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一看我沒認出來這是誰,這人臉上一層跟脖子截然二色的白粉,兩扇假睫毛,忽閃忽閃的,站她前邊都不用扇扇子,五官也跟打翻了調色盤似得,整體看下來,活像動物園裏的山魈。


    我剛想問她貴姓,程星河捅了我一下:“沙雕,你眼瘸了,這馮桂芬。”


    馮桂芬?


    媽耶,昨天在魅力城裏,燈球忽明忽暗的,是人是鬼都分不太清楚,加上她昨天素顏,跟今天的模樣天差地別,也真難為程星河的二郎眼了,這都能辨認出來。


    這他娘的哪兒是化妝啊,這是變形啊。


    但這不是重點,馮桂芬剛叫人砸了門臉,擺明是來找茬的。


    果然,馮桂芬抱著胳膊,大搖大擺的在門臉周圍走了一圈,回頭看著我:“嘖嘖嘖,我看李大師昨天挺英勇,以為路子多野呢,打聽下來,原來你合家上下就這麽個鴿子窩,哪兒來的腰杆,跟我馮桂芬找事兒?你以為,這條街是誰的地盤?”


    “媽耶,這不西街口馮老板嗎?”高老師在縣城混了一輩子,認識的人多,一瞅馮桂芬臉色就灰了,連忙說道:“小孩子不懂事兒,您大人有大量,我這就讓這猴兒崽子給您道歉……”


    說著就要摁我脖子。


    啞巴蘭攔住高老師不幹了:“憑啥啊?我們又不是屬柿子的,是個人就能捏?”


    高老師連忙拽了啞巴蘭一把:“你個愣頭青懂個屁,馮老板不是人……呸,馮老板不是普通人!”


    原來這馮桂芬看著不打眼,其實是本地社會人的大頭目,在周圍幾個城市名氣都很大,輕易沒人敢得罪——得罪她的,八成要就此消失在縣城裏。


    而商店街所屬的這塊地盤,也是她的勢力範圍之內,年年要交保護費的。


    成衣店的女老板他們在通氣窗後麵一瞅,也認出來了,當時就嘀咕了起來:“哎呀,這李北鬥得罪誰不好,非要得罪馮老板!”


    “他活膩了就活膩了,這不是連累咱們嗎?這麽一來,保護費不又得漲價……”


    “這天殺的李北鬥,馮老板不跟他算賬,咱們也得跟他算賬,讓他帶著那幫牛鬼蛇神滾出商店街!”


    我倒是不意外,能讓邸紅眼做顧問的,來頭兒小不了。


    馮桂芬冷笑了一聲,有幾分得意之色:“道歉有用的話,還要我們這些平事兒的幹什麽?我告訴你們,昨天那事兒,沒那麽好完——真要是知道害怕,一,跪下給我和我那幾個弟兄磕三個響頭,二,把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結了,也不多要,也不少要,五百萬就夠了,三……”


    馮桂芬看向了程星河,嘴角一勾:“那個叫riverstar的不是不給馮姐麵子嗎?讓他陪馮姐我幾個月,把馮姐哄得開心了,咱們的事兒一筆勾銷。”


    程星河一聽傻了眼:“我?”


    我也刮目相看,第一次知道這沙雕這麽值錢。


    高老師也聽愣了,陪著笑說道:“馮姐開玩笑,這……”


    “啪!”


    馮桂芬一腳把一袋子石灰踹開了,臉也瞬間拉了下來:“誰他媽的跟你們開玩笑了?昨天弄的我那好幾個兄弟中了邪,人不人鬼不鬼,發抖音上都一百多萬個讚了,我們馮家不要麵子啊?這幾個條件滿足了還好,不滿足,我讓你這輩子沒法在縣城做買賣!”


    她話音剛落,她身後那個大漢就過來了,把一個大拳頭攥的咯噔咯噔響。


    高老師瞬間就緊張了起來:“馮老板消消火,我們哪兒敢惹您生氣,就是這個條件,咱們再商量商量,這幾個兔崽子不知輕重……”


    從小就是這樣。


    我經常被人欺負,一旦還手,往往就會把欺負我的小孩兒給反殺打壞了。


    小孩兒吃虧,就會回家哭爹喊娘,說李北鬥那個有人生沒人養的小野種欺負我。


    在大人看來,誰弱誰有理,三五天就有家長肋下夾著孩子來找我算賬,這個時候,都是高老師出麵央告:“孩子小,不懂事兒,我跟你們賠禮道歉……”


    高老師本來就有點駝背,為我給人鞠躬的時候,更顯得卑微。


    那個時候我也開始知道心疼人——也知道自己還手會給高老師和老頭兒帶來麻煩,所以再遇上了受委屈的事兒,我往往就忍一忍過去算了。


    眼瞅著到了現在,高老師還是跟以前一樣,為了我彎腰低頭,我忽然不想忍了。


    我拉住了高老師,就擋在了他前麵,對馮桂芬說道:“大早上起來,你說夢話呢?”


