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心裏,放著一顆麥麗素。


    臥槽,拿個麥麗素算怎麽回事,起碼也得拿個瑞士蓮表誠意吧?


    但是馬上,我就看出來了,這不是麥麗素——一股子馥鬱的藥香,幾乎是瞬間就擴散到了周圍。


    這個藥香帶著一股子涼意,聞起來沁人心脾,別提多舒服了,一邊的人也全露出了十分心曠神怡的表情:“這是什麽東西,這麽香!”


    “不僅香——還像是帶著點仙氣!”


    江景本來一顆心思沒在藥丸子上,而在白藿香的手上——他那個眼神,像是根本沒看見過這麽好看的手,那眼神戀戀不舍的。


    畢竟出身在江家,什麽好東西也沒少見,可一聞到這個香氣,再看向白藿香手裏的東西,也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露出狐疑的表情,看向了唱壽禮的。


    唱壽禮的一開始不屑,但這一下,心裏顯然也咯噔了一聲,誰都知道,這種味道,不是一般東西配有的。


    他緩過神來,盯著那個藥:“這是……”


    白藿香一笑:“你先說,你認識不認識。”


    唱壽禮的腦門上,瞬間就出了汗,但還在強詞奪理:“喲,小姑娘,隨便從屎殼郎窩裏掏出來個東西,就說是個寶貝,那還真是強人所難……”


    “說的也是,”旁邊幾個人哄笑了起來:“隨手拿個東西出來就要獻壽,名字難不成是現起的?”


    可還有一部分人似乎懂這一方麵,表情已經嚴肅起來了。


    白藿香倒是寵辱不驚,接著說道:“你承認不認識就好,好東西,當然有名字——這叫白玉輝月丸。”


    白玉輝夜丸……我沉思了起來,我這輩子隻認識一種跟白玉沾邊的,叫白玉豆腐。


    可沒想到,這五個字一出口,整個場子瞬間就全安靜了下來。


    這倒是讓我吃了一驚——怎麽,這五個字,竟然讓他們一副如雷貫耳的感覺?


    那個唱壽禮的先反應了過來,嘴角扯了扯,努力想露出個微笑,可臉跟抽筋似得,表情怎麽都不自然,隻勉強說了一句:“這,這東西,不是失傳了嗎?”


    而旁邊的人也跟著如夢初醒:“她剛才說的,真是白玉輝月丸?”


    “就是那個能清解濁氣的神藥?”


    所謂的濁氣,是每個人都會產生的東西。


    就好比人吃五穀雜糧,就一定會生病一樣,濁氣隨著人一天一天生活,會越積累越多,消解不了,人就會老去,死去。


    更別說我們這一行的人,接觸的邪祟多,不經意沾染的濁氣也多。


    真要是能清解濁氣,那等於給人排毒去病,延年益壽,無異於仙丹!


    “修為高的要是吃了,升仙都有可能!”


    “可這種藥,隻在古籍裏麵出來過,據說幾百年前就再也沒有了——據說裏麵必定要有蓬萊山巔的月英石,有價也無市!”


    “真要是白玉輝月丸,幾個億也買不到!”


    臥槽,這個麥麗素這麽出名嗎?


    江景一下急了,就去瞪那個唱壽禮的。


    唱壽禮的顯然隻聞其名,未見其物,一眼也判定不出真偽,為了麵子,隻好說道:“那,你要怎麽證明,這是白玉輝夜丸?”


    白藿香似乎早就想到他會這麽說,抬頭看著唱壽禮的:“你來證明。”


    這下,不光是唱壽禮的,就連其他人也愣住了:“他?”


    “他怎麽可能證明?剛才說了,這是真貨,他就要給那小姑娘磕頭的。”


    “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小姑娘,哪兒來這麽大的信心?”


    唱壽禮的一笑,剛要說話,白藿香就說道:“你是不是失眠盜汗,渾身發潮,經常容易煩躁,老覺得一股子火發不出去,恨不得用手把胸口挖開?”


    唱壽禮的笑容瞬間凝固:“你,你怎麽知道?”


    白藿香一抬下巴:“把你胸口露出來,給大家看一看。”


    唱壽禮的猶豫了一下,還真拉開了。


    大家一瞅他的胸口,那簡直觸目驚心——上麵交錯縱橫,全是深深的傷口!


