的人臉。


    這一下好險沒把我當場嚇死。


    那人站在我麵前,正直勾勾的盯著我,像是在這等了我很長時間了。


    程星河也差點叫喚出來,剛要轉身帶著我往裏跑,我已經回過神來,拉住了他:“這不是人。”


    程星河回頭就罵我:“不是人還能是狗?”


    那是個雕像。


    不知道什麽材質的,一身長衫,有可能是哪個古代的宗師。


    程星河也看清楚了,不由罵道:“雕像就雕像,刻的這麽栩栩如生幹啥,嚇死爹了。”


    說著對那個雕像來了一腳。


    我讓他別瞎雞兒亂碰,知不知道黑房間裏裝的是什麽?


    程星河說:“你看不起誰呢?不就是是一些比較霸道的陰物嘛。”


    所謂的陰物,就是被凶煞附著的東西,特別不吉利。


    古玩店老板給我講過一個故事,說他在古玩市場見過一對龍鳳燈,雍正年間的,那工藝別提多精美了,他特別喜歡,可不知道為什麽,賣出去一段時間,準能重新回來。


    他還問那個批發老板,說你家龍鳳燈長腿了認家是不是?


    批發老板詭秘一笑,說那哪兒能呢,要不你買回家試試?


    古玩店老板打了個哈哈,跟批發老板鄰居鋪子一打聽,才知道那對龍鳳燈隻要一放在家裏,準出人命――光他知道的,就砸死過一個收藏家老頭兒,一個喜歡中國風的年輕姑娘,還有一個搞曆史的小夥子,他不知道的還不知多少。


    古玩店老板好奇,偷偷請老頭兒過去掌了掌眼,這才知道,原來那是一對罪臣夫妻家裏的東西,罪臣夫妻被冤枉,雙雙在龍鳳燈上上吊,魂魄就掛在了龍鳳燈上,那種怨氣,誰碰誰死。


    這龍鳳燈就是所謂的陰物。


    而能進天師府的陰物,當然跟這種小打小鬧不一樣――大概跟民間粗瓷大碗和官窯雍正粉彩的區別一樣。


    正是因為這些東西有一定危險性,所以才不能對外展出,更需要專門的東西看守。


    程星河這就反應過來,訕訕的也不敢踢了,繼續往前走,我也跟在了後麵,看了半天這地方還真跟博物館似得,都是各種各樣的文物,想也知道沒一個是善茬。


    我正仔細找密卷呢,啞巴蘭拉了我一把,很緊張的把本子舉起來了。


    我一看,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那個雕像的腦袋動了一下,好像在瞅咱們。”


    與此同時,我們聽到身後,響起了一個很沉重的腳步聲。


    像是有東西對我們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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