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牛愛花本來就得罪了人俑,又要幹這件事情,那倆人俑作為本地守護神,就趕了過來,要把這兩口子帶走。


    而人俑為什麽要帶走他們呢,這也是人俑的傳統——這人俑,其實跟水鬼吊死鬼一樣,隻要你壓在底下的期限滿了,那你就可以找替身來代替自己。


    以前我也聽過這種傳說,說是某地修路,一個人晚歸回家,修路工匠卻攔住他,問他叫什麽名字。


    他莫名其妙的說了,等他走了沒幾步,那個工匠就喊了他一聲。


    他回頭答應,看見工匠笑了,一邊笑一邊打地基——笑的還特別?人。


    那人還尋思這工匠莫不是有病?


    可等他回到了家裏,就說頭疼的厲害,好像被很重的東西給壓了一樣。


    到了天亮,那個路修好了,而那個人,死了,死的時候七竅流血,腦袋發癟,跟讓重物砸了很多下一樣。


    他因為答應了名字,生魂被壓,就成了那個路的生人俑——估計當時沒有什麽死囚能用,隻能隨機選擇,他倒黴趕上了。


    而那個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傳來喊你名字的聲音,隻要人答應了,那這人不到天亮必死,過一段時間,喊人的聲音,就會變成上一個死者的。


    想必這個路口的人俑,也是這樣——這麽多年一直沒等到替身來解脫自己,遇上了老板娘這種自告奮勇讓人來找自己的,不來拉她當替身才怪。


    而這人俑是一男一女,求陰陽調和,理應把老板娘夫婦一起拉過來,可誰知道老板身上有陰骨牌,他們計劃失敗,隻拉到了老板娘一個。


    這兩個人俑應該是不想分開,隻好把老板娘的人魂給壓住了,等著找下一個替身湊一對,再一起離開。


    土豪弄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坐下不吱聲了,嘴裏嘟嘟囔囔的,像是在念叨著:“兒子……我兒子……”


    既然牛愛花幾年前就沒法懷孕了,被前妻逼流產當然也是假的。


    我不知道他後悔了沒有。不過世界上沒有後悔藥。


    “楊大哥”接著說道:“我不求你們給我樹碑立傳,但求無愧於心——我吃了香火,保這一方平安,已經幾百年,按理說……”


    按理說,他們不管當年犯了什麽錯,也該“刑滿釋放”了。


    程星河低聲說道:“真要把這個牛愛花交給他們壓橋?真要是這樣,牛愛花一定也會鬧的這地方不安寧,買賣做的不合格,五十萬可就沒了。”


    而我看向了那個“楊大哥”,說道:“你們兩個,當初是被冤枉了,才來做壓橋人俑的吧?”


    “楊大哥”一聽,瞬間愣住了:“你……你如何知道?”


    很簡單,如果是罪大惡極,到了砍頭地步的人,眉骨必定會歪斜有凶紋,而人中也有截斷,表示這人將會死於非命。


    但是我現在升了階,已經能看到,這個“麵具”的眉骨是很正的,下巴,耳朵,臥蠶,也都是善人之相,說明這人為人正直,絕不會參與到惡事之中,但是這個棱角太過,反而會因為方正得罪人,就算要死,也是死在這方麵。


    所以,他成為死囚,八成跟得罪人有關——所以,之前我才強調了“冤枉”兩個字,想也知道,他對這兩個字是非常在意的。


    果然,剛才他一聽,立刻把事情就說出來了。


    現在也是一樣,那“楊大哥”不聽還好,這麽一聽,立刻跪下,給我連著磕了三個頭:“幾百年的冤屈,今日終於昭雪,請受小人一拜!”


    之前也有人拜過我,但是被死人拜這還是第一次。


    原來,在景朝的時候,這山當年是一個營地,他們是駐紮在這裏的均隊。


    這人無意之中,發現上司營私舞弊,就堅決要把事情舉報到上麵去,上司對他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可這個人平時方正的出了名,簡直是塊鐵板,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他碰巧救了一個被人擄走的少女。


    少女對他感激不盡,上司發現了這事兒,卻像是找到了機會,給他定了個罪名——強搶民女。


    少女一看救命恩人為了這件事情蒙冤,就去給他伸冤,但是被上司一起抓了,說她不守婦道,居心不良。


    這罪名其實挺矛盾,一個不守婦道的,一個強搶民女的,那不成了你情我願了嗎?