    就好像被抓撓了千百回一樣。


    人們都把致愛之物稱為“心頭肉”,誰也想不到,有人把自己心頭肉弄成這樣。


    白藿香一點不意外:“你是長年累月接觸冥器,屍氣入骨,沒宣泄出去,日積月累的,成了淤積在心口的一股子熱毒,白玉輝月丸的寒氣,專門能克製你身上的熱毒……”


    話沒說完,白藿香一隻手從麥麗素上刮下一層藥末,另一隻手托住了唱壽禮的下巴,我們就看見,唱壽禮的喉結一動,那藥末已經被白藿香喂下去了。


    唱壽禮的一驚,生怕自己被下了毒,張嘴就要嘔,可這一瞬,我眼看著他七竅之中,緩緩的冒出了一絲一絲的屍氣。


    而隨著屍氣出竅,他蠟黃的臉色也瞬間就容光煥發,渾濁的眼睛都清明了!


    接著,他難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下就傻了,抬起頭,看著白藿香,喃喃的說道:“真是白玉輝月丸……”


    不用他說——那些屍氣,行當裏的人,都看得出來。


    江景的表情,一下就給變了。


    而唱壽禮的渾身一顫,一下就跪在了白藿香麵前,要給她磕頭:“我……”


    可白藿香搶了一步,一下拉住了他,淡淡的說道:“你歲數大了,也是行當裏有頭臉的人,我們李北鬥先生性格仁義,不會真跟你斤斤計較——磕頭就免了,今天是杜大先生的壽宴,我們喧賓奪主,成了什麽人了?”


    一聽這個,唱壽禮的更是羞愧難當,喃喃的說道:“是我打了一輩子大雁,還被大雁啄了眼睛——打眼了!”


    接著,大聲喊道:“李北鬥先生夫婦,白玉輝夜丸一枚——謝李先生貴伉儷,送我們西派杜家,無價之寶!”


    這一瞬間,瞬間就是掌聲雷動!


    周圍的人全反應過來,露出了特別欽佩的表情:“好——好大的手筆!”


    “哪怕這是杜先生的壽宴——這種壽禮,恐怕也是獨占鼇頭的!”


    “這個李北鬥什麽來路?西川本地,沒聽過這個名字啊?”


    “能拿出這種東西的,你說什麽來路?恐怕,是杜大先生的摯愛親朋,不是咱們這個層次接觸的到的!”


    “更難得的是,那種氣度——對狗眼看人低的,都這麽大的胸懷,絕對是人中龍鳳!”


    為了這事兒,讓白藿香出手這麽要緊的東西,搞得我很很過意不去:“這個白玉豆……這個白玉輝夜丸……”


    白藿香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靠在我耳邊狡黠的說道:“你也不用心疼,這是咱們走朱雀局的時候,用神仙洞裏找到的原料,費了很長時間新調配出來的,還多得很,不過這事兒別告訴程二傻子——不然他又要纏著我去琉璃橋拍賣了。”


    說著,習慣性的跟我挑了挑眉,炫耀似得像是在問我她厲害不厲害——帶著我,比帶著程二傻子強不強?


    我連忙挑起大拇指,那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白藿香得意的翹起嘴角,臉上一片嫣紅——她其實笑起來很好看,就好像春風拂過嚴霜,換了一個人一樣。


    可惜她笑的不多,每次還隻對著我。


    江景看見這個場景,英俊的麵孔氣的嘴眼歪斜,如同中風——自己大手筆弄來的東西,一下就被無價之寶比下去,同樣是貨比貨得扔!


    而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李先生原來在這裏,可叫我好找……”


    是之前那個上歲數的——名叫桂爺,印堂上一片潮紅,顯然為了杜大先生的事情,焦急的不得了。


    原來他一直守在這裏,就是為了萬一杜大先生真的出現,好維持穩定的。


    因為走神,我們一進去,他都沒看見我們。聽見掌聲,這才回過神來。


    趕緊就親自引著我們進去。


    其餘的人見到桂爺親自出來,頓時更是傻了眼:“那不是——杜大先生的身邊人嗎?從來沒見他理會過外人,竟然,親自服侍那個李北鬥!”


