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星河跟啞巴蘭姐倆正坐在樹下,啞巴蘭姐倆已經沒有神誌了,程星河一瞅見我,來了個旱地拔蔥:“七星!”


    他腦門上有傷,身上還有個大腳印子,脖子上還有被掐過的痕跡。


    我一把將臉上的水給抹下來,也沒客氣,抓了那人腳腕直接往下翻。


    那個人沒想到我能有這個力氣,身子側翻,“嘩啦”一聲直接掉進了水裏。


    我爬到了岸上,回頭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個人。


    那個人三十多歲,正張皇失措的在水裏撲騰,看得出來,耳垂很厚。


    他一邊大罵一邊要從水裏上來,可隔著一個拳頭距離的水麵,卻怎麽也上不來,就好像被什麽千斤沉的東西給墜住,臉色一下就變了。


    透過水麵,我看見一團黑影出現在了他腳下——梁冬。


    但是馬上,那個厚耳垂咬了咬牙,一隻手插在了口袋裏,像是捏住了什麽東西。


    一瞬間,金光在黑水之中點點亮起——像是一個人出門,帶了很多狗一樣,那金光宛如狗繩,一絲一絲從他身體四方亮了起來。


    金光的另一頭,是團團的黑影。


    他手頭上的水鬼存貨不少,被我放走了那麽多,還有剩下的。


    梁冬覺察出來,翻身就從水麵躥了出來,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岸上,把水一捋,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就躺在了一邊。


    那個動作嚇了我一跳,還以為他出事兒了,不過一瞅他那命燈穩穩當當的,這才反應過來——是因為他懶得站著,上岸就躺下了。


    傳說人從陰間到人間投胎,身上都會帶著個把懶筋,他投胎的時候,是把孟婆那的懶筋洗劫了還是怎麽著。


    不過——他從水裏沉了那麽久,胸膛的起伏一點也不明顯——就好像連大氣都不用換一樣。


    而這個時候,那個厚耳垂趁著我分神,嘩啦一聲,直接就要從水麵上竄出來,聲音也是勃然大怒:“小王八蛋,你敢把老子抓水裏,看老子……”


    那些水鬼簇擁著他,就要上來。


    而我回過身,跟他踩我一樣,也踩在了他腦門上:“你就是劉炳春?”


    劉炳春被我一壓,身子剛上來就被踩下去了半截,一張臉紅的跟公雞一樣:“你好大的膽子……”


    他臉色一猙獰,發了狠的就要把身邊那些水鬼召過來撲我。


    可沒想到,那些水鬼跟被凍住了一樣,就在水裏僵著。


    看不清楚那些水鬼的臉,但是覺得出來,那些水鬼跟剛才的灰靈鬼一樣,應該十分恐懼。


    劉炳春也沒反應過來,回頭看著手裏那些水鬼,一臉疑惑,喃喃自語道:“剛才就……”


    剛才就失控了不是。


    終於,劉炳春在我腳下抬頭瞅著我,滿臉難以置信:“你……到底是誰?”


    我腳底下用了勁兒:“我問你,還是你問我呢?”


    劉炳春的臉上,露出了恐懼。


    程星河一下高興了起來:“七星,踩的好!”


    說著反應過來了:“媽的你怎麽才來啊!你看我這衣服被這貨踩的——這可是名牌,美特斯邦威,限量版,讓他賠。”


    你還要老子多快?我又不是閃電俠。


    我接著說道:“蘭家人中魘的事兒,是你們的幫手幹的?那個幫手呢?”


    找到了幫手,就能解開魘術了。


    劉炳春吸了口氣,努力想從我腳底下把腦袋挪出來,可怎麽也沒成功,咬了咬牙,終於帶了商量的語氣:“咱們,上來再說?”


    我挪開腳,他趕緊趴在岸上來了——這是臘月,哪怕在南方,帶著一身水上來,也是冰冷刺骨,他很快打起了哆嗦,臉色死白死白的,顯然正在打量我。


    我心裏清楚,在看我的功德。


    我也看出來了,這貨是個地階二品——按理說,也算是個精英了。


    果然,他看清楚我隻不過是個區區的地階四品,嘴角一陣抽搐,就好像職業拳手讓路人甲給揍了一樣,可想而知有不甘心。


    這一瞬,他印堂上立馬出現了一抹黑氣——相由心生,這是在打歪主意。


    不過,這個歪主意,反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沒動聲色,果然,他手背在腰上,捏了幾下,那抹金光一下就閃耀起來了——比剛才的,都強。


    一個戴著灰兜帽的東西瞬間出現,對著我就撲過來了。


    程星河立刻說道:“七星,小心,是屈死半煞!”