    可上司給定了罪,秋後問斬,誰也救不了他們。就在這個時候,這個山的山民正在湊錢修山路,一打聽他們這有死囚,這倆人正好是一男一女,就被拿來當人俑了,一直在這裏鎮守山路幾百年。


    這幾百年裏,其實也有很多機會,可以讓他們得到替死鬼,但是這個男人總是不忍心——這個樵夫是家裏的頂梁柱,死了,家也就散了,那個農婦還有年邁的公婆要伺候,也不能死。


    而少女早就對這個男人有了感情,他不走,她就不走。


    拖來拖去,一直拖到這個山路被土豪毀掉,人俑被挖出來。


    這對他們來說,本來是老天給的機會,可以逃出生天,可偏偏又隻抓到了一個老板娘。


    這次,這個男人不想等了——結果,又把我們給招來了。


    說到了這裏,“楊大哥”英雄氣短,也流下了一臉的眼淚:“都是我,連累她這麽多年……”


    我就說道:“要是我想法子,幫你們倆解脫,作為交換,你們就把牛愛花放回來,行不行?”


    “楊大哥”頓時愣住了:“當真?”


    我點了點頭:“當真。”


    說幹就幹,我先跟楊大姐要了兩個白蘿卜,接著從院子裏一個桃樹上砍下來了一個桃樹的枝幹,削成了兩個小木人。


    接著,給小木人穿上了用紙疊的衣服,照著那個人俑上麵的字,一字不漏的刻在了小木人身上。


    最後,點好了當初埋人俑的地方,把兩個小木人鑲嵌進蘿卜裏,埋進去了。


    其實,他們兩個的“徒刑”早就滿了,隻是占了這個位置走不開而已,我們把他們挪走就行了。


    俗話說一個蘿卜一個坑,遷墳時也是這個規矩——棺材走了,要在舊墓穴放個蘿卜占位置,現在也是一樣,木頭人和蘿卜取代他們占了這個位置,他們倆就自由了。


    “楊大哥”見狀,別提多高興了,對著我就還要拜,我拉住他,接著問道:“還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打聽一下。”


    “楊大哥”聽了,立馬表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就問他:“你是景朝人,知道四相局嗎?”


    之前城北王在四相局之前就死了,現在好不容易又遇上了其他景朝“人”,怎麽也得打聽打聽。


    “楊大哥”不聽還好,一聽,立刻說道:“自然知道——那勞什子四相局勞民傷財,百姓苦不堪言!”


    那可太好了!我連忙就接著問他,四相局是幹什麽用的?


    “楊大哥”想了想,說道:“要問旁人,想必定不知道,但我有一個同袍,參與過四相局這個工程,他告訴我,四相局之中有一個真龍穴——那是一個仙洞。”


    “仙洞?”我心裏一提:“怎麽講?”


    “楊大哥”答道:“據說進得仙洞,任何願望皆可達成,甚至還能立刻成仙。”


    成仙?


    真要是這樣,難怪蘭老爺子和馬元秋那麽趨之若鶩呢!


    可是……世上真的有這種東西嗎?是真的,還是以訛傳訛?


    反正,那個真龍穴是四相局的精華所在,有好東西是肯定的。


    說到了這裏,天已經微微發明,“楊大哥”又跟我行了個禮,帶著點抱歉的說道:“如果方便,還請恩公代我跟這位楊大哥道謝——多謝他那一杯水。”


    說完,隨著第一縷金色的晨曦打在了楊大哥的頭上,那個“麵具”慢慢消失,楊大哥麵條一樣的倒在了地上。


    一杯水?這是什麽情況?


    楊大姐趕緊去掐楊大哥的人中。


    程星河抱著那個竹籃,歎了口氣:“這一對真是郎才女貌,還挺般配。”


    說著,跟著半空揮了揮手。


    就這麽一瞬,我聽見了“哢”的一聲,低頭一看,隻見之前挖出來的那個拿著鎮魂斧的人俑,已經從中間斷裂開,成了兩段。


    想必後山上那個也是一樣。


    事情終於算是告一段落,我算是鬆了口氣,程星河則第一時間看向了土豪,伸出了手:“事兒都解決完了,您是不是也該……”


    土豪這才如夢初醒,渾渾噩噩的拿出了手機摁了幾下。


    這個土豪,或成這次事件的最大輸家——牛愛花就算回來,他們倆大概也回不到以前了。


    不過,也說不好——畢竟土豪這腦子不怎麽好。


    程星河一看手機短信,一下高興了起來,用肩膀撞了我兩下:“七星,旅費可算是賺到手裏,開不開心?”


    開心,當然開心……我們辦了這麽多事兒,還就這個,最讓人如釋重負。


    他們被壓了那麽多年,終於得到自由了。


    我不由自主就捏住了逆鱗——其實我也很羨慕他們能一起攜手離去,得到一個大團圓結局,什麽時候,我和瀟湘也能等到這個結局呢?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發現,逆鱗之中的那個“蟲卵”。似乎完全裂開了。一個小東西從裏麵伸展了出來。


    迎著初升的陽光,我看見那個小小的“蟲子”,正在伸展四肢!


    這一次的功德到位,瀟湘也大了一些?


    我還沒來得及開心,忽然有個人風風火火的衝著這裏跑了過來:“不好了,老板,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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