    高老師一下愣了,拚命拽我衣角。


    而馮桂芬也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你……你個小兔崽子說什麽?”


    我盯著她:“我說三件事兒,一,你把我鄰居打了,給我賠禮道歉,二,你把我們兩家店砸了,該賠的一分不能少,三,不許再來騷擾這條街,也不許收什麽保護費。”


    大漢一聽這個,跟馮桂芬對了對眼,倆人撲的一下就笑出來了:“這小王八蛋可真夠搞笑的。”


    “喝多了吧?但凡吃一顆花生米,都不能醉成這樣!”


    成衣店女老板他們就更別提了,在透氣窗後麵就罵我:“你要死自己死,別連累我們!”


    “就是,馮老板,我們跟這個小王八蛋可一點交情也沒有,您生氣,可別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而馮桂芬笑的眼睫毛都歪了,隨手把那個眼睫毛揪下來,對著那個大漢招了招手,漫不經心的說道:“也不用下手太重,讓他們傷筋動骨一百天,醒醒酒就行了。


    那大漢一點頭,對著我就撲過來,一手抓住了我衣領子,另一隻手揚起來就要打我耳光。


    這大漢一米八的個子,起碼二百斤往上,可把高老師嚇壞了,過來就想護著我,被我一把拉開。


    而啞巴蘭罵了一句娘,跟開了欄的鬥牛一樣,裹挾著一股子疾風對著那大漢就撲過來了。


    大漢一撇嘴:“吃軟飯的就是吃軟飯的,自己沒本事,他媽的讓老頭兒和女人給自己頂雷……”


    可話音剛落,啞巴蘭掛著潘多拉手鏈的拳頭懟過來,他嘴裏就掉了幾粒東西——牙。


    不光如此,他龐大的身軀整個踉蹌了過去,撲的一下趴在了水泥袋子上。


    馮桂芬一瞅,頓時就愣了:“老八!”


    眼瞅那個老八動彈不了了,她難以置信的盯著啞巴蘭:“這女的……”


    那幾個吃瓜的老板也傻了眼:“你瞅那個小姑娘的手勁兒了?她是人不?”


    “不知道,我前兩天還看見她一個人扛了三袋子石灰……”


    馮桂芬眼瞅著老八被ko,往後退了一步,抬手就嚷道:“哥們弟兄,都出來,教教這幾個兔崽子怎麽做人!”


    隨著馮桂芬一聲令下,不知道從哪裏,黑壓壓的湧出來了不少大漢,一個個描龍畫虎,氣勢洶洶。


    成衣店女老板他們把透氣窗的鐵拉門都拉上了:“硬是打的好造孽唷。”


    人是不少,可這對啞巴蘭來說,跟一圈麻將一樣——動動手就推倒了。


    程星河都沒插得上手,氣的橫蹦:“有點風頭,就得讓啞巴蘭這貨全出了。”


    他年輕,有勁兒沒處使,也實屬正常。


    而馮桂芬眼瞅著啞巴蘭的神力,臉都白了,不聲不響就消失在了人群後麵,我還以為她逃走了,正想追她呢,忽然一隻手就卡在了我脖子上:“小王八蛋,你看著文文弱弱的,手底下小弟挺硬啊!我給你加個條件——把那個小弟也讓給……”


    馮桂芬的勁兒確實挺大,腥風血雨裏走出來的,應該也是有兩下子,可她這兩下子,比行屍旱魃之類的差遠了,而我現在連行屍旱魃都能掰過來。


    我手底下行氣一撞,馮桂芬跟失重了一樣,頭衝下就栽了過來,慘叫了一聲:“你……”


    我確實怕麻煩,但我現在長大了,想保護身邊的人,就像他們保護我一樣。


    而馮桂芬反應確實是快,眼瞅著我手要壓下去,大聲就喊道:“答應答應我答應!你說的三條,我全答應!我就快結婚了,可千萬別打我的臉啊!”


    結婚?


    我一皺眉頭,看著馮桂芬的臉:“你不像是要結婚的樣子啊!”


    馮桂芬臉頓時就拉下來了:“你會說人話嗎……”


    但她馬上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可以說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得勉強說道:“真的……真的,我這姻緣,是邸大師幫忙,好不容易求來的,小壯士你高抬貴手,我可不想婚禮上沒麵子……”


    不可能。


    馮桂芬的夫妻宮,跟個宇宙黑洞一樣,簡直虧空的深不見底,這種人要是能結婚,那除非得跟西遊記裏一樣,雞吃完米,狗舔完麵,蠟燭燒斷鎖鏈。


    不過……我還看出來了,她的夫妻宮上,確實浮現出了一絲怪氣。


    更讓人意外的是,這個怪氣,帶著一種很奇怪的顏色——有點像玫瑰色的寶氣,也有點像是有靈之物的青氣。


    她身邊,好像有某種怪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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