    這是灰靈鬼到煞之間的東西,地階能養這種東西,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劉炳春嘴角一斜,頓時就是一個獰笑——這估摸著是他壓箱底的寶貝。


    可沒想到,那個戴兜帽的東西剛撲到了我麵前,冷不丁就僵住了。


    劉炳春勾著的嘴角,也僵住了。


    接著,那個戴兜帽的跟灰靈鬼一樣——一下就給我跪下了。


    劉炳春顯然慌了,就操縱金光想逼著那個東西上來,可那個東西再痛苦,也還是油鹽不進。


    劉炳春這輩子應該沒遇上過這種事兒,還想著強行讓那個東西上前,而那個東西猶豫了一下,反而轉過身,把他給撲了。


    劉炳春嗷一嗓子就嚎出來了。


    我身邊響起了一陣嬌柔的笑聲,是江采萍。


    劉炳春哪兒知道是她的功勞,直著嗓子就喊了出來:“我說,我說,我是我狗眼看人低,先生饒了我這一次,你想知道什麽,我全說!”


    這種喜歡欺負人的角色,往往就是色厲內荏,自己膽小怯懦,才要通過侮辱別人找自尊。


    我跟江采萍點了點頭,江采萍才意猶未盡的歎了口氣:“還想把他的眼睛摳下來給相公當泡踩呢……”


    我頓時滿頭黑線——這江采萍雖然跟瀟湘是截然不同兩個性格,但這句話,我一下就想起瀟湘來了。


    那個屈死半煞陡然消失,劉炳春抱著腦袋,臉色煞白:“我們是真不知道蘭家人請了您這樣的幫手,要是知道,打死也不敢來!”


    沒幫手,你他媽的也不能害人啊——吃陰陽飯的功德要緊,你飯碗不想要了?


    劉炳春連忙說道:“是是是,您說的是啊!是我們姓劉的,姓劉的鬼迷心竅!”


    跟蘭建國之前說的一樣,這劉家跟蘭家積怨已深,早就想著報複,上次鮫人那件事兒,找人來摘蘭家匾的,就是他們安排的。


    現在,也是因為劉家當家認識了一個厲害的人物,聽說蘭家的白虎局要破,陰陽身要搭進去,就趁著這個機會,在萬年渠的事兒上使絆子。


    我就問他,什麽厲害人物?


    劉炳春連忙說道:“那是個女的,可能是信小眾宗教,臉也遮著,看不見模樣,我聽見,我們當家管她叫秀女。”


    秀女?還選妃呢!


    不過,臉遮著,魘術……我跟程星河一對眼,立刻想到了一處去了。


    厭勝門那個女的?


    那女的不應該跟江辰混在一起嗎,怎麽跑這裏來了?


    不過……那個女的那本事,我們算是有目共睹,確實是不下天階的水平。


    原來她叫這個名字。


    這個時候,我眼角餘光就看見,啞巴蘭和蘭建國的命燈奄奄一息,眼瞅著要滅。


    程星河也覺察出來了,扒開了啞巴蘭的眼皮,立馬大聲說道:“七星,你抓緊啊!”


    果然,啞巴蘭眼睛裏的那個紅線,眼瞅著要把整個眼球給貫穿了!


    我一把揪住了劉炳春的衣領子:“他們到底中了什麽魘?”


    劉炳春麵露難色,還不願意說,但是被我這麽一瞪,連忙就把手裏一個東西給掏出來了:“就,就是這個……不是我研究的,是那個秀女給我的!說隻要蘭家人靠近了萬年渠,用這個東西紮下去就行了,要恨,你們就恨那個秀女,她邪氣的很,心狠手辣……”


    我一瞅,是個木頭做的小人,前心寫著個“蘭”字,後頸插著密密麻麻的牛毛針——那位置,跟啞巴蘭姐弟脖頸上的針孔,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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