    “看來這個李北鬥,哪怕杜大先生,都是另眼相看的!”


    江景的拳頭早就攥緊了,眼睜睜的看著我帶著白藿香進去,臉綠的跟臘八蒜一樣。


    而桂爺低聲說道:“李先生,有沒有我們大先生的線索了?現如今……”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沉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桂爺,我們是專程來拜壽的——可杜大先生怎麽一直沒出來?”


    跟著這個沉沉的聲音,其他人也如夢初醒:“對了,這是杜大先生的事兒,怎麽一直也沒看見杜大先生?”


    桂爺一聽這個聲音,露出了一副“糟糕”的表情,但還是調動出了一個笑容看了過去:“杜大先生身體抱恙,正在休養,過一會兒……”


    那個說話的是個華貴的中年人,長著一副短胡子,棗核臉丹鳳眼,氣勢出眾,一看就不是什麽普通人。


    說也奇怪,我第一次看到這個人,莫名其妙倒是有點眼熟。


    白藿香也多看了那個人一眼。


    而那個人也沒等桂爺說完,大聲就打斷了桂爺的話:“杜大先生真要是抱恙,那我們就更要過去看看了——好在,剛才這個李先生送了一份白玉輝月丸,給杜大先生吃了,一定能藥到病除!”


    “對,那種好東西,也就杜大先生有資格吃,我們也想開開眼——一點藥末子都有那麽大功效,真要是整個吃下去,那會是什麽景象。”


    桂爺的腦門上,頓時就冒了汗,同時求助似得看著我,意思是說讓我趕緊想想辦法,這麽拖下去,恐怕遲早要露餡。


    我一尋思,就說道:“是啊,我也想盡早見識見識——等杜大先生睡醒了,咱們一起看看。”


    他們一聽,杜大先生“睡”了,這才沒別的話了,都露出十分期待的表情來,尤其那個短胡子中年人,十分失望,可也無計可施——誰敢擾杜大先生的清夢。


    桂爺這才鬆了一口氣,低聲跟我道謝。告訴我,那個人也是杜家的嫡係,說話很有分量,平時甚至不把小先生徐福放在眼裏,杜大先生說,那個棗核臉杜庭蒼是個虎狼之相,徐福要是上任,恐怕要防著他。


    那很明顯是個熱衷權勢的人。虎狼之相,一點都沒說錯——杜大先生真有什麽事兒,他肯定是第一個逼宮的。


    我擺了擺手說沒事兒,讓桂爺把我的位置,安排到了海豹身邊。


    桂爺雖然不明白我的用意,但還是照做了——畢竟,現在我是他們杜家,唯一的希望了。


    而我們這麽一坐下,不少人就試圖過來跟我結交一下,甚至還有人小心翼翼的問,白玉輝夜丸還有沒有第二顆?


    看意思,為了那東西,這些人舍得傾家蕩產。


    這些的財帛宮都是真金,既富且貴,真要是傾家蕩產也要,白藿香隻怕一瞬間就能成第一富婆。


    白藿香暗笑,低聲說道:“這下,小白不用怕挨餓了。”


    造孽,這麽價值連城的東西,在白藿香那竟然還有不少——不愧是養得起貔貅的女人,惹不起惹不起。


    海豹見我坐在他旁邊,臉色別提多別扭了,可他也不敢怎麽著,隻好把臉側過去了,也不敢麵對我,出於焦慮,一隻手搭在了桌子上,抖來抖去的。


    我這就留意到,那個肉掌上,原來有一個紋身,像是麒麟送子——他怕是想要兒子。


    不長時間,海豹坐不住了,轉身就站了起來,像是要上洗手間。


    我來了精神,立馬悄無聲息的跟了過去——讓白藿香暫時留在這裏,這裏人多,安全。


    白藿香隻好答應下來,讓我一定小心點。


    洗手間就在院子裏,但是位置很偏僻,周圍都是假山草木,鬱鬱蔥蔥的,簡直是殺人越貨的最佳場所。


    海豹進去噓噓,我跟到了門口,一錯眼,心就提起來了——隻見一個白乎乎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衛生間圍牆的花窗後麵!


    杜大先生!


    還真出現了!


    我立馬就要過去,可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死死的摁在了